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昼面不改色,“跃泰自有一套完善的用人标准,我会提前和人事部门知会一声,如果她能力足够,想要进来不是问题。”
韩董哈哈一笑,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转而和裴清昼聊了几句工作,才搂着女伴的水蛇腰离开。
奚琅察觉到刚才提到那个叫“珍妮”的人时,韩董和裴清昼的态度都有些模棱两可,不过她也不想疑神疑鬼地多问,便没有开口。
裴清昼转头瞥一眼她的神情,见她蛮不在意,心情本该放松的,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偏要出声提醒一句:“你别多想。”
奚琅茫然抬眼:“多想什么?”
裴清昼无奈地笑,将她手中喝了一半的果汁接过放在一边,“刚才我和韩董提到的那个‘珍妮’,其实就是你曾经误会过是我……的大学同学。”
奚琅有点懵。
想了几秒,才想明白他刻意略过的那个词,应该是“初恋”。
她曾经听过谣传,说裴清昼在国外读书时有个初恋,是个混血美女。
看出奚琅的疑惑,裴清昼带着她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坐下,缓声解释原委:“韩珍妮并非韩董的婚生子……”
韩董年轻时风流倜傥,是北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家里供着门当户对的正房太太,外面的野花情人数不胜数,从来没断过。
三十年前,韩董与一名来华工作的外国女人有过一段故事,两人生下了混血的韩珍妮。
韩董外面的私生子女不少,韩珍妮不算最受宠的,没有得到过多少偏爱。
韩珍妮两岁时父母分手,她跟着母亲出国定居,三五年才回来探一次亲,和韩家人并不亲近。
裴清昼出国留学时,恰好和韩珍妮同系,因为裴韩两家的关系,比其他同学多些来往。
那时韩珍妮已经和男友订婚,两人也有共同的朋友圈,平时保持普通朋友关系并无过分亲近,从来没传出过不好的绯闻。
就连裴清昼自己都不知道,奚琅听过的那些传言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号人,他还是有必要好好给奚琅解释一下,免得到时候韩珍妮回国发展,社交场合难免遇到,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
“我知道了。”奚琅挺相信裴清昼的,并没有多想别的。
“你最好是知道,”裴清昼捏了捏她的手指,带去一阵痒意,他只调笑道,“不要到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吃闷醋。”
奚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力捏住他的大拇指,呵呵冷笑道:“你想多了。”
*
去南州当天,奚琅的父母因为还在外地谈生意,就分了两路各走各的,她和裴清昼先去,父母明天到。
也是这一次,奚琅头一回坐上了裴清昼的私人飞机。
裴家家大业大,听说连私人飞机都有好几架。奚琅从前没有刻意了解过,这次上了飞机之后,才出于好奇参观了一会儿。
主舱室的布局如同一间豪华客厅,几张真皮沙发呈环状围绕着中心的桌台。
桌台是多功能的,可以办公也可以用作娱乐吧台。
头顶的星空顶设计引起了奚琅的注意,和某顶级豪车的星空顶有异曲同工之妙。
奚琅靠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手边递来一杯饮料,她顺手接过尝了口。
好苦!
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当即吐出来,捂着嘴勉强把那一小口咽下去,抬眼瞪着幸灾乐祸的男人:“你干嘛?”
她知道裴清昼的食谱具有丰富的多样性,但没想到连苦瓜汁这种反人类的饮料都出现了。
关键他自己喜欢喝就自己去喝,为什么要来整蛊她?!
裴清昼拿回杯子,就着奚琅刚才喝过的地方浅浅尝了一口,微微皱眉。
确实不怎么好喝。
他承认,他让人榨了一杯苦瓜汁就是想逗逗奚琅。
放下苦瓜汁,他又换了另一杯鲜甜的果汁递到奚琅面前:“尝尝这个漱漱口。”
奚琅这下不会轻易上他的当了,先拿着杯子闻了闻,确认味道没问题后,才喝了一口,清甜果香勉强冲散了口中的苦味,她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直到把残留的苦味全部压下。
“我招你惹你了吗?”喝完果汁,奚琅转头冷眼看着始作俑者,开始兴师问罪。
裴清昼摊手摇头,把她往怀里一拉,奚琅不愿意,挣扎了几番还是拗不过,最终被他抱到腿上坐着。
裴清昼不老实地勾着奚琅的手指头道歉:“我错了,我只是想逗你玩玩儿。”
奚琅没消气,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那句话这么说的来着?
——男人至死是少年。
虽然传来传去多少带了点贬义的意思,但是放在此刻的裴清昼身上,却是十分贴切的。
听说小学鸡谈恋爱就这样,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爱故意捉弄人家吸引对方的注意。
奚琅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的裴清昼偶尔幼稚起来,居然这么不要脸。
“嗯,我最幼稚,我知道错了,”裴清昼捧住奚琅的脑袋想凑上去吻她,“我刚才也喝了一口被苦到了,要不你也帮我漱一下口?”
眼看他的唇离得越来越近,奚琅直接徒手抓起桌上果盘里的一片苹果直接往他嘴里塞。
“你自己慢慢漱。”她趁着裴清昼分神的空档,连忙推开他起身,快走几步绕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落座。
裴清昼咬着一片苹果,无奈地看着未婚妻走远,摇头笑了几声,认命地将那片苹果吃下。
幸好奚琅气性不大,裴清昼哄了一会儿说了不少好话,直把她说得面红耳赤,终于哄得人回心转意。
北城到南州大概两三个小时的航程,奚琅昨夜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没怎么休息好,很快就靠在裴清昼怀里睡熟过去。
投影幕布上还放着一部节奏缓慢,配乐温柔的文艺片。
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坐在夕阳下相互依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都是极琐碎的生活小事,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电影之外,裴清昼将音量调到最低,把奚琅身上的薄毯掖得紧实,抱着她缓缓闭上眼。
岁月静好,不只存在于电影中。
……
到了南州后,两人先去探望了林老师,听说裴清昼还没来过国画院,特意让奚琅带他去参观参观。
南州国画院是奚琅外祖父一生的心血,她从小时候起就跟在外祖父身边,自然耳濡目染了解颇多,领着裴清昼参观时,说得比馆里的解说员还头头是道。
有解说员领着一群身着南州一中校服的中学生从旁边走过,因为两个人出色的相貌,一群半大孩子难免忽视周围的艺术精品,转而欣赏起帅哥美女来。
奚琅拉着裴清昼熟练地穿过几面展墙,绕到另一个展区,避开了那帮学生的打量。
解说员清澈甜美的嗓音透过扩音器远远传来,仍有余音,让奚琅不禁回想起往事。
“我记得我以前跟外公说过,以后毕业了就来国画院当解说员。”
裴清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脸上笑意柔和:“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你如果真想来当个解说员,我只能说,太屈才了。”
奚琅轻笑,眉梢褪去清冷,乍如春暖花开。
“外公也这么说,他还说我没出息。”
想起老人说起这话时,脸上宠溺的表情,奚琅原本还是笑着的,渐渐的,脸上的笑被轻愁与沉默取代。
裴清昼敏锐察觉了她的神情变化,慢慢握紧了她的手,揽住她的肩往自己怀里稍微带了带。
“不难过,我们思思现在这么有出息,外公高兴还来不及。”
奚琅抬眼看他,不知怎的,心里那股原本正慢慢酝酿的悲伤竟然离奇地被他三言两语化解,倒不是因为他话里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而是——
“裴清昼,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儿哄?”
裴清昼无奈耸肩:“没办法,谁让你在我这儿永远是小女孩儿呢。”
“……”
逻辑严密,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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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晚上林老师邀请奚琅两人去她家里吃饭, 奚琅以要带裴清昼回家里收拾为由婉拒了。
奚琅父母早年就在南州买了一栋别墅,原本是留给奚琅的外祖父养老的。
不过老人性子拗,不愿意挪地方, 一直住在离国画院很近的老宅里。
说是老宅,其实算得上是一座中式建筑活化石, 在奚琅外祖父去世后, 交由博物馆管理,不再住人。
“今天时间不早了, 明天再带你来看看。”离开国画院途经老宅时,奚琅看到窗外缓缓倒退出视线的青白矮墙。
常青树枝生长茂盛,早已越过了青瓦垒叠如波浪翻滚的墙头,菱格花窗的间隙只能隐约看到郁郁葱葱的园林一角, 雕梁精刻的大门外树立着从前没有见过的指示牌,证实这里是偶尔才会对外开放的风景区。
可那也是奚琅曾经与外祖父共同生活过许多年的地方, 没有冷冰冰的指示牌,也没有寥寥数语的文字介绍, 而是充满了人间烟火味的家。
裴清昼应了她一声,彼时奚琅已经收回目光, 将触及旧景而生的哀思压下, 一如往常的平静沉默。
南州这些年发展可观,新城区开发如火如荼, 主城区却仍然保持了原貌。
比如此刻走的这条路, 是奚琅当初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两旁的风景几乎没怎么变过, 只是再没了路边推着各色各样的小吃摊子吆喝叫卖的小摊贩。
那个时候奚琅也像现在这样坐在车里, 远远看着三两结伴的学生聚在小吃摊周围, 肆意谈笑时, 不忘接过摊贩递来的一次性食盒,里头承载了满满的青春美味。
奚琅有用不完的零花钱,却并不爱买这些小零食,而是会拿去买画笔、颜料、手绘本……
有时候吃了晚饭,外公带她出来散步,看到还没有收摊的砵仔糕,就会买上两块,自己一块,奚琅一块。
顺便还会说上一句:“悄悄的,别告诉你妈妈。”
奚琅手上那块钵仔糕就成了封口费。
外公年纪大了不宜吃太多甜食,母亲一直严格监督着,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一遍。
不过奚琅觉得,外公十天半个月才吃这一回,回回还都带着自己,吃人嘴软,所以也就顺其自然地“同流合污”了。
想到这些往事,她脸上不自觉浮起笑容。
裴清昼斜眼瞥到,猜测她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不忍心打断,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怎么会想到拒绝林老师?”
在思·STAR的开业画展上,裴清昼看得出来,林老师和奚琅一家的关系很亲近,比起亲家裴家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奚琅又因为外祖父的关系对林老师极其敬重,她性子就是这样,对待真正尊敬喜爱的人,从无不耐敷衍。
却没想到,今天拒绝林老师时会那么果断,甚至还撒了点小谎。
陶荨淑早两天就让人联系了这边的家政物业,将暂住的别墅打扫干净布置好,就等他们过来直接入住。
实话实说,根本不需要他们亲自收拾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奚琅收回思绪,偏头看了看裴清昼,眼神颇有些古怪。
裴清昼正在开车,只能短暂地转头与她对视一眼,便转回去目视前方,“怎么这么看着我?”
奚琅笃定道:“你明知故问。”
裴清昼:“……?”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难道是因为林邈?
裴清昼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不觉得快意轻松,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他始终没忍住,斟酌着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你就这么在意吗?”
奚琅实在看不懂这个男人,带着一脸无语别开目光,冷冷道:“我不在意,你掉头吧,我们去林老师家吃饭。”
前面正好是红灯,裴清昼不急不缓踩了刹车,语气淡定:“不行,这条路调不了头。”
却掩不住嘴角笑意,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别生气,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好了。”
奚琅不想听他拿这件事绕着弯儿地阴阳怪气,干脆摊开了说:“那天晚上我跟林邈说,不要再发这种容易招人误会的消息,我过得怎么样与他无关。”
裴清昼尽力压制住往上扬的嘴角,从容问道:“然后呢?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他以后不会了。”
奚琅当时回完消息就关了手机不再回复,林邈的回复她也是第二天才看到的。
裴清昼思索片刻,忍不住茶了一把:“他可能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关心关心你?”
红灯过了,他慢慢松开脚刹,继续看着前方开动车子。
奚琅叹了口气:“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在北城遇到过他,他有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林邈对奚琅的心思就藏不住了。
可惜奚琅对他从来没有多余的感情,当时又一心忙着准备出国事宜,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林邈的一腔情意只能错付。
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奚琅成了国际知名画家,身边也早已有了优秀能干且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林邈已经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裴清昼没再追问,在车厢里的气氛即将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作为半个东道主,有没有什么推荐?”
奚琅原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忽然收住。
她每个假期都会来南州陪外公,那个时候的南州很小,吃喝玩乐的地方乏善可陈,她也不是个贪玩的人,每每都是跟着外公早睡早起,练字画画品茶下棋,像极了大家闺秀,日子过得非常养生。
但外公有时候也会带她去乡下田间寻觅一些农家小菜,体验一番陶渊明笔下的田园野趣。
至于南州那几个著名的豪华酒楼饭店,外公碰到推不开的应酬就会带上她,没有值得一提的特色,还不如一盘农家小菜好吃。
况且以裴清昼的身价和阅历来看,南州那几个高档场所还真不一定配得上他。
倒是有个地方,虽然比起高档酒楼来更配不上裴清昼的身家,但奚琅至今想起来仍是不免怀念。
她打开手机调出导航,定好目的地给裴清昼指路:“去这里。”
裴清昼将她的手机固定好,随意瞥了眼,跟着导航游刃有余地打了圈方向盘变道,一边饶有兴致地问她:“南州一中?你读过的学校吗?”
奚琅点点头:“那里有家店的家常炒菜很好吃,不知道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