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除之后她吐了口浊气,然后在病床上翻了个身。
还没等退出微信,紧接着应纯就收到了好友柴越夏的消息。
To Summer:我要备战考研了!!!!!!!!!
应纯盯着她后面那一连串的感叹号看了三秒,然后数了三遍确定她发了九个,这才打字回复。
听雨:就准备复习九天是吧。
对面发来一个问号。
应纯唇角微弯,缓缓打字回复。
听雨:我觉得九个问号不足以表达你考研的强烈心情。
对面没秒回,柴越夏估计是在吐槽她净往没用的地方扯。
果不其然,屏幕对面“问候”应纯良久的To Summer女士冷飕飕发来一句话。
【要不我直接发一百个?一天一个刚好到考研那天。】
应纯憋笑。
【不了吧,我怕我的聊天框承受不住。】
对面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包,应纯抿唇笑过之后倒是正了正神色,问她为什么想考研。
做这个决定应该挺难的,不管是从想法开始还是到想法成型。
这个处处充满卷卷卷的时代里,坚信考研真理并为之努力的都是一腔孤勇的战士,更是被生活逼出来的战士。
山巅难爬更难登,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勇士愿意坚持十年如一日地奔赴梦想。
躺着一个姿势身体发麻,应纯平躺,然后举起手机等待柴越夏的回复。
就见对面发来这条决定考研的伟大源头——
To Summer:因为我,想再吃三年69折的海底捞。
听雨:……
真是好伟大的理想。
这是应纯三辈子都想不出来的理由。
应纯无语凝噎,手背遮在眼睛上,估计对面的柴越夏也是一脸坏笑,索性她直接将手机锁屏扔在枕头边。
亏她这大理想了。
自己就多余问那句。
再吃三年海底捞,柴越夏这恩格尔系数不得爆炸。
越想这理由越觉得好笑,应纯在床上轻轻笑出声。
“叮咚。”
又是消息提示,应纯知道还是柴越夏,本来以为她是就着刚才那个冷笑话继续说,结果没想到倒是问候起她来了。
To Summer:什么时候出院?我去接你?
听雨:大概还有一周吧,我到时候直接回学校。
听雨:难得呀,柴大美女倒是惦记起我来了,我以为还是海底捞对你比较有吸引力呢。
屏幕那头的柴越夏倒是笑了一声,真是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直接回复。
【说的对,那我还是光荣地选择抛下你吧。】
真是嘴硬心软第一名。
应纯有一瞬无语凝噎,想了想回复。
听雨:你知道蚂蚁的牙是什么颜色吗?
听雨:其实和你是一个颜色。
To Summer:?什么颜色?
听雨:黑色。
To Summer:?
听雨:因为蚂蚁牙黑。
To Summer:???
……
晚上十点半,应纯照旧被窗外的雨声唤醒。因为睡前她将窗户推开的更大一些,这也让凉气缓缓侵入这间病房。
冷气入侵,应纯觉得嗓子有点干,还有点疼。
她的头在枕头上滚了一圈,然后看向雨幕遮掩的窗外。
以黑色为主调的夜空里,只有零星几点光。
车流堵塞在路口,时而还能听见鸣笛声划破布满雨声的夜。
那么多盏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
憋了一口气,应纯下床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
憋的一口气在灯光亮起的时候得以纾解,应纯提着暖壶去楼道接热水,等到回来将其兑入原本杯子里的凉水,温度恰好可以喝下去。
杯子重新被放在床头,应纯手下空空垂着头坐在床边,堪堪到肩膀的短发垂落挡在脸侧。
几步远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倒映着应纯糊成一团的影子。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看见她放在身侧的手扶在床沿,指尖松开又蜷起。
某一刻,她抬头伸手,摸了摸自己这一头短发。
脸上的表情被灯光照到,有点茫然。
几年了。
阔别那场意外,已经快三年了。
她不打算留长头发。
以后都不打算。
因为一场足够可怜,也足够倒霉的事故。
这一场雨,让本就弥散大雾里的人已经越走越远。
远到连最后一丝牵连,都再也看不见。
第02章
靳逸嘉接到老妈钟秋瑜的电话时刚洗完澡,淋了一路雨,他身上几乎都已经被雨水洇的湿透。
明知道离开烧烤摊之后还会有一场大雨,但他还是把那仅有的伞留给了大般。
他做事一向不太会寻求什么常理,规矩这事一旦走向生活就处处存在着,无形的条框很难不让人感觉到累。
你不给自己立规矩,也有人给你立隐形的规矩。
可谓是“称职”得要命。
所以一般他都随心走。
假设这事如果行不通,他也没有多执着。
想到这,靳逸嘉才发现自己还挺没原则的。
活得像个多面多棱角的异类。
男人低笑一声,一只手拎起搭在后颈毛巾的一角,擦着湿漉漉的短发。
因为剃成的板寸还没长多长,他只是简单擦几下就几乎快干了。
靳逸嘉擦完头发随手将毛巾直接搭在头上,两边像帘子一样垂在脸侧,挡住他的余光。
这间房只住着他一个人,周遭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靳逸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紧接着从床上抄起手机。
屏幕感觉到手机被拿起的力度,自动亮了。
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点燃靳逸嘉眸底原本寂暗的光。
靳逸嘉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脑海中就有一瞬间的卡顿。
光束收敛,屏幕暗了下去。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是他遇到困难也没放弃的。
就连在脑海里出现这件事时仿佛也是逆着人流走过来,在众多纷纭中尤为清晰。
在这件事上,他却难得地固执。
虽然目前看来,还没什么结果。
靳逸嘉抿了一下唇角试图收起心思,垂眼扫开手机查看自己未读的消息。
紧挨着母上大人发来消息的上面,是持续轰炸自己小侄女靳渺的消息。
靳逸嘉不是家里的独子,他在家排老二,上面还有大哥。
靳渺是他大哥的女儿,今年九月入学,正式成为本市澈南大学的大一新生。
小姑娘刚上大学还有点不太适应,恋家情绪严重,几乎每周都要回去住。有时候靳逸嘉的哥哥嫂子因为忙送不了靳渺回学校,靳逸嘉就会开着自己的车去送这个唯一的,被全家宠爱着的小侄女。
为什么说是被全家宠爱着的呢?
下一秒,靳逸嘉果断点开了老妈发来的消息——
梅花香自苦寒来:儿子,下周末渺渺想坐你的车回学校,你记得来我这接一下她哈。
还没等靳逸嘉回复,对面似乎是长时间没得到反馈,于是钟女士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前段时间不是买了一辆新车吗?小丫头想坐你车。
靳逸嘉看到了,想起小侄女开学当天去学校坐他车时一脸被震惊到的小表情,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然后指尖轻点屏幕,回复一句好。
得到想要答案的母上大人那头也咧开了嘴,然后给自己的小孙女发消息——
“事成。”
-
靳逸嘉本硕都是澈南大学的学生,这次九月开学,他的研一生活正式开始。
同时也是他担任明诚数字ceo的第四个年头。
而在大二最忙的那一年,身边人都还为学习焦头烂额时,他火速处理完学业上冗杂繁复的事情之后,做了一个决定——
掌握时代被信息牢牢抓住的市场,从中寻找到适合被大众接纳的“产品”。
或者要做一些什么,能再让这繁冗的生活能够顺利一些。
于是靳大少爷的漫漫创业路正式开始。
钟秋瑜和靳尧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两家门当户对,是本地生活条件和收入都相当上等的家庭。
两个人结婚之后事业爱情齐齐丰收,陆续生了两个孩子。随着阅历和年纪的增长,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也会有所差异,基本上是最开始从对待孩子严厉到后来相对温和一些,但两个孩子在家庭里成长得各有各的优秀之处,几乎没让这两个人操过什么心。
靳逸嘉在外面忙创业时都没和家里说,自然没有用家里的钱,万事开头难,这一路上的辛苦都是时光掩藏的秘密。
他本科学的飞行器制造,有一次宿舍几个人组了个团建,舍友喝醉之后笑着和他说。
靳逸嘉,以后你毕业估计就见不着你了吧,那个时候你都去造飞机了吧。
以后是不是哪天阴差阳错成了宇航员,我就能从电视里看见你了。
一片哄笑声,似乎都不太清楚每个人对应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靳逸嘉只是觉得,未知也是一种奇妙的魅力。
周围都是同学,他当时的也只是笑着没说话,没在意那些人胡诌的玩笑。
靳逸嘉坐在角落里仰头闷了一杯酒,其实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有更想去做的事情。
但是靳逸嘉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过。
所以在创业上试图实现内心里喜欢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总得试试,这个时候不能保持一贯的佛系。
上个月明诚数字联合朝秦科技和国家航天局合作推出的一款app收到了很好的反馈。
靳逸嘉知道航天局有想和他合作的意愿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代表明诚负责人和对方交涉,于是整整一周几乎都在忙这边的事,没怎么睡好觉。
到了签合同准备合作商讨后续事宜的时候,对方知道靳逸嘉本科学的是飞行器制造时还调侃着,要是你这样的人才到我们公司一定不会被埋没。
话说完的时候对方也怔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合作公司的名望和规模如今都是业内领域的上乘,补了一句。
不过你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有自己的成就。
这是一句分量十足的肯定。
也是这次的合作,让靳逸嘉在车行买下了那辆宝蓝色的Aventador——
被靳渺看上的车。
九月一日当天澈南大学新生报到,也是靳逸嘉送这小姑娘去的。
当天他刚忙完合作的最后一个流程,工作原因他需要穿着正装前往。
本来靳逸嘉是想着开这辆车出来美美处理好合作之后晒晒太阳,难得享受一下慢节奏生活。结果没想到那天合作推展之后出了一点小问题,他又急急忙忙开车返回明诚大楼。
等一切忙完,靳逸嘉里面的衬衫都被汗透。
于是晒太阳变成了差点被太阳晒死。
因为赶时间,靳逸嘉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结束后又去接靳渺。
站在明诚楼下,他使劲摁了摁眉心,担心靳渺的行李车后备箱装不下,刚想回去换车就接到小侄女问他什么时候到的电话。
靳逸嘉这边说明情况之后,小侄女说自己的大件行李都已经寄到学校,身上只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
就这么着,靳逸嘉才没换车直接去的。
整个路程不到两个小时,但却出奇的堵车。
那天夏意未退日头正足,车前盖被晒得发烫,车行驶到主路,周围的车都离他们远远的,生怕不小心蹭到一块漆划出一道痕迹。
天价啊,壕到惹不起。
而靳渺在车里吹着空调,眼珠子黑溜溜地直在车里转,问了靳逸嘉一个问题。
“小叔,你能不能别找女朋友。”
靳逸嘉差点直接一个脚踩上油门,睨了一眼副驾驶上双眼透着“我很单纯无辜”的小鬼,扯了扯唇。
“怎么?担心我这样的找对象吃亏?”
靳逸嘉开车之余用手指了指自己这张脸。
靳渺认真地盯着他那张扔在人海里都能自动蹦到眼前出挑的脸,然后摇了摇头。
书上说这样的男人都不太老实,还是别祸害别的女孩子了。
“小叔,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虾系男生吧。”
靳逸嘉眉心一跳,靳渺这些网络用语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不是好话。
于是他嘴贱地问了一句什么是虾系男生。
靳渺盯着他:“因为需要去头食用。”
前方红灯,车内的虾系男生淡定地稳踩了刹车,然后冷飕飕地看向副驾驶的女孩。
“再说一句我让你变成无头虾。”
靳渺成功闭嘴。
目光却仍旧飘向靳逸嘉长了点头发的板寸,欲言又止。
小姑娘心里藏了八百个心眼子,憋是不可能憋得住的,于是果不其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小叔,你怎么想不开剃板寸啊。”
靳逸嘉感觉心脏中了一箭。
靳渺撇撇嘴:“真的丑。”
又一箭。
“丑得不是一点半点。”
努力维持着不让心脏支离破碎的靳逸嘉已经满头黑线。
没完了是吧。
靳逸嘉握紧方向盘,脸上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冷冷下达威胁:“再多说一句,我立马把你丢高速上。”
靳渺再次闭嘴,但是眼神却像冰上打滑的冰球一般在车内巡视这辆车里的配置。
目光最后移向靳逸嘉。
“小。”
“闭嘴。”
“叔……”
“叔”字宛若漂浮在空气里的灰尘,还没落下就被一阵风掀起。
又过了一个红绿灯,靳逸嘉看了眼副驾驶的发蔫的靳渺,寻思着刚刚那句语气是不是有点太重了,于是斟酌着开启新的话题。
“你看我这身西装怎么样?好看不?”
靳逸嘉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单排扣西装外套,正是今年秋冬Versace的新款,两边的平驳领上面绣着特别的花纹。
里面的黑色衬衫上面仔细看会看出来特别工艺绣出来的暗纹,颇有质感。
衬衫材质很好,被汗湿也没有明显的褶皱。
靳渺认真端详,然后朝他抛出一个问题。
“小叔,你是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靳逸嘉单手撑在方向盘上转弯,姿势相当帅气,勾唇语音带着笑回应她:“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