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贺想到了一幕,他三叔的万剑催命阵。
“把你们都切碎,我要把你们全吃掉。”肖王双爪如鹰,在山间挥动。
剑冲而来,白骨提鞭起,挡住一剑复一剑,而身边人变成了坨狮毛怪。他内力环绕她四周,刀剑难近。
白骨瞧着他,越来越眼熟,不仅是胸肌,还有这层内力。白骨伸手去触周围功法,可他没多久就消了功,白骨揽住他,万剑已是齐来,铁鞭挥得噼啪响。
她在身边,他不敢认她,不敢看她。怕看了心痛,见了不舍。
“大当家,二当家,接住!”杜志恶扔来重剑,乌兰贺不由分说,抓剑斩下空中剑。
他转头离开白骨。她忘记,他将死,那么忘记就是最好的。
白骨鞭挥朝后,目随了他,“你去哪儿?”
他持剑给她斩落飞剑,“我是天下第一恶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在剑雨中,大狮子朝万剑赶去,红布带随着辫子一跳跳的。
白骨跟上了他。
空中的肖王已发了狂,张开双臂如临天地,“都是我的,天下万物为我所有!”
万剑如狂风骤雨。
剑又出,乌兰贺才发觉这剑是他三叔的。杜志恶和诸多剑客在旁,乌兰贺总有些心惊,“你们想干嘛。”
“大当家,就它没被吸走,用它控万剑催命阵不就好了。”杜志恶道。
杜志恶吹牛从来不打草稿,但他说得听起来没毛病,特别是山庄剑客都在身后,他们以内力输向乌兰贺,“万人合一,催动此剑,就可使万剑归一。”
这下赶鸭子上架,内力震骨若散,痛得乌兰贺有点受不住。
“你必须控万人内力朝一个方向。”剑客道。
平时都控不住山庄剑客,这会儿就能控了吗?加上乌兰贺的身子骨,那是真顶不住,双爪都不住乱挥。
指尖被握紧,白骨抓住了他手,“别想那么多,内力经我输你,你只需随心中意控剑,功法自会去如。”白骨以身为介,替乌兰贺分了好些内力。
脚下之地下陷,内力来回振动,乌兰贺想想白骨的伤,反把她推出去,“你我素不相识,不关你的事。
似有阵响在白骨心头碎掉,她反身挥鞭打下大片剑,“你一点都不可爱,我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
乌兰贺内心爆哭,脸上又不敢露分毫。他得受着,得担着,这是他的选择。何况万剑行过处,皆夷为平地,岂是他黯然伤心时。
“我帮你。”
“我也帮你。”
众声传来,花和尚,刁老道,乌容海,付誉丞皆在后,替乌兰贺担上。
内力震在四周,乌兰贺紧盯剑,他想寻到窍门控剑,可分了心,眼神不由自主被红衣夺去。
白骨挥打铁鞭,朝肖王而去。真是不知者无畏,三岁幼童敢抓蛇,白骨仗着失忆就乱来。
乌兰贺那叫一个心急,“你回来!”
内力从背后贯穿全身,乌兰贺浑身骨头都在颤。
不仅万剑吸回,白骨也被卷回。内力返回时,身若漂浮,乌兰贺拖住白骨后腰,众人皆竭力顶住。剑至身周,万剑如暴雨倾盆落地,天地如若静止,唯有四散的内力等待收回。
肖王失势,内力受创,便仰天喊,“来人,给本王运功!”
又有江湖侠士从天而降,然见此场面,有所迟疑。肖王立刻抓过他,推掌而去。肖王双臂间涌出数道功力,反去侠士身体。侠士面色从红润变青灰,目也红透,不出半刻落地,像个小孩子哇哇大哭,“我要糖人,糖人,哇哇哇。”
哭声不止,面色青灰,双目红透,犹如幼孩。幕幕间间,白骨觉得特别像熊孩儿,“熊孩儿是被她害的?”
“不会吧,他还过毒血给自己儿子?”乌兰贺震惊无比。
突闻乌容海悲愤交加,“是他,是他把毒血过给娘亲!”
涌动的内力时而凝滞,时而冲撞,白骨在前头最能感觉,她掌按乌兰贺胳膊,“稳住,否则会受侵蚀。”
可乌兰贺如何稳住,乌容海已经溃极,“娘那时就是这样。”
内力在万人间涌动,谁都感觉到乌容海和乌兰贺的愤怒。
肖王却更加怒发冲冠,炸起的发使他面具更显娇小玲珑,“都怪你们老爹,一起练的天玄术,他非整出地影术,”肖王利爪朝着乌兰贺伸出,“你娘死怪不了本王,怪你娘是女人。本王只把毒血过给了你,等乌浩楠把地影术输给你,瓜熟蒂落就抓你炼丹,哪知女人会有早产。”
“你不是人!”乌兰贺气得止疼丸都失效了。老爹从来没说过娘亲怎么死的,乌容海总说娘亲是生他这个灾星死掉的。但他没想到,幕后黑手是肖王。
“本王是神!”
内力涌来涌去,乌兰贺和乌容海心已失控。两人失控,万人难控,此为虚乏时,地又下陷,所有人像被捆在了一起,脚若沉泥潭,身子还使不上力。
“不好,她在吸食我们功力,我们得赶紧散开。”白骨试以内力阻隔,寻出断开时机。被白骨内力触及,乌兰贺猛然清醒,他一起想寻时机,可万人已连在一起。
肖王在空中双爪舞动,这里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食物,“为了苍生百姓,本王必须杀光你们。”他越说苍生,人越成魔,面具之后目又红透。
万人的内力再次涌动,经身而出,到了白骨身上。白骨人被推起升空,乌兰贺抓住她脚腕。
“快住手,二十年前你就是因此入魔。”刁老道喊。
“当年要不是乌浩楠阻止我,本王早已杀去王上千军万马,今天就是我坐拥王城,”肖王张大了嘴,他的面具就快撑不住脸了,“吃掉你们,都是本王的,万物为我所有,唯我独尊!”
万人成了同盘菜,谁也挣脱不得,内力从白骨脚底涌到头顶,却再也吸不走。
肖王下巴都从面具后露出大半,他就想大口吃掉白骨功力,“为什么,我就是吸不掉你功力!”
花和尚和刁老道眼若圆灯。人随心动,心随念动,功法亦然。乌兰贺内力醒来是为白骨,入魔也因白骨,他的魔功就是为护白骨,所以肖王吸这种魔功,再去吸白骨功力,那就只会……
“哕,”肖王胃中大反,又如中毒之态,“毒功毒人,本王从未遇过你们这么毒的。”
“大漂亮,她又吐了,你快来抓她。”
白骨话落,内力涌动又从白骨返回众人,乌兰贺手撑白骨脚底,万不想叫她摔下。万人屏息调息,受此内力。
正当片刻安宁时,一只爪按在肖王头顶,大漂亮在肖王身后,她在吸他的功力。
头回被人吸食,肖王惊恐万状,“你怎么也会?”
“我练的就是你的天玄术,最初的那本。”
无人知道他们说的最初那本是指什么,但看起来就是本吸功大法。扶郅不停吸着,她红目赤唇,而肖王的魔态正在渐渐掩褪。
那边二人身周四溢内力,白骨身上内力亦在轮转,不得脱身,她担心不已。大漂亮要吸光肖王的功力,废他全身,可大漂亮之前没说要这么干。
扶郅已有异状,双唇死咬,血从唇间漫出,仍不停歇。她指甲扣入肖王头皮,就待进一步吸取时,利剑劈来。那剑随了雄厚内力,将扶郅扰乱。
随后掌来,扶郅被打出,她身周功力倾散,横扫天地。白骨身在万人前,迎内力直袭,当头一击人便昏。
万人皆受冲击,倒之于地,口吐鲜血,难以动身。而万江海和肖王离扶郅最近,亦被击倒。
阴雨落眼,朦胧血涌,扶郅挣扎于地上,睁眼见陈十一娘从身旁过,她拖走了白骨。
扶郅伸手抓不住,血沾眼而泣,“放开我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你骗了她。”陈十一娘悠悠慢行,带白骨远去,行了一半扑来乌兰贺。
乌兰贺死命抱着她的脚,“别抓她,你抓我。”
这男人烦得很。陈十一娘抽下白骨腰间的九节鞭,朝乌兰贺头顶打去。人倒地,辫子倾斜,红布带落着滴滴鲜血。
玉和山庄的后山像被砍了圈,树木倒了半片。受了内伤之人都在就地调息,其他人把肖王绑了起来。
万江海醒来的那刻,跑去救肖王,付誉丞和兵将扑来压住了他,他伸手向肖王,扔是极为不甘,“他是王族唯一宗亲,是希望。”
肖王却盯着他脚底碎掉的白骨面具。
万江海行过无数战场,见过尸体遍野,他看出来那面具碎片是人骨。
“唉,到哪儿再找副大骨架做面具呢?”肖王嘀咕着。
为何肖王总戴比脸小许多的面具?因为他以为白骨魔头的面具,就是人骨。可人骨哪有比他脸大的,他顶多找大骨架的割。
万江海的手垂下了,他听到身后冷笑。那是扶郅,他知道的,但她并无什么话说。
“我是镇国大将军,我不能让你扰乱世间。”万江海为自己辩解,声音嘶哑。
扶郅行到他面前,从袖中抽出一绢帕,打在万江海脸上。
一张破绢落至眉头,飘到地上,绢角绣着梧桐花,绢上血印斑斑:
大晋弃女虎头山,敌军笑随辱其女。
蝼蚁屈命复蝼蚁,不怨天道怨人道。
曾念将军为江海,原是江海亦无涛。
难平吾身为贱躯,难平天下皆蝼蚁。
“这什么?”万江海认不出来。
付誉丞却认出来了,“这绢上梧桐花是盛华绣的,字是盛华写的,”血书亲笔,将扶郅言说得种种勾勒清晰,付誉丞仿若见盛华在梧桐树下碎裂,“盛华到底死没死,她是不是白骨?”
“我姐姐盛华公主落于虎头山。”扶郅只回答到此,但与万江海此生言尽,说到做到,背身而过。
“然后呢?她成了白骨魔头吗?这怎么可能!”万江海不信。
扶郅沉默依旧。
万江海痛苦不已,“怎会是你姐姐写的,她当时明明什么都没说。”
是啊,什么都没说,因已无话可说,盛华如此,扶郅如此。
此血书正是虎头山的阿萍交给扶郅的,虎头山上的血远比万江海看到的多。
这血书在说什么?万江海知道吗?她的姐姐盛华公主,此生敬仰镇国大将军,却被他亲手送入敌营。万江海说她安安静静,不知她在王城愤斥声哑,是他们一字不听,说那叫和亲。
扶郅真想问问,该这样吗?她去求见王上,王上不见。她又扮作太监去偷见,只见王上头戴帝冠驰骋细腰,还逼身下美人寻上由头,叫万江海得个秽乱宫闱罪。
宫门可听王上夜中高喊,“万江海兵权在握,故意输掉给孤脸色看。孤要换个将军,替孤将鄂古珠宝搬入宫中,将鄂古美人全部抓入后宫!”
所以第二日,她去等万江海,就是拦在那女人之前。
她抬头时,阳光布满双眸,只见世间昏昏。万江海看不透她的眸子,还认为那是她恬静温慧,与她道,“公主在学礼法?甚好。”
从那天起,扶郅就不想问万江海了。
他都未看清她手中之书是史书,他亦不知她见了古史千年,只想问一句,要如何改变这千年来的重蹈覆辙。
万江海行往深宫,扶郅行出深宫。她在那时恍然,王上就不曾看过史书吗,万江海不曾看过吗?千年来多少王上王臣,没人看过吗?
那日王上计谋失算,便令万江海出兵,配合王臣征调苦力,兴建宫阙;广赠赋税,办宴呈歌;大选美人,充盈后宫。万江海奉命照办。
和亲?王上王臣未出王城。
战败?王上王臣无人流血。
送出去的公主受尽屈辱,王城日月依旧。最终盛华被敌军扔在虎头山,敌军笑说,大晋就是这么干的。
肖王败了。
陈芍身困扶郅兵中,看着那个落寞的胖老头,希望彻底落空。她埋头低泣,兵马却遇呛鼻浓烟。
在乱时,她身子被强行抱住,人拖往远处。
陈芍哭喊连连,嘴却被捂上,“你哭什么?肖王败了,我们还得想法子对付扶郅。”
周子颢声在耳侧,陈芍怎敢说她哭肖王失败,从此摆脱无望,她只能示弱装晕。
周子颢掐住她脸颊,“你想晕也可以。不过陈十一娘总想把蠢丫头推给我,你说她是为什么?”
陈芍再不装晕了,她深知在这世上,不是要找什么样的男人,而是找天下第一。肖王没了,那就转投周子颢。
“你不要信她,她只是要找个不懂事的代我。”陈芍道。
“你有多懂事?这现在可怎么办?扶郅有那么多人。”
“我们可以把公主引出来。”
周子颢轻轻划过她脸旁,“如果帮得了我,我就给你个孩子,你将会母凭子贵。”
肖王这般,周子颢这般,听得陈芍耳朵出茧。
“夫君会去母留子,让别的妾生,我来养,”陈芍这般要求,周子颢抬手就要落下,她习惯性地捂头,也做了强硬,“眼下只有我能进那里。”
“你记住,我再打你,也不会打你的脸。”周子颢笑笑,摸摸她的脸。
天高鸟飞,羽翅高展。陈芍在周子颢掌下未敢向往那鸣雀,他叫她看着身后低贱的江湖人。他们目光带着尖锐的窥探,她压着心口厌恨,“白骨魔头杀我父亲,为祸天下,我们应该在天下人面前烧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