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日——青崎【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7 17:18:26

  准备好的台词是,“我想和恩宜之间有一个结果,毕竟已经谈了两三年的恋爱了。”却在半途被黄恩宜拦截。黄恩宜凑近韦柯耳边,声音小得像是腹语,“我妈已经知道真相了。”
  韦柯有些意料之外,低下头,呆滞地说完了后半句话,“……结婚。”
  我想和恩宜结婚。
  黄恩宜隐约有一瞬间的触动。
  墙上的装饰画稍微向右侧倾斜了一些。素描菠萝占据画面中央,鳞片栩栩如生。
  谭茵把松子推到了茶几中央,“这个真的好吃。”谭茵的面前已经堆起一座松子壳。她抓一把松子,塞到韦柯手里。韦柯光是握着,没敢吃上一颗。黎珍担心韦柯不自在,随手挑一颗松子,剥开壳,将松子仁递过来。韦柯这下变得更为忐忑。
  “小韦,”黎珍态度和善,“设计院里,平时工作忙么?经常加班么?”
  韦柯恭敬回答,“遇到大一点的项目,还是会加班。平时的话还好,和大家一样朝九晚六。”
  黎珍又剥一颗松子来自己吃,“会出差么?”
  韦柯快速而低调地把松子仁塞进嘴里,“我们组偶尔出差,大部分时间待在办公室。”
  黎珍盘算,工作状态还算稳定,这样将来如果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不会太累。黎珍开玩笑那般伸出手来,握了握韦柯的胳膊,“你看你,这么瘦,多吃点。”
  韦柯差点要解释,他只是穿衣显瘦而已。但这种话没办法对长辈说出口。
  黎珍又嘱咐黄恩宜,“你也是,多吃点。”
  “嗯。”黄恩宜回答得乖顺,简直不像她。
  黎珍再叮嘱李悠然与谭茵,“你们俩就少吃一点吧。”
  李悠然几颗松子正在嘴里嚼得起劲,上嘴唇微张着,不敢轻易合拢。小心翼翼咀嚼,避免发出声响。
  谭茵整个人靠在了李悠然的肩上,闭着眼,自己给自己掐人中,“又是被珍妮嫌弃的一天!”
  相熟的人在嬉笑玩闹。韦柯不知所措。
  黄东镇听见热闹,才终于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白盘。他神采奕奕,极具仪式感地呈上白盘,摆在茶几中央,“这是我新发明的炸土豆饼。”环监站附近最近多了几辆小推车,卖的土豆饼酥脆可口。黄东镇站在一旁偷学了几招,迫不及待想要亲自下厨尝试一番。
  “趁热是最好吃的,”黄东镇怂恿韦柯,“小韦,快尝尝看。”
  韦柯还没来得及回应,谭茵已经伸出了手。谭茵还没来得及拿起一块炸土豆饼,李悠然在半空拦截,抓住了谭茵的手腕。
  “小谭,注意一点,这是给小韦吃的。”李悠然把白盘推得离韦柯更近一些。
  韦柯倒有些受宠若惊。
  黄东镇笑道,“小李也吃,小谭也吃。”他向黄恩宜招招手,“还有小黄。”
  黄恩宜凑上前,挑选最为金黄的一块炸土豆饼,悄悄递给韦柯。韦柯握在手里,等看到其他人开动了,他才轻轻咬上一口。
  房间里充斥着清脆利落的声响,以及诱人的咸香味。
  黎珍不满,质问黄东镇,“请问小黎可不可以吃?”她赌气没动手,要等黄东镇邀请。
  黄东镇一口咬掉一大半炸土豆饼,说话含混不清,“你是老黎。”
  这一次除了谭茵一连串的大白鹅笑声外,连韦柯也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黄东镇知道大事不妙,端着盘子赶到黎珍面前,“尝尝?”
  黎珍碍于韦柯在场,放下面子随意挑选了一块炸土豆饼。
  黄东镇又将白盘递到韦柯面前,“小韦再吃一块?”
  “谢谢叔叔。”韦柯半站着,腿太长,曲着的姿势不大舒适。等黄东镇回到原位,他也跟随坐下。
  黄东镇抹去掉落到茶几上的细碎渣滓,“小韦,你爸爸身体还好吧?最近忙么?”
  韦柯挨着回答,“他身体都好,最近不忙。”
  黄东镇邀请道,“不忙的话,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韦柯恭敬应允赫拉,“好,我们来安排。”
  其实心里有些乱。韦柯感觉到了,这几日漂浮在上空的虚幻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是一片清晨的薄雾被朝阳逐渐驱散。
  进展快得出乎意料。
  好像曾经梦想的一切,真的就要变成现实了。
第7章 秘密
  双方家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暗地里用人脉资源打探过彼此的详细家世背景,确认合适后,才终于放心。
  他们都很满意这门亲事。
  毕竟是到了适婚年龄的两个人,早就该解决婚姻大事了,这几年双方本来也在陆陆续续地被介绍对象。况且吃过这么几顿饭,看着两个年轻人样貌匹配,相处也算和谐。
  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个当事人是自愿结婚的,如此能省去不少麻烦。
  这是他们最能感到欣慰的一对组合。
  而如果把婚姻大事交给长辈来安排的话,一切就会进展得特别顺利。
  夏末,两家人举行了订婚宴。
  预定一个大包间,围着坐了十几号人。坐在中间位置的是徐铭,他们都叫他徐总,他算作两家人之间的桥梁。他以前是黄东镇的上级,后来得到一个机会,选择跳槽去石油公司,成为了韦崇祥的同事。这是前段时间才偶然发现的一段缘分。
  “我的前任和现任竟然背着我成为了亲家,”徐总说来懊恼,“我就说这桩好事,真该由我来做媒!”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麻烦你,”黄东镇替徐总斟满酒,“当两个小孩的证婚人。”
  黄恩宜双手放到餐桌下,稍显局促。韦柯也没有动筷。
  就听得长辈们聊天火热。
  韦家二姨甚至翻出了一本黄历书,里面有她浓重标注的日期,“我算过两个孩子的八字,”二姨展示着她的算卦成果,“好日子有两个,一个是十月五号,另一个就久了,得到明年七月。”
  因为两个日子差得太远,徐总对二姨的成果心存疑虑,“你这历书怕不是山寨的吧?”
  二姨反驳,“我可是专程跑去月照山的寺庙里买来的。”二姨为了证实她的话,特意翻出了她求到的姻缘条。一张白宣纸,用毛笔书写了精巧的隶书。
  韦崇祥认真研究了隶书,研究不出什么结果。“八字我不算太懂。”韦崇祥只觉得,既然寺庙给出了这两个日期,那肯定有他们的一套理论。他索性直接寻求当事人的意见,“恩宜,你喜欢哪个日子?”
  黄恩宜正吃掉水煮牛肉里的一根豆芽,一边嚼一遍思考,“要不就十月五号?”
  明年七月确实久了一些。
  黄恩宜询问韦柯,“可以吗?”
  “好,可以。”韦柯吃了牛肉,把豆芽和花椒挑出来,放到碟子里。
  “那就定在下月五号。”黎珍觉得只要两个孩子喜欢,定在哪天她都能够接受。
  二姨喜笑颜开,“没白费我跑这一趟。”
  白色蜡烛在干锅下方倔强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与热。
  二姨又从包里翻出一堆名片。上个周,她恰巧碰到楼下邻居的小孩备婚,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包喜糖。她上去闲聊了几句,收获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名片。“他们说这家性价比高,”二姨挑出其中一张名片来,上面标注着章氏喜糖。
  黄家表姑看这名片怪眼熟,“是城北市场A区那家?进门左拐?”
  二姨回忆着邻居提供的路线,“好像是。”
  “那家不行,你得去D区找。”表姑转动转桌,却没夹一口菜,“D区有一家新开的,姓贺。以前专门搞供货,前几天也开始搞零售了,还给免费包好。”
  二姨听了心动,“这个好,不然自己包多费事。”
  韦崇祥喝了一口汤,“妹,喜烟那里能买么?”
  黄东镇追问,“喜酒呢?”
  黎珍补充,“四件套有么?”
  黄恩宜听得头晕。还没见着实物,就已觉得喜糖烟酒满天飞,偶尔还钻出来一对枕头。
  一抹红色点缀世界,盛开娇艳的玫瑰。
  之后他们又谈论起场地、婚车、餐标、请柬,谈论起与婚礼有关的一切。订婚宴变成了筹备会议现场,每个人都在发言,每个人都有迫不及待想要输出的见解。
  唯独剩下两个当事人,安静坐在一边,完全插不上话。
  黄恩宜看着餐桌边这么些喜气洋洋的脸庞,忍不住笑道,“我们俩好像是来吃席的。”
  韦柯也笑了,“我们如果不在场,今天的宴席照样能够顺利进行。”
  一株仿真腊梅在壁架上傲然挺立。点点黄星,秩序井然。
  黄恩宜与韦柯不约而同端起了玻璃杯。两人相视一眼。黄恩宜用杯沿轻轻触碰韦柯的杯身,“干杯。”薏仁水在柔和荡漾着。
  韦柯回敬黄恩宜,“干杯。”
  干杯,为这段心血来潮的婚姻。
  ***
  按照长辈的安排,黄恩宜和韦柯要在婚礼之前,先领证。
  也是二姨选中的日期,九月上旬,一个周一。因为觉得领证而已,大人没必要掺和,于是就让两个小孩自己跑一趟作罢。
  他们约定的是早上九点在民政局门口碰面。
  黄恩宜设定的闹钟是七点半,想着毕竟是领证,好歹得收拾打扮一下。结果真到闹钟响起的那一刻,黄恩宜根本睁不开眼睛。不仅不起床,反而嫌闹钟吵闹,惹人清静。
  忽然就不想领证了。好懒得跑。
  黄恩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关掉手机闹钟。原地趴下,整个人横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要是可以继续睡觉就好了。
  黄恩宜在睡觉与起床之间挣扎,结果是也没睡好,也没按时起床。实在拖延了一段时间,理智战胜了懒惰。黄恩宜先抬起屁股,脸庞仍然贴着床铺。僵持了几分钟,再努力靠双手支撑,终于离开了被窝。
  看一眼时间,也才七点四十五。这十五分钟过得犹如一个世纪。
  一路风风火火赶到民政局,黄恩宜迟到了五分钟。她跑到韦柯身旁,顺手整理刘海,“不好意思。”
  韦柯手里握着文件袋,“说这些。”
  前方一对准夫妻春色满面。女生穿了白裙,头戴白纱。男生穿了衬衣,搭配得体西装裤。他们还有职业摄影师跟随在身旁。满怀憧憬与期待,极具浪漫的仪式感。
  黄恩宜第一次知道,原来领证也有跟拍。
  前一对的欢笑笼罩着后一对的平淡。
  连工作人员也被前一对新人感染了,做登记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女生兴高采烈,想从捧花里面挑出一朵玫瑰,送给工作人员,“一点喜气。”
  工作人员只是心领了好意,“你们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就是最大的喜气。”
  摄影师寻找光与影的角度,配合初阳微光,定格浪漫剪影。黄恩宜与韦柯站在画面外,以免误入属于两个人的镜头。
  等到他们走完流程之后,黄恩宜与韦柯按照排序,走到了柜台窗口前。两个人简单得像是到银行办理业务。
  工作人员还沉浸在上一对新人的喜悦中,习惯性问了韦柯一句,“不给老婆也买束花?”
  韦柯愣了一下,忽然就后悔了。他无数次产生过想要买花的念头。昨晚路过花店,他进门闲逛,看中一束淡绿色桔梗,甚至因此添加了店主的微信,想着今早请店主送更新鲜的花束来。
  可是送花束不像送早餐那样名正言顺,花束的寓意性太强了。
  于是最后选择了放弃,因为害怕自己没有资格对她好。
  总是这样。
  黄恩宜面向工作人员,替韦柯做了回答,“感觉不是很有必要。”
  浪漫不必要,人到齐就行。
  工作人员为他们再介绍了一遍流程。检查婚检资料,打印两张空白表格,拿出两支水笔,“你们认真填,写完给我就行。”
  他们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按部就班进行着。填资料,贴照片,签名,盖手印,完成一切手续。
  在秋天橘色的早晨,结为夫妻。
  早开的桂花,香气只在树下浓郁,包裹歇脚的行人。
  黄恩宜与韦柯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也才不到十点,一切进展比想象当中快许多。两人在门口驻足一阵。这个时间点略显尴尬,吃午饭太早,不吃午饭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们只关注领证这件事情,忘了思考领证之后该怎样安排。
  一直停留也不是办法。黄恩宜提议,“那要不就回家?”有一种各回各家的含义。
  韦柯应允,“好,那我回设计院。”其实明明今天一整天都已经请假了的。
  于是就此告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擦肩而过便也这般,轻如呼吸,不留痕迹。
  走了没几步,黄恩宜发觉两本结婚证都在自己手里。她匆忙叫住韦柯,“你的,给你。”
  韦柯没有伸出手,“要不放你那里统一保管?我拿着感觉用处不大。”一对结婚证,他不想它们分开。
  “也行。”黄恩宜收好了证件。
  便是又一次的转身。
  再往前迈一步,韦柯终于停下来,叫出了她的名字,“恩宜。”
  黄恩宜回过头。
  韦柯犹豫开口,“你……吃早饭了没?要不陪你吃早饭?”
  “吃过了,吃的抄手。”其实黄恩宜没有吃,她只是怕耽搁韦柯上班。
  韦柯应和,“那好。”
  这下就再也想不出理由来挽留了。
  路上小车疾驰,忽遇红灯,紧急停留在斑马线上。一阵车流停摆,世间暂且停滞。
  他们却背对背,继续前行。
  ***
  回到家中,黄恩宜感觉一切如常。原来领证也不过如此。黄恩宜走进卧室,继续看书。
  黎珍觉得这一切过于安静了,询问黄恩宜,“你怎么不发朋友圈?”
  黄恩宜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这有什么好发的?”
  黎珍疑惑,“年轻人领证,谁不发?”
  黄恩宜摊手,“我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黎珍走到窗边,用绑带将窗帘扎一圈,“你得先发一个预热一下,免得到时候直接发结婚请柬,叫人没有心理准备。”
  黎珍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么些年送出去的这么些个份子钱。但是脸皮薄,觉得直接发请柬,目的性太强。想着用朋友圈来做个过渡,再请表妹搞一轮口头传播,如此一来能把氛围渲染到位。黎珍也是这么劝黄恩宜的,“电影上映前,不都要搞一点预告么?”
  黄恩宜觉得黎珍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想起李悠然和谭茵领证的时候,她也见过她们的朋友圈。她想了想,把才放进抽屉里的两本结婚证又翻了出来,放在胡桃木桌面上拍了张照片。
  发一条朋友圈,写一句话。
  “我们命名了未来。”[1]
  发出去之后,黄恩宜看着文字,思索好像感情过于强烈了,有一种难为情的感觉,一个人在房间也会脸红。她本来想删除朋友圈,可短短半分钟已有了十个点赞五条评论,现在删了算来挺亏。她只好硬着头皮想办法。她最后截了一张图,传送给韦柯,要在韦柯发现之前抢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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