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甜久【完结】
时间:2024-04-07 17:20:05

  “小布丁?”得到答案,沈姜在冰箱里四处翻找,最后在角落找到了,居然只要一块钱!
  沈姜一口气买了两根,一根塞进周鸣耀怀里,另一根撕开包装就开吃,大口吞吐,完全不顾及形象。
  听见沈姜吞吐雪糕的声音,脑海里自觉浮现红艳艳的嘴唇,和白到发光的雪糕……
  其实他完全看不见,为什么听见那水渍声,眼前仿佛闪过一丝画面。
  心口微微发痒。
  轻轻剥开包装袋,指尖染上三分冰意,雪糕入口绵软甜腻,甜甜的,很好吃。
  “第一次吃一块钱的雪糕,感觉比三十块钱的还好吃,我以前被坑了啊!”说完,囫囵吞下最后一口,折回超市又买了一根。
  听到沈姜的自言自语,周鸣耀才知道,原来她自己也是吃一块钱的雪糕,他还以为……
  吃着吃着,少年莫名笑了一下。
  他想起昨天在巷口遇到的那群小混混,他知道,其中有她。
  但她没和那些人一样欺负他,她只是旁观,她还出声呵斥了。
  他觉得眼前的少女虽然叛逆桀骜,却是善良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与那群人混在一起。
  其实像沈姜这样的人,周鸣耀第一次遇到。
  面对眼盲少年,普通人的目光和行为不是同情就是蔑视。
  他十三岁瞎了眼,大概是环境原因吧,那时候住在乡下小镇,欺负他的人很多,后来父母搬家到了城里打工,情况稍微好了一点。
  长大以后更少有人欺负他,除非必要,他也不怎么出门,所以也很少有人会主动为难他,倒是多了许多同情他的人。
  沈姜这样与他呛声的女生,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跟她说话时,周鸣耀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瞎子,而是一个正常人。她完全不关心他的自尊心,一口一个小瞎子。
  他听得出来,那一声声小瞎子没有恶意,她在逗趣他,与他开玩笑。
  这比从前叫他名字却欺负他的人好多了。
  她直白的说话方式,在别人眼里是缺点,在周鸣耀这里却是难得一见的“优点”。
  这么想着,有那么一瞬间,周鸣耀觉得自己像一个受虐狂。
  沈姜吃了雪糕心情变好,善心大发要送周鸣耀回家,结果不知道有四公里路,走到一半就被太阳晒得受不了。
  “算了你自己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回家,走不动的话我现在帮你打车 ”
  想起自己说要缩衣节食的计划,沈姜其实纠结了一秒。
  算了,打车也费不了几块钱,不至于抠门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能送到这里,已经让他很惊喜了。
  毕竟他们俩的初遇并不美好,他坐在沙发上听了她二十分钟对自己的吐槽,其实心里挺焦灼不安。
  他怕被辞退,又舍不得薪水,只能佯装镇定地坐在那里听母女俩争辩。
  “对了,你把我电话存一下。”
  周鸣耀表示疑惑,澄澈的双眸盛满水汽。
  望着他的俊脸沈姜愣了一下神,继而不自然地轻咳:“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打我电话。”
  少年清冽的五官僵硬了一瞬,继而别扭地说:“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沈姜先是一愣,眼波潋滟,既而戏谑地笑开了。
  “你知道了?”
  不是看不见吗?
  难道听声音就知道是她?
  少年的下颌线条微微绷紧:“沈姜,为什么会跟那样的人做朋友?”
  一听,沈姜便反感地拧紧眉头,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这个瞎子,白瞎她担心,她最讨厌说教了。
  但周鸣耀没想说教,他只是问一下,她嫌烦,他就闭嘴不说了。
  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沈姜见他没有要教育自己的打算,心中躁意骤然瓦解。
  “手机呢?拿出来,我给你报号码。”
  周鸣耀伸手进裤兜,把手机递了过去。
  沈姜挑眉:“什么意思?”
  脸颊莫名其妙染上一丝绯红,他说:“你,你帮我存一下。”
  他看不见,不方便存,她来存会快很多。
  “麻烦。”
  撇撇嘴,沈姜接过他的手机,摁了几下按键就懂了基本操作。
  每摁下一个数字,手机就会有一道机械女音报数,确实很适合周鸣耀这种盲人使用。
  存好后,顺便保存到快捷键:“以后找我就长按0,我设了快捷键。”
  周鸣耀收回手机,双眸微微低垂,眼睫上凝着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
  他乖乖应下:“好。”
  然后她就没说话了,周鸣耀也没话,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他看不见她,她一直打量他。
  夕阳映着他的脸,纤密睫毛犹如蒲扇,唯余安静与温柔。
  “再见。”少年开口与她道别,嗓音轻轻渺渺,像空谷里发出的螺号。
  “嗯。”沈姜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即将转身的周鸣耀:“这么热的天,以后出门带把伞吧,本来就瞎,再黑?”
  沈姜盯着他鼻尖上的汗珠,笑容恶劣:“没眼看哦。”
  少女的声音狡黠俏皮,仿佛一团带刺的雾,酥酥麻麻钻入耳腔。
  周鸣耀心脏无序地大跳起来,仓皇转身,很快消失在了视野。
  ……
  作者有话说:
  很久没来现言,好冷,像在北极。
第5章 提五个灯
  周日中午练完琴回家,周鸣耀吃完饭就会去给沈姜辅导小提琴。
  大黑一路从博园路跟到易水路,哼唧哼唧贴上周鸣耀的裤管,似撒娇,似道歉。
  少年无奈踢开它,摸索着进入昏暗楼道:“我知道你胆小,不买香肠是因为今天小店关门了,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明知奶狗听不懂他的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好啦,我原谅你了,快走吧。”
  “大黑,别闹。”
  小奶狗终于听懂了他的话,也许是听懂了语气,呜咽着跑开。
  打开门,放下盲杖,他熟练地走进厨房,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侧脸,以鼻梁为界,一半是明媚,一半阴霾。
  厨房背阳,暗到看不清分不清青菜和香菜,他没点灯,因为眼盲用不着。
  周鸣耀摸索着做了一道蒸菜,胡萝卜加生菜加玉米粒和红薯一起蒸,有主食也有蔬菜,再打个荷包蛋放在沸水里,菜煮好,荷包蛋也熟了。
  洗菜切菜,动作行云流水,玉米粒最慢,因为需要他用手剥,如果用刀切容易切歪,他的手很“珍贵”。
  锅里蒸菜的时候周鸣耀就拌调料,他看不见,只能靠嗅,闻一闻这是香油,这是醋,这是酱油。
  还可以靠触觉,那是芝麻,那是葱,那是香菜。
  这碗调料是他唯一能享受到的味道,所以他很重视,也准备充足,葱姜蒜都齐全。
  电饭煲里的饭煮了两人份,蒸菜也是两人份。周鸣耀每顿饭不是蒸就是煮,他看不见,中式炒菜对他来说危机重重。
  周巡山晚上九点半下班,没吃他做的蒸菜,切了卤味下酒,最后大约没吃饱,骂骂咧咧把他的蒸菜和米饭从锅里拿出来,还是热的。
  最后打了个饱嗝,点上香烟,两腿搁上桌台:“去洗碗 。”
  随着少年行走间的动作,烟灰轻飘飘卷着漂浮,最后如尘埃跌落。
  “瞎子,过来。”
  洗好碗,他摸索着出来,权当没听见。
  在他面前,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
  可恶劣的男人偏偏要他说话。
  他揪住少年的头发往后扯,皮肉生疼。
  少年后退两步,趔趄地栽倒,没用手撑,于是臀部青紫了一块。
  他唇线紧抿无动于衷,双目无神也无焦距,漂亮温柔的眉眼此时空洞沉寂。
  周巡山见不惯儿子像石头人,发狠地踢了几脚,他连哼声也没有,沉默无言。
  踢了几下听不见动静,周巡山渐渐失了兴趣,踢踏着拖鞋去了卫生间。
  周鸣耀坐在原地,直到听见男人卧室门关闭的声音,才摸索着起身。
  卫生间里有一股尿骚味,周巡山从来不尿坑里。
  他摸索着去找花洒,看不见就到处冲,乱冲,每个角落停留几秒,直到那股恶心的味道冲散,才脱掉衣服锁好门开始洗澡。
  洗完躺在床上,已经精疲力竭。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
  还有十一个月零二十三天。
  ……
  老话说:书中自有everything。
  零花钱减到每个月两万让沈姜内心危机感上升,没有钱的日子她毫无安全感。
  她要读书,要把成绩提高,她要考试大学拿回属于她的钱!
  然而沈姜高估了她的自制力,语文和英语还好,满分150考个一百一二还是没问题的,其它科目惨不忍睹,勉勉强强混个及格。
  想了想,拍案决定得找老师补习。
  考虑到课外时间还要学小提琴,已分不出精力再补一门文化课。毕竟又不用考清北,至于那么拼命吗?
  那么只能借用在学校的时间,找个“小老师”帮她补补功课才行啊。
  要么不找,要么就找最好的,沈姜虽然通过努力考上了荣市一中,实验班却是拖关系进的。
  年级前十就有四位在他们班,第一和第三第六和第七。
  荣市一中的年级前十含金量可太高了,相当于半只脚迈进清北,找这几个绝对错不了。
  第一是校草兼学霸,付祝安同学,相貌极佳、人缘极好,只是性格冷淡,高岭之花轻易不搭理人。
  可以理解,毕是竟最优秀的大学霸,哪能逢人就笑呢。
  第三名是一个叫做赵筱,长相斯文、清秀女生,性格不清楚,她没接触过。
  在沈姜心里当然是女生优先,但是找到赵筱后,那女生非但不理人,还白了她一眼。
  沈姜当场走人,才不稀罕求她!
  然后找到付祝安,一叠红钞票拍到他面前:“帮我补课,每个月开两千,够吗?不够就三千。”
  她查过校外辅导班的价格,即便是老师一对一,对于这群普通学生来说,平均也就一个小时八十块钱,沈姜每天只在学校补习,顶多一个小时不会超过俩小时。
  她打听过付祝安的家庭,父母在体制内上班,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时薪八十对于他这样一个家境平凡的学生来说,绝对足够丰厚。
  “还不够?四千不能再多了。”要不是最近手头紧,就是花个六七千又怎样呢?
  意料之中,付大学霸完全没搭理她,好在没像赵筱那样对她翻白眼。
  对比下来素质高下立判!
  付同学长得好看,就算学不进去,看着他这张脸也够赏心悦目。
  行,就他了!
  沈姜发挥她霸道的性格直接让付祝安的小胖子同桌走人,再去办公室找老师,先斩后奏。
  付祝安对此表示嗤之以鼻。
  初高中几年他追求者众多,什么骚操作没见过,沈姜这样的行为倒是第一次见,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生胆子很大,追求的方式也足够新颖。
  但他一点也看不上,并且十分唾弃这种行为。
  之前的小胖子同桌就很好,帮他打热水交作业,这下来了个富二代小姐,指不定怎么折磨他。
  他想去找老师,没想到沈姜比他更快一步。
  将将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到沈姜让老师安排自己跟她做同桌。
  付祝安的心一瞬间悬了起来,好在老师是个明事理的,怕沈姜影响他学习,没同意。
  沈姜就知道老师不会同意,故意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老师,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爸最近停了我的卡,以前十万一个月,现在两万一个月,完全不够我花了。他说如果我考得上国艺就涨回去,所以我必须努力学习。”
  将将迈开一步的付祝安骤然停下动作,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一个月两万?以前十万?
  班里人都知道沈姜是个富二代,但她平时“深居简出”,也不爱跟同学们交往,大家只知道她是富二代,但不清楚她居然富裕到如此丧心病狂!
  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真是人和狗的差距。
  马建国刚喝下去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咽就被沈姜的话吓喷了,溅了她一身水沫子。
  他擦了擦嘴角:“多,多少?两万?十……万?”
  他一个月工资都没有两万啊!不对,一万也没有啊!
  沈姜淡定地拍拍衣服上沾着的水渍:“嗯,不信您可以打电话问我爸。”
  想起学校没有她爸的电话,沈姜又说:“问我妈也行。”
  “这……”几个老师面面相觑,眼里写满惊愕。
  学生想改过自新、发愤图强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儿,想找成绩优异的同学补课也没问题。
  问题是,她想找的人是年纪第一的付祝安,人家那可是清北的苗子,随便安排座位万一影响了人家,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付祝安现在的小胖子同桌,人家也是年级第二十名,两个人相互不影响,甚至还能带一带小胖子,要是换成沈姜……
  马建国手捧茶盅,视线慢悠悠从头到脚把沈姜打量了一遍。
  这孩子在课上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偶尔爬起来听一听,坚持不了几分钟倒头又睡,好在这样的行为也只影响她自己,没打扰同学和老师上课,倒也没人与她计较。
  作为富二代,沈姜很不合格,她在班里的存在感几乎等于零。
  把这样一个学生安排做付祝安的同桌,马建国真得好好考虑。
  沈姜见马建国犹豫,立马握住他的一只手臂哭诉:“老师,别犹豫了,我是真心想要好好学习啊!您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考不上国艺,十万块钱就没了啊!”
  少女声情并茂,梨花带雨,一颗真心捧出来。
  嘶——
  办公室响起老师的抽气声。
  这种“顶级”富二代还来上什么学?考什么国艺?直接回家继承家业多好不是?
  马建国抽回手,为难道:“呃、这、这个嘛……这个的话,其实……”
  他抓耳挠腮,第一次体验到被学生弄到焦头烂额的感觉。
  就在马建国脑袋快要爆炸的时候,陡然看见站在门口的付祝安,像看见救星,忙招呼人。
  “祝安,哎哟,来,来来来!”
  偷听被发现,付祝安心抖了一下,硬着头皮走进去。
  从办公室门口走到办公桌的那一段路,他受到了全场最瞩目的注目礼。
  他向来习惯被人多方位打量,可这会儿只觉得头皮发麻,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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