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越夏目前最大的一个担子已经卸下，看上去轻松很多。
应纯对酒精有点轻微过敏，晚上只喝了果汁，柴越夏喝了点酒，说是要庆祝解放。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柴越夏用剩余的理智换完衣服洗漱之后就直接倒在床上，应纯给她拉了下被子，然后将卧室的门关上来到客厅。
外套沾了点酒味，她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从客厅木柜抽屉里拿出两本书，然后将电脑搬到桌子上。
明年六月份毕业，她也应该着手准备毕设的事情了。
台灯暖黄的灯光照在桌面上，应纯也不知道自己忙碌了多久，一直盯着屏幕，眼睛都有点发涩。
抬手摁了下眼皮，她去冰箱里拿出一盒蓝莓酸奶，边吃边翻着手机。
朋友圈里几乎都被大家平安夜的照片刷屏，或旅行或恋爱或和朋友一起一醉方休。
好友列表没几个平时和她熟悉的人，应纯默默浏览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等再次刷新朋友圈的时候，一下子刷出来很多条，她正要去看时间，上方弹出来一条信息。
【小狗自由：生日快乐。】
应纯的手指在屏幕前僵住，信息弹出来过了几秒又消失，就好像这一句问候不存在一样。
但她知道，自己绝对没看错。
而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正是零点整。
靳逸嘉。
他是第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人。
12月25日，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圣诞节，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零点零一分，叶嘉恩也发来了祝福信息。
又过了几分钟，沈郁浓的生日祝福也发来。
一条一条，将最早发的靳逸嘉的顶下去。
应纯不知到为什么，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口涩涩的，像猝不及防尝到柠檬籽最里面最苦的部分。
还咽下去了。
她将祝福信息一条一条回复，最后来到和靳逸嘉的聊天窗。
听雨：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边似乎就在等她的回复，发来的信息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小狗自由：我一直都知道。
小狗自由：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小狗自由：等你下班之后打开MC，应该会有一份小惊喜。
小狗自由：记得签收。
应纯盯着他发来的消息，心里仿佛被装满水的气球塞得满满当当透不过气。
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准备这样一份惊喜给她。
是因为那天在车上说的话吗？
是因为，他想和自己在一起吗？
原来被人以诚意包裹，是这样的感觉。
应纯感觉自己有点体会到。
紧闭的门扉想要打开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应纯有时候会爱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辛苦了。
她甚至会有负罪感。
也许是睡觉前收到靳逸嘉的消息，就连梦里也是高中时期少年的影子。
梦里的少年和靳逸嘉现在的脸渐渐重合，只是少了几分成熟和锋锐，他耳朵尖泛着红，眼神却一动不动看着她。
线条流畅的脖颈被光照的分外显白，喉结生涩滚动。
轻抿的唇显出他现在很紧张。
梦里的光是模糊的，可是他的脸却很清楚。
清楚到眼睛里清澈的情绪，都不加遮掩。
走廊的窗户已经被打开，初春时节就连风都是温柔的。
应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和他站在窗边，只是下意识躲开少年过于灼热的目光，眯着眼看向窗外。
不过还没等她完全偏过头，一只手直接绕过她的后脖颈，指尖仿若带电的触碰，她下意识抬头，然后唇上便是一热。
全身最敏感的地方接触，轻轻一碾都是致命的诱惑。
梦到这，应纯是被吓醒的，等满头汗醒来的时候，发现闹钟已经响了第二遍。
针刺的感觉从头里蔓延开，她穿上拖鞋径直去洗漱，这才发现脖子上也是一层汗。
这梦也太可怕了。
两个还没有确定的关系的人，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似乎还能想起对方压在唇上的触感，应纯感觉自己浑身都热了。
应纯将头上的汗洗干净，愣坐在马桶上十分钟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等出门之后，她默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看来她真的应该谈个恋爱了。
-
圣诞节的原因，下班时间比以往提前了二十分钟，组内没有繁冗的酒桌文化，不会占用私人时间聚餐，相对来说工作环境还不错，所以应纯也很珍惜这次的实习机会。
赵苏萌一下班就飞奔出公司找闺蜜出去浪，毕竟今天是难得的圣诞夜。
剩下的几个实习生问应纯要不要一起出去聚餐，应纯说自己还有安排就给推辞了，一个人收拾完东西下楼之后，盯着眼前一幢幢灯火通明的大厦，突然有点茫然。
街道两侧的店铺有的在外面摆上了圣诞树，有的挂上了红色的彩灯，一晃一晃，照得地面上一片流岚。
应纯想起靳逸嘉说登陆MC会有惊喜这件事，她实在好奇，便在附近找了个长椅坐下，然后点开MC。
心跳莫名很快，像一颗又一颗细小的糖粒被人洒在心尖上，然后慢慢化开，变得香甜又黏腻。
界面刚点进去，背景音乐一点点从听筒中流泻出来，应纯听到这段钢琴曲是《Payphone》。
然后伴随着的屏幕变成了浅浅的粉色，上面有一行一行的字显现出来——
今天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22个生日。
感谢你的出现，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同。
不管你现在身边有谁没谁，也不管你今天收到了多少祝福，我只想和你再说一次。
“生日快乐，爱哭的猫猫头。”
也请你相信，总有一个人会因为喜欢你本身而爱你。
这份爱不需要感到愧疚，也不用觉得拥有它很小心。
它能降临到你身上，始终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因为你值得。
希望你新一岁第一个明白的道理，就是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请直视我吧，女孩。
……
一段一段显现出来的话，像是有个人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念给自己听一样，辗转缱绻，温柔至极。
直到屏幕上落了水滴，应纯抬手去擦脸，脸上已经流了泪。
不知不觉流淌出来，沾湿了围巾，上面的绒毛戳到脸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而那泪水，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样。
直到她再也没有去管脸上的泪水，给柴越夏发了一条今天会晚点回去一会的消息之后，毫不犹豫翻出通讯录，找到一个人的电话拨过去。
电话没过几秒就被接通，对面的人似乎并不惊讶这通电话打来的人是谁。
“喂。”
应纯声音没有一点颤抖，甚至平静得一如既往，仿佛刚才情绪波动那么大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现在在哪？在明诚吗？”
对面停顿几秒，然后声音低了些：“嗯，在明诚。”
“那你稍微等一下好吗？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应纯看了眼表，这里距离金融街不算远，步行十分钟足够了。
得到对面肯定的回答，应纯挂了电话，往回走的时候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可是她面上却神色不改。
天知道她现在都快紧张死。
一只耳朵戴着耳机，里面循环播放那首钢琴版的《Payphone》，那段音乐不长，但在这十分钟的路程里，她听了很多遍。
华西大厦，应纯还没走近就看见有个人站在外面。
呼吸一滞，心跳快得不像话，几乎快要让她周围的空气削减，变得稀薄、滞闷。
靳逸嘉已经站在楼下，或许是因为下来太急，单薄的针织衫外面就简单套了件风衣，一点也不挡风。
他往上拉领子的时候白皙的手指都泛着红。
他来来回回踢着脚下的石子，像极了高中的某天傍晚，应纯看见他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有点恍然。
怎么兜兜转转还会遇见呢。
到底是纯粹的巧合……还是……
她心声鼓噪地走到靳逸嘉眼前，想起梦里少年那个炽热过分的眼神，她下意识闪躲，又想到刚才手机上的字。
直视我女孩。
应纯缓缓抬头，目光和他碰撞在一起，莫名有种奇妙又美丽的化学反应。
耳尖的温度攀升，应纯盯着他有些被冻红的鼻尖。
“我答应。”
“靳逸嘉，我们试试吧。”
试一试，我有没有相信自己，和对得起这份喜欢的能力。
第40章
“如果是喜欢, 那就认了吧。”
——《白衬衫与薄荷》
-
靳逸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片刻，嘴角不自觉上扬, 似乎是因为冷风吹僵了唇角, 让他弯起的时候扯痛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 然后双手捂住嘴角，还是没忍住笑了。
笑得很开心。
真的很像一只得到美味食物情不自禁摇尾巴的修勾。
应纯看他扯痛时候皱起的眉头, 不自觉朝他伸出手。
然后看见他已经有了动作, 也发觉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不太合适, 刚要将手收回，就见靳逸嘉不再捂着嘴角, 而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像是生怕错过什么一样。
应纯感觉到手上的温度, 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
下巴埋在围巾里, 她微微抬起头, 睫毛都在冷风里轻轻颤动。
靳逸嘉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 固执拉她手的力道紧了紧。
以往淡定的模样此刻已经不复存在，睫毛垂下的时候唇边的笑意就像是悬浮在半空的气球，始终不落。
他用自己的手给她的搓暖，然后温和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应纯的脸。
他说：“你答应了啊。”
应纯这个时候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嗯了一声。
靳逸嘉小心地抬手将垂在她脸侧的头发挑开折在耳后，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入地下车库。
说话的尾调上扬。
“走吧, 送你回家。”
等应纯坐进车里，看向驾驶座的靳逸嘉，有些犹豫地开口, 语气有几分试探：“我有一个朋友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我俩约好晚上一起过生日……”
她没有继续说完话，可是意思却很明白。
估计今天晚上, 他们并不能在一起很长时间。
靳逸嘉垂着头，双手撑在方向盘上，目光自然落下，脑袋耷拉下来的样子莫名让应纯觉得他有点委屈。
不会是……又要哭了吧……
正当她被无措的情绪占满时，靳逸嘉偏头看她，眼里并没有泪水，只是车里没开灯，地下车库也很暗，显得他眼中仿佛镶嵌着一块化不开的墨。
“那我呢？”语调很平，听不出情绪。
应纯觉得车里有点热，微微扯开了围巾，往旁边倾身靠近他。
她不太会哄人，也知道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这么抛下他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更何况靳逸嘉还要送自己回家。
“这周末怎么样？两天时间都归你？”
女孩声音绵软，像含了一口棉花糖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抿就已经化成一滩糖水。
他心里甜滋滋的。
“成交。”
靳逸嘉轻哂着摸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叮嘱她系好安全带：“出发咯！”
晚间道路空旷，宝石蓝的跑车就像一道迅疾的雷电撕开夜空的幕布，听筒里放着陈奕迅的情歌，明明歌词是悲伤的，可是旋律却让人放松下来。
高速旁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从车后倒去，像是有布景的电影镜头，靳逸嘉指尖一下下敲着方向盘，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会突然答应？”
应纯拄着的胳膊轻轻放下：“你觉得很突然吗？”
靳逸嘉沉默下来。
对于他来说，当然是突然的。
他对应纯的感情始终横亘着不平衡的矛盾感。
他想要这一天快点、早点到来，却在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又有种不真实。
他的暗恋是一层单面的玻璃，他可以看到玻璃那面那个人，可是这玻璃又何止只将他的视线隔绝，还有他和她有关的喜怒哀乐。
无法否认的是，暗恋的力量很强大，连他都变得小心翼翼和胆怯。
像是重新认识了陌生的自己。
这或许也变相证明了喜欢一个人是简单的，但将这份喜欢坚持下去却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现在靳逸嘉很庆幸，好在他坚持下来了。
在今晚以前，他都没想过应纯能这么快来找他，一开始接到她那通电话时的兴奋在挂断以后彻底冷静下来。
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来拒绝他的。
要是在她生日这天被拒绝，未免也有点太难过。
可没想到，她选择答应。
那份藏在暗处的喜欢被拿到明面上，靳逸嘉第一次发现它是如此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