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了?”谢景濯还有心思开口逗她, 调子懒洋洋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司璇低下头小声开口,几乎已经被他说服。
她是无所谓什么鸠占鹊巢不鹊巢的,毕竟接下来最理想的大学并不是申音, 首席这个位置对她来说还不够分量, 除了争一口气之外,她并不着急。
但现在谢景濯因为这事儿严重不高兴了……那就确实应该速战速决。
谢景濯思忖片刻后, 只是伸手捏捏她的脸, 蛮不讲理地开口问:“开始准备法语考试了么你就问?每天还有工夫管这些事情……B1还想不想过了?”
“你别转移话题, ”司璇把他的手拿下来, 很认真地跟他讲道理:“我一开始是不想让你也卷进来的,可现在……”
“什么叫不想让我也卷进来?”谢景濯缓声打断她的话,“我记得有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所以你现在想‘大难临头各自飞’?”
“……呃?”司璇眨了眨眼,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的车已经被拍了,车牌号也被查了,还被骂成是又秃又丑的老男人,对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谢景濯不紧不慢地陈述自己的论据,末了长睫一垂,幽然控诉道,“这件事已经把我卷进去了,你现在又不想让我插手……宝宝,你是不是想对我始乱终弃了?”
那声“始乱终弃”之后的轻叹,实在得了世间痴男怨女的精髓。
“没有没有……”司璇被吓得赶紧摆摆手以示清白,彻底屈服在他的诡辩之下,“我只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但你要是不想告诉我的话也没关系……我相信你的。”
“那太好了,非常感谢。”谢景濯脸上的怨夫神色顿时收敛起来,对她颔首表示谢意。
“……”司璇隐隐有种被他带沟里去了的感觉。
“我饿了,先让李阿姨准备晚饭吧。”谢景濯显然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鬼祟,松手后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光景,示意她从自己腿上下来。
司璇应了声“哦”,乖乖爬下沙发,一边非常自觉地开口:“我吃过了,但我可以看着你吃……”
大概“小别胜新婚”的影响在她身上体现得更明显一点,司璇现在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他身上。
谢景濯对此当然没有抵抗力,把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往下压了压后,端起茶几上她吃剩的果盘,抬腿往餐厅走。
然后这一整晚就看司璇闲得不得了,跟条小尾巴似的一直在谢景濯身后晃悠,从他吃饭、漱口、收拾行李箱再到出门遛狗都跟了一路。
而某人表面上的反应并不激烈,只是一本正经地任她跟着。
……实际上全程都在心里偷着乐。
……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李阿姨下班回家,别墅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谢景濯关掉电视,转头睨她。
他女朋友今晚总盯着他发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璇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他在听候发落,下定决心后小心地蹭过来,歪着脑袋期期艾艾地问:
“……我今天晚上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谢景濯的眉心一跳,带着点不可思议。
之前跟她一周见一次面时还不觉得,这次一出差,他家宝贝肉眼可见地变得粘人了。
明明之前他主动提起这类话题的时候,她还一副清心寡欲沉迷学习的样子……
半晌后他缓过劲儿来,眉眼沾着笑,好整以暇地开口问她:“你指哪种程度的‘可以’啊?”
每个字眼都说得慢条斯理,像在细细把玩着。
司璇微怔,就听他接着又道:“是单纯地可以睡在一起,还是较为复杂地可以……那什么?”
尾音那抹微勾的“嗯?”,一下子把话说得变了味。
不像是接受她的邀请,更像是引诱。
诱敌深入。
司璇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她开口之前当然猜到谢景濯可能会想歪,但他之前明明说过了——
“你不是说微博那件事严重影响到你对……那什么……的兴趣了吗?所以今天晚上单纯地一起睡的话,应该也没关系吧?”
谢景濯险些被她这话听得呛出声,抬手掩了掩唇,免得自己失态。
一边其实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刚才仔细一想,被骂之后我的心情确实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司璇一脸真挚地肯定他的想法,为他搬起来砸自己脚的石头添砖加瓦,“所以在事情解决之前——好像比较复杂的可以都不太可以,你觉得呢?”
谢景濯:“……”
……也就是觉得有点想打死四个小时前的自己罢了。
虽然他知道信任自己的伴侣是维持良好两性关系的基石,然而以司璇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忍不住想怀疑她大概率是故意的。
但司璇真的没有很故意,看谢景濯隐隐有妥协的趋势,凑近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一面放软了嗓音问:“所以可不可以啊?”
谢景濯垂眼睇她,哪知道在这个半跪的姿势之下,她身上薄薄的睡裙很好地勾勒出她漂亮的后背曲线,从纤细的盈盈一握到挺.翘的浑圆,而扬起脸看他的模样又实在……
太让人有出格的联想。
嘴上不自觉轻啧了一声,他转过头,低低地控诉她这样恃美行凶的恶劣行径:
“怎么我这一次回来……就发现你越来越会撒娇了?”
“因为你喜欢我我才撒娇的……”司璇往后退了一点,坐在自己的后脚跟上,语气中带了丝困惑,“所以你不喜欢吗?”
“没有……”谢景濯开口时暗暗叹了声,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奈何不了她了,一边伸手把小姑娘从沙发上抱起来,感受到她自觉地伸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后,才抬腿往楼梯口走,“我很喜欢。”
“那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司璇说着,雪白的两条小腿不自觉在空中打了个晃。
“能。”谢景濯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边应。
等窝在他怀里伸手关了一路的灯后,司璇指挥他先到自己的房间一趟,拿完了需要穿的睡衣和贴身小衣服们,才又被抱上三楼主卧。
谢景濯的房间跟她的相比显然更大,尤其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用的浴室,里面竟然有两个洗手台和两套淋浴系统,并附了靠窗的大浴池,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湖景和更远一些的山景。
……也不知道装修的时候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有这样的设计。
虽然整体的色调和风格都偏简约,融合了黑白灰三色和大理石元素的性冷淡风,但里面那些处理得过于体贴到位的细节,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
情、趣。
尤其是那个浴池……躺下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或许是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猿意马,司璇才刚收回目光,就听谢景濯出声问了句:
“想要泡澡吗?”
“想啊,”司璇下意识回答,话音落后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过于草率,紧接着补充了句,“但是我不打算跟你一起泡的……”
“?”谢景濯听到后的面色有一瞬的凝固,大概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司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默默咽了口口水,白皙的脚趾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一颗颗往回缩,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紧张。
好像被他发现自己其实很会满脑子胡思乱想的事实了……
尤其一般还都是带颜色的那种胡思乱想呜呜呜呜……
这头谢景濯沉默片刻后,总算回过神,垂眸瞥了心虚的某人一眼,语气似笑非笑:“司璇小同学,请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每天都在脑袋里想些什么啊?”
“我没有……是你先在楼下说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先开始的,不关我的事……”司璇拼命否认。
谢景濯被她逗得笑起来,又尽力忍住,半是敷衍半是玩味地应了声“哦,原来是这样啊”,一边伸手捏捏她的脸。
司璇有些恼羞成怒地拍掉他的手,红着脸“啪嗒啪嗒”地出门去床上找自己刚扔上去的睡衣。
谢景濯眯了眯眼,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学会了他那套,开始不好好穿拖鞋。
……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帮她往浴池里放洗澡水,一边还得任劳任怨地问:“宝宝,你想要在里面放浴盐吗?”
“想,”司璇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顿了顿又道,“还想点马鞭草味道的香薰。”
“好。”谢景濯伸手试了试水温,一面应。
……
等司璇进去洗澡之后,谢景濯才得空到窗边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来,开口时还带着点笑:“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啊?”
“哥,”谢景濯应了声,指尖轻点窗台,“你应该知道了吧?”
虽然是问句,他说话的语调却一点波澜也无,声音透凉。
“知道了,”谢景淮倒没被他的低气压带走,甚至闷笑了声,“车牌都被人翻出来了,我还能不知道啊?就是没想到你那会儿朝思暮想的是个小姑娘,人家大学还没毕业呢,你也真下得了手……”
“帮个忙,”谢景濯没工夫听他在那儿八卦,开口打断道,“你联系官方把那几条微博删了,再替我查几个人。”
“删了?”谢景淮有些惊讶,意识到什么后轻叹了声,无奈提醒他:“阿景啊……就算看了再怎么生气,证据总得先留下吧?诽谤罪虽然比较难量刑,照目前这个影响,取证还是比较容易的……”
“已经留了,”谢景濯揉揉额角,忽然发现应付他哥竟然是件缠人的差事,“诉讼方面我会请陆礼帮忙的,你不用管这方面的事。”
“让陆礼来接你这案子啊?”谢景淮自动过滤他弟弟非常时期的坏脾气,咋舌道,“你简直割鸡用牛刀……”
“下面几个名字你记一下,”谢景濯并不接茬,然而开口之后就再无下文,最后道,“抱歉,她室友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一共三个人,其中有个姓丁,申城户籍,家里做外贸生意。”
谢景淮“哦”了声,总算被强摁着进入正题:“姓丁的我好像听是说过几个,你小女朋友接触的那位大概什么程度?”
“不太清楚,”谢景濯说这种话时仍然理直气壮,“但应该不超过九位数。”
对面紧接的这一声“哦”显然失望许多:“那应该是不是我听说过的那几个了,查起来要费一些功夫。”
“麻烦你了。”谢景濯这回这句比“帮个忙”多了点真情实感。
“查到之后呢?”对面又问。
“暂时放着吧,”谢景濯侧身看了眼浴室的门,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到时候看她的意思办。”
“好,那你给我几天时间,”谢景淮简洁敲定,只不过挂电话前,又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忘了说了,我弟媳长得非常漂亮,和你站在一起应该会很般配。”
“谢谢,”谢景濯弯了弯唇,应下这句夸奖,“我的眼光向来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寝室三人组:你们谈什么恋爱呢?来搞搞我啊!
(多年后)
问:和司璇相处了这么久之后,有没有发现她和第一印象不太一样的地方?
温楚:……还行吧,就觉得这女的要是不死心眼一点,就是驰骋名利场玩弄男人心的渣女
问:那谢景濯给你的印象呢?
温楚:……能和严峋做朋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也纯洁不到哪里去。
【求求大家看看专栏里的《星光冕》吧!我楚妹能文能武全身爽点一言不合就干架谁不爱呢!】
第54章 Double Concerto in A minor: Vivace non troppo
司璇准备从浴池里出来时, 接到一个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曲秀婉”三个字,她下意识瞥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00:03
她这么晚了还没睡?
虽然不是很想接,但以曲秀婉的脾气, 拒绝后她恐怕能孜孜不倦地打上一夜。司璇于是坐回浴池, 打算速战速决:
“我准备上床睡觉了,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有断断续续倒水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听曲秀婉的声音响起,咬字有些模糊,说出来的话也迷蒙又散乱:
“小璇啊……妈妈好像又要离婚了……”
那个“又”字拉得极长, 好一会儿才不接下气地坠地。
司璇听出来她应该是喝醉了,说的话也当不得真。
可在那句“离婚”撞进耳朵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拍卖会那天的场景,年过四十的曲秀婉和董华带着的那位鲜艳漂亮的周小姐相比,显然徐娘半老,色衰爱弛。
轻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放轻许多, 几乎是哄她的:“妈, 你喝醉了, 别再往杯子里倒酒了,去洗把脸就上床睡觉吧……”
“妈知道……妈现在是喝醉了,但脑袋还是清楚的……”曲秀婉的话里夹着几声微哽, 不知道是翻上来的酒嗝还是真的在哭, “你听妈把话说完,说完立马就挂电话……不打扰你晚上休息。”
“你说吧, 我没有要挂电话。”司璇开口, 也知道自己一听她示弱就心软了, 语气不像开始时那样不耐。
“小璇……妈妈今天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也这么恨我……妈这么多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给你立了坏榜样,也对不起你和你爸……”
她的话音到这儿时忽然一噤,只落了声呛,紧接着就是喘不过气来的咳嗽,一声声隔着电话敲过来,鞭挞似的。
司璇的眉头跟着皱起,说不上听到这些话时自己心里的感觉,仅仅是胸口涨得让人有些心慌,呼吸也微微发窒。
好在一会儿后曲秀婉的咳嗽总算平复下来,开口时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不少,听起来更破碎:“小璇……妈当年犯的都是糊涂事,现在后悔太迟了,已经没退路可走了……
“但你不一样啊……你还年轻,还在读大学,以后还有大好前途要走……你听妈一句劝,千万别走妈走过的老路……找个疼你爱你的好孩子,用功读书,不要动歪念头,那样才是正道……”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笑出两声,带着浑浊的鼻音和抽泣,像废旧蒙尘的塑料片受到倾轧,干瘪又凄厉:
“……你千万别觉得自己现在仗着年轻漂亮,就什么都能握到自己手上,美貌啊、钱啊、人心啊……你从别人手上抢得走的,到头来是要还的……想要的你得自己去挣,堂堂正正地,才没人抢的走,也没人来嚼你的舌根……
“你妈妈我啊……背地里给人戳脊梁骨戳了十六年,你说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啊,纸能包得住火吗?你把这头扑灭了,那头又烧起来了,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你到头来成了什么东西了?董太太?咯咯咯……董太太在董家连条狗都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