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
霍静见她不回答,连忙改口,“那不是。”
阮梨:“……”
这个天似乎聊不下去了。
“哎呀,嫂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你有什么疑问等下去问我哥好不好?我就是被他捉来当工具人的。工具人你懂吧,只干活不表态,利用完就可以扔开的那种,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
霍静凑近,“要不要看我采风的照片?”
阮梨迟疑地点点头,“好。”
还是看照片吧。
她这个小姑姑……小姑子脑回路异于常人,其实也并不是很好沟通。
诚如霍静所言,她拍到了好东西,深山老林冬日里难得的一抹晴,映着密密麻麻的黑松林和皑皑白雪。
阮梨看得起了兴致,一张一张翻过去,连车外渐深的夜色都没有察觉。
霍砚舟出来的时候,阮梨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她加了一天班,晚上又跟着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
霍静跳下车,指指后排座椅,“睡着了。”
“嗯。”
霍静想去看霍砚舟眼底的神色,却又被他一个眼风止了窥探欲。
“想问什么。”霍砚舟垂眸,从裤包里摸出盒烟。
“你别抽烟,我最讨厌烟味了。”
“你可以走。”
“……”
霍静哼笑,“卸磨杀驴,商人本质。”
看霍砚舟已经捏出一支烟,她眼角挂上笑,“嗳,你知不知道,梨子也讨厌烟味,比我还讨厌。”
霍砚舟指尖的动作微滞,已经捏出的烟又被他抵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所以从来不会带着烟味靠近她,如果抽了,就等身上的味道散了。
霍静轻啧一声,“你这双标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她才是他一母同胞前后没差两分钟的亲妹妹哇!
“没有要问的我就带阮梨先走了。”
“嗳——”霍静伸手将霍砚舟拦住,唇角眼底不正经的笑被敛去,“你认真的,是不是?”
霍静从没见过霍砚舟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过,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去解决今晚的事情,更稳妥更周全更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他没有。
他用了一种几乎偏激和强势的方式将阮梨重新介绍给霍家所有人,他用“霍家女主人”的身份逼二嫂道歉,甚至为此将父亲也算计了进去,让她一生精明的父亲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你知道的,你这么做一定会激怒父亲,他这一生最看重霍家的名声,你用霍家的声誉逼着他为阮梨澄清,认可你们的关系,不是逼着他动家法……”霍静蓦地一怔,去抓霍砚舟的手臂。
背上的伤被牵动,霍砚舟轻嘶一声。
“他又动手了,是不是!”
“不要告诉妈。”霍砚舟叮嘱一句。
霍静胸口起伏,眸中已然燃起怒色,“你干嘛非要这样,你那么聪明,肯定有更好的方法,干嘛一定要惹怒他!”
霍砚舟唇角扯出个笑,他当然有更稳妥更周全更符合他行事风格的做法,但他不想委屈阮梨。
这些年落在她身上的流言,必须要摘得干干净净。
欺负折辱过她的人,必须道歉。
她担心他们的事情成为旁人的谈资,变成他光鲜人生的污点,那他就把这悠悠之口亲手堵上,让她安心。
“你说话啊。”霍静急了。
“说什么?”霍砚舟淡笑,“心疼你哥?”
他点头,“那我和阮梨的婚纱照你来拍吧。”
霍静:“?”
阮梨被这样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霍砚舟拉开车门,轻声道:“我们回家?”
阮梨点点头,将手放在他递来的掌心中。
霍静:“……”
看着走远的两人,霍静要气死了。
她摸出手机给霍砚舟发消息:【伤口处理了没有!】
好半天霍砚舟才发来一个“嗯”字。
霍静:【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认真的!】
霍静:【你认真了,是不是!】
霍砚舟:【嗯】
霍静:【你真喜欢阮梨?】
霍静:【喜欢到不惜为她跪祠堂领家法?】
霍砚舟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车子已经快要开出江南里。
跪祠堂领家法又算什么?
他依然回复了一个字:【嗯】
他可以想象霍静此时此刻暴躁抓狂的表情。
心情竟然有点好。
阮梨偏眸看他,“你……笑什么?”
“饿不饿?”
“嗯?”
“刚才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去吃点东西?”
这一晚格外耗费心神,阮梨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点头,“好。”
手机屏幕亮起,又是霍静发来的消息。
【算了,看在你这么惨的分上,教你一招】
【梨子心软】
阮梨发誓她不是故意看霍砚舟手机的,可霍砚舟是个很少和人聊微信的人,她只是有点好奇。
然后她就看到了屏幕上明晃晃的两个小气泡。
【脱给她看!】
【梨子肯定受不了】
第030章
车子一路从江南里开到滨江路, 沿河的花灯已经撤了,周遭显得冷清了许多。
厚重蓝布支起的棚子还没收,干净的铁皮小车上汩汩烧开的水正冒着热气。
霍砚舟从车上下来, 同老人打招呼, “张伯。”
“霍先生。”张伯眼角皱纹折起, 眼中挂上笑,“这么晚了, 您还没吃东西。”
“忽然惦记您这一口, 过来碰碰运气。”
张伯揭开手边的食盒, 将新鲜的肉馅挑进馄饨皮, 他手法熟练,一边现包一边道, “下次您想吃, 给我打个电话, 只要我还没收摊, 一定等您来。要是收了摊, 只要您人在京北,我就给您送过去。”
阮梨听着这些话, 很难想象在这位老人的眼中,霍砚舟是一个怎样的人, 才值得他说出这番话。
霍砚舟已经落座, 见阮梨安静地看着他, 乌软眸色似有里掩不住的好奇和审视。
“又想问什么?”
“我可以直接问吗?”
“这算迂回策略?”
阮梨没忍住笑出声,浅而温软的笑, “只是觉得, 你在这里,比你在家里放松。”
“你应该想说的是, 在这里,比在霍家放松。”霍砚舟纠正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霍砚舟看向她,“有霍太太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触上霍砚舟沉沉的视线,阮梨心尖蓦然一跳,耳朵发烫。
“热气腾腾的鸡汤小馄饨来咯。”张伯一手端一碗,霍砚舟忙起身去接。
阮梨无比感激这碗小馄饨,她垂下眼,不敢再去看霍砚舟的眼睛,只埋头专心吃饭。
鲜香的小馄饨汤汁浓郁,一口咬下去,极大地抚慰了阮梨的味蕾。她也是真的饿了,没再胡思乱想,一心只管填饱肚子。
一碗小馄饨下肚,将汤都喝干净,阮梨才抬起头。
似曾相识的一幕——
对面的霍砚舟吃得慢而斯文,同样的分量,霍砚舟碗里还剩一半。
阮梨:“……”
霍砚舟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幕,眸底勾着浅笑,“我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怀疑,阮总和程老师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
霍砚舟声线里染上一点难得的笑意,阮梨发现,虽然今晚霍家的事弄得乌烟瘴气,但霍砚舟的心情却似乎很不错。
“其实,我很喜欢吃这种小店小摊。”
霍砚舟没有接话,显然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阮梨也难得有了倾诉欲,“我上学的时候,我妈妈管我管得很严,根本不许我吃路边摊。可你知道的,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禁止越是好奇。”
“那个时候每个周末,我就和孙媛、霍……我们就一起偷偷去外面吃街边摊啊,小吃店啊。我知道在城南的老巷子那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我下次带你去。”
霍砚舟捏着汤匙的指尖微顿,他低着眼,眸底的神色被镜片遮去,只点点头,“好。”
阮梨却借着这须臾的一顿,看到了霍砚舟手掌的血痕。
“你怎么受伤了?”
阮梨讶异,明明之前在餐桌上的时候还没有。
“小伤。”
“我看看。”
在阮梨的坚持下,霍砚舟不得不将左手的掌心摊开,穿掌而过的一道血痕,显然已经处理过,没见伤口,像是擦伤。
“怎么弄的?”
“不小心。”
阮梨狐疑,却又找不到证据。
张伯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大号的保鲜盒。
“这是我刚才现包的,霍先生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冻起来,放在冰箱三五天都没有问题。您要是吃得惯,我隔三差五就给您送些过去。”
新鲜的一盒小馄饨,朴实却珍贵的一份心意。
像是看出阮梨的不解,张伯又笑呵呵道:“霍先生对我有恩,几个馄饨,不值钱的东西。”
霍砚舟却从钱夹中抽出一张百元,“东西我拿走,钱您收下,下次我想吃,提前知会您,让助理来取。”
“这可不行,这钱我不能要。”张伯推拒。
“您不收,我下次就不来了。”
“这……”
张伯无法,只得收下霍砚舟的钱。
阮梨跟着霍砚舟上了车,又看了眼在摊边收拾的老人。
“你上次说,张伯有个独子,是恒远的员工,在项目上出了事?”
“嗯,京大的学生,六年前在工程项目调研时出了意外。”
霍砚舟语气淡漠,显然不想多说,阮梨识趣地没再多问。
车子行至君庭的时候,霍砚舟接起一个电话,示意阮梨先上楼。待阮梨走进电梯间,他才随手将电话挂断。
一路从江南里开到这儿,后背的鞭伤已经火辣辣地疼,霍砚舟独自一人在车里缓了好一会儿,才下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一个黑色纸袋。
纸袋里装着纱布和药,伤口在霍家已经简单处理过。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叔发来的消息:【先生,需要让高医生过来吗?】
霍砚舟:【不用,请高医生明早到我办公室】
医生来了,这件事就瞒不住了,阮梨知道一定会难过自责。
他不想她难过自责。
*
阮梨觉得霍砚舟这个电话打得有点久,她都已经洗完澡吹好头发,他才回来,手上拎着个黑色纸袋,阮梨没太在意,在厨房冲蜂蜜水。
从厨房出来上楼,霍砚舟却不在主卧,阮梨顺着走廊一路找过去,在一间客房外听见沙沙的水声。
他怎么在客房洗澡?是……又怕她紧张吗?
踌躇片刻,阮梨又折回主卧。她睡意全无,想和霍砚舟聊聊今晚的事。可等了好半天,霍砚舟都没来。
点开手机,找到和霍砚舟的聊天框,阮梨犹豫一瞬,问:【你今晚是要睡在客房吗?】
片刻,霍砚舟回复:【书房处理点工作,你先睡】
哦……
阮梨躺上床,将被子拉高,规规矩矩睡在自己的那半边。
半晌,又睁开眼睛。
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今晚在霍家的那一幕,霍砚舟捉着她的手,问所有人:霍家的女主人,受得起么?
那一瞬的心尖震颤像是有后遗症,在这样深沉的夜晚都难以镇静平复。
阮梨又摸过手机,找到和孙媛的对话框。
【在吗?】
孙媛秒回:【宝贝,你真的没有性.生活吗?】
阮梨:“……”
【你不也没有】
孙媛:【?】
孙媛:【阮小梨,你不要太犀利】
阮梨:【霍砚舟今晚在霍家,公开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孙媛:【嚯】
孙媛:【那他现在是在书房还是客房】
阮梨惊讶:【你怎么知道!】
孙媛:【但凡他跟你在一个房间,你还有力气跟我聊天?】
阮梨;【为什么没有?】
孙媛:【……】
孙媛:【问你家霍总去】
阮梨:“……”
和孙媛闲聊片刻,阮梨想起方才冲蜂蜜水的时候好像忘记收罐子,她起身下床。
走廊上的应声灯带亮起软黄的光,其中一间客房的门没关,房间里还亮着灯。
阮梨走过去,房间里没人,只门口的小几上放着一只黑色纸袋。不经意瞥过,袋子里装的是……药?
阮梨定睛去看,不仅有药,还有纱布,什么样的伤口要用到这么大剂量的消肿止痛药,还有消炎药?
肯定不只是手掌的那点擦痕。
阮梨蓦地心惊,转身就往霍砚舟的书房走去。
“霍……”
“你们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