就等着夜里跑茅房吧。
李青芝心里嘀咕着,有些看好戏的架势。
“再等等……”
范凌尽管心里急得如万马奔腾,然面上仍稳如泰山,只是急促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心思。
“大人还有何事?”
怪,太怪了。
李青芝面色恬静,心中不住地嘀咕着。
纵使她十分想远离古怪的东家,但主动权不掌握在她手中,李青芝只能耐心等着对方。
“除了点茶,你可会些别的?”
憋了半天,范凌只憋出那么一句。
年轻郎君面色有些不自然,但眸中满是期待。
李青芝突然有种幼时被夫子提问的错觉,身子不自觉都紧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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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作画、下棋、插花、焚香、奏曲……”
这是李青芝除了读书以外所学习的东西,也是贵族娘子皆要自小接触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会的也不少了,但落到这个境地,这些东西真真是一点也用不上,可恼死她了!
“都是些风雅规矩,你家里还挺舍得的。”
范凌眼眸轻转,面上似有异色,但转瞬即逝。
这样精细娇贵的教养,寻常小本生意的商贾可做不来,这小丫头……
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然范凌知此时不是良机,他需再观察观察。
“作画太耗时无趣,下棋又缺了棋盘,插花焚香用不上,便奏曲吧。ʟᴇxɪ”
好似将她当成了弹曲的,李青芝刚开始是有些不开心的。
然转念想想这是于她有大恩的东家,不过弹一曲罢了,又有什么?
熊熊烈火刚燃起来,李青芝目光落在琴案上,神色一滞。
“大人,我不会琴,只会月琴和一些琵琶……”
因为这个,少女声势都弱了许多,盈如秋月的面上尽是难为情。
见唯一可以留住人的琴小丫鬟不会弹,范凌一颗心高高飘起,又狠狠坠落,空欢喜了一场。
就在他想着他来弹一曲算了时,少女突然截断了他的思绪道:“大人莫怕,我还会一样。”
好似是什么新鲜玩意,少女神采奕奕,还没等范凌张口去问,就见人朝他奔了过来。
范凌如那夜一般,曲着腿倚在床边,姿态慵懒又随性。
然看着小丫鬟提裙奔过来的动作,本是男子的他竟不受控制地紧张了起来,有种想往床上缩的念头。
他在怵个什么劲,没出息!
范凌自个骂了自个一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小丫鬟半跪在他身旁,双眸亮晶晶道:“大人别气馁,我还会一样的。”
说着,少女便伸出那双皓白如雪的纤手,兀自在他腿上捶了起来。
一切来得太突然,范凌完全没想到小丫鬟会的是这个,在那双看着软绵绵的纤手一触上的瞬间,他全身肌肉都僵了起来……
硌手。
这是李青芝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但捶都捶上了,哪里有收手的道理?
“这就是你说的你会的一样?”
范凌暗暗深呼吸几下,端着四平八稳的姿态询问着。
虽然上次同坐马车时也离得很近,但总不如此刻敞亮大方,人还不躲着他。
范凌目光也多了几分肆无忌惮,几乎都把小丫鬟头上簪了几个珠钗都数清了。
李青芝浑然不觉,甚至还满面雀跃道:“对呀大人,我捶得如何?”
要说李青芝为何会觉得自己会这一手,这全是因为她的丫鬟琉璃,一手按摩捶腿的功夫炉火纯青,她被琉璃服侍了这么些年,装也能装出个样子。
李青芝觉得自己完全是照着琉璃的指法和步骤来的,甚至觉得自己捶按的手法也很是不错,可东家的反应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不仅不是昏昏欲睡,紧蹙着眉头不说,似乎还呼吸不畅?
她按得有那么不舒服吗?
李青芝此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且不能自拔。
明明琉璃就是这般,当时自己可舒服了!
“行了,别按了,你回去安睡吧。”
终于,范凌像是忍受不住什么折磨一般,声音微哑着开口了。
“哦。”
东家的“痛苦”她也是看见了的,自然没脸去问是不是自己按得不好。
很明显,她确实被嫌弃了。
算了,也许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
挎着脸站起身来,李青芝刚想叹气,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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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明日我手头上的事便了结了,我会去衙门告三天假,你不是想去寺里拜佛吗,我后日便领你去。”
颓丧的情绪才刚起来,就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给击散了,李青芝顿时眉开眼笑,让范凌跟着心情也明朗许多。
“大人你真好,我、我再给你锤锤……”
欢喜之下,李青芝思绪都混乱了一霎,语无伦次的就要上去再表现一番,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被嫌弃过。
“不必不必,你快回去安睡。”
范凌被吓得一颗心在胸腔子里乱跳,忙甩手让小丫鬟回去。
他可不想再体会那等烈火焚心的感觉了,实在太难熬。
被东家这么一拦,李青芝头脑清醒了,讪笑着出去了。
她的手法当真那么差吗?
回到东厢房,李青芝在心里嘀咕着。
怀着好心情,李青芝一夜好梦,酣睡至天明。
反观范凌这边便出了问题,做了一个不能言说的梦。
梦里,少女一双柔弱无骨的纤手不止在腿上捶按,而是随着他的心意慢慢游移,一路攀附而上,直达他的心口……
那双平日里澄澈灵动的眼眸也盛满了迷离与水汽,散发着对范凌来说致命般的诱惑力。
仅着中衣的领口凌乱微敞,里面仿佛有鱼儿在游曳,让他忍不住全身跟着轻颤。
梦里的少女很是大胆,将他搅得七仰八翻,几欲崩溃,他眼中只有那张微微张合的檀口,再容不下其他。
终于,梦里的他不再忍耐,一个虎扑上去,眼看着就要捕捉到猎物,然不知哪里来的鸟叫声,生生炸在了他耳边,将他从那片旖旎中拖出来。
猛地睁开眼,青色纱帐摇曳,天光渗透进来,梦里的鸟雀声也随之袭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他时而粗时而细的喘息声……
“好没出息……”
范凌自床上坐起来,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面色羞臊地说了句。
……
今日的东家比昨夜的还要古怪。
站在门口将人送走,李青芝心里嘀咕着。
好像时时刻刻都很紧张,好似还有些不敢同她对视?
尽管李青芝自己也觉得很荒唐,但她的直觉错不了。
然她现在可没空去探究些有的没的,她还要去喂她的两只鸡崽呢。
鸡崽很小,若是跑出去难免被什么猫儿狗儿叼走,那对李青芝来说是会难过的。
惊蛰做得小栅栏就很有用处,将两个鸡崽稳稳地看顾住了。
偶尔,李青芝闲的时候也会将两只鸡崽放出来遛弯,不过只敢在院子里遛弯,因为带着这两只鸡崽,她怕被林家阿婆的母鸡啄。
两只鸡崽很是亲人,吃饱喝足后,便在地上刨坑睡觉,她来逗了便亲昵地跑过来蹭她掌心,倒像是将她当成了同类。
范凌晌午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仍是小丫鬟满脸稀罕地围着那两盘菜的情景。
他心里知道,他一个大活人不该跟两盘菜争什么,但每每看了就是气不过。
如那夜与李青芝说好的那般,东家在用饭的时候告知了她明日要去扶风县附近的长青山,让她带些要带的东西。
高兴之余,李青芝忽地想起了她那两只鸡崽,忍不住担忧道:“那我的长命和百岁……”
范凌闻言,又是好笑又是气道:“把心放回肚子里,惊蛰在家替你照看,况且我们只是去一日,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青芝放心之余又问道:“惊蛰不去?”
问这话时,李青芝怕是因为要照顾她的两只鸡崽,才会迫使惊蛰不能出去玩,她其实是有些内疚的。
干脆就晾着那两只小家伙一天算了,反正鸡食和水她都会备好,将它们围在栅栏里一日便可。
“长青山惊蛰曾去过,嫌无趣又累,便不大想去,说要在家醉酒当歌。”
李青芝一听,笑了。
是如此,惊蛰是个爱饮酒的,偶尔会在午后喝一壶然后睡个午觉。
如今得了闲,怕是会选择在家里快活。
如此,李青芝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翌日清晨,李青芝仔仔细细给惊蛰交代了如何照料她的两只鸡崽,甚至还叮嘱了要记得午后给它们喂桃粒。
瞄着自家郎君明显是吃味的脸,惊蛰笑呵呵地应着,权当不知道。
马车已然租赁好,就停在外头,李青芝交代好一切,对着两只趴在土坑里睡觉的挥手告别后,依依不舍地跟着东家出了门。
范凌胸腔子里的酸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往外冒,一时嘴快道:“你侍候这两只鸡崽子倒是比侍候我还要殷勤……”
李青芝正要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回头诧异道:“大人怎么能拿自己跟鸡崽子比?”
范凌顿时被噎住了,面皮有些挂不住,催促她:“快上车吧。”
李青芝不是个会刨根问底的性子,见东家主动扭开话题,李青芝也不再纠缠。
也许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李青芝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坦然。
“长青山上有座小庙,虽不大,但香火不错,扶风县的百姓,无论是春日踏青出游还是秋日登高,长青山都是最佳观景点,连带着那座叫做空净寺的小庙香火也不错。”
“你这是要过去给何人祈福消灾?”
絮絮叨叨给小丫鬟说了些长青山的情况,范凌好奇地问了一句。
小丫鬟家中父不慈,继母当道,这福应当是给过世的母亲祈的。
“是、是我阿娘,离家许久不得回去,只能在佛前为ʟᴇxɪ她告慰一番了。”
撒这种不吉利的谎,李青芝事先在心里头跟阿娘赔罪了几百遍,才流畅说出口。
她低着头,是不想东家看到她心虚的神色,然换到范凌这边便产生了误会。
离家那样久,不得回去祭拜,她一定很难过。
罢了,便当他心善吧。
“中秋节有三日休沐,到时我再向县令多告几日假,我带你回去祭拜你母亲。”
说着这句话时,范凌不自觉柔了语气。
本以为,说完这句话,能看见的是小丫鬟惊喜感激的面庞,范凌都准备好接受少女泪光盈盈的道谢了,现实却再度戏耍了他。
少女好似抖了一下,抬起脸,面上尽是压抑不住的惶恐,哪有半分他所期望的感激和欢喜。
“不、不用了,大人,沧州路途遥远,哪里能劳动大人同我去一趟,万万使不得!”
本来,李青芝扯完谎,就要掀开车帘透透气,谁知东家语出惊人,吓得她手一抖,也不想透气了。
开什么玩笑,她哪里去沧州找一个坟头出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管心中如何惊涛骇浪,李青芝努力装出一副体贴懂事的模样。
然她的火候不到家,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就算尽了全力,也还是露了怯,让范凌又起了疑窦。
小丫鬟太不对劲了。
她一定有事情瞒着他,还是那种不同寻常的大事。
伴着那哒哒马蹄声,范凌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女那张故作镇定的小脸,一言不发。
李青芝虽然没抬头,但隐隐感觉到东家在瞧她。
车厢内气氛顿时陷入了安静,李青芝不敢再乱动,像个小鹌鹑一样缩着,生怕东家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第33章 彩头
长青山距离扶风县城不算远, 出了城大概二十里地的样子。
车夫将人送到山脚下,范凌交代他下午申正再来接人。
山间的空气清新不说,土壤踩着也觉得松松软软的, 甚至翻出的土壤还隐隐泛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