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心师父曾说过,净灵根还有个独一无二的天赋,那就是能匹配各种各样的灵力来解救灵力透支的人,即便是浊灵根的妖魔也能救。
青萝自知这里无她的事了,安静出了旁厅。
灵海渐渐恢复,循霄那处心骨也有了愈合之兆,纱漠然欣喜,抬起第二掌覆于循霄心口。
“够了。”循霄手臂刚恢复点力气,就是下意识去握住纱漠然放在他心口上的手,“不必白费力气了,吾已知自己是何种模样,能活多久,全听天由命。”
纱漠然故意将他说的话抛之脑后,两指微微并拢一路往臂间划过,碧蓝的灵力从他们二人合着的掌间流出,环绕着循霄。
接受净灵根的灵力需要时间,也会伴随一定的痛苦,纱漠然不忍看他再隐忍,从荷包里掏出止痛丹趁他不备塞了下去。
传输完灵力已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纱漠然擦了擦额上的汗,扶着循霄回房喝完药躺下,这才轻轻离开。
第12章 昭安公主(三)
他们在此安稳住了七日,循霄气色好了不少,倒是经常在院子里听风闻鸟声。
霜儿也有战郁将军请来的郎中,外伤几乎也无大碍,只是日日待在房中,连门都不能跨出去。
纱漠然小心地开了一点点门缝钻进来,看着霜儿正愁苦看着镜子,她手里藏着一把银色匕首,看到纱漠然进来,她才又藏到了衣袖之下。
“霜儿姑娘,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
纱漠然半跪在梳妆台前,将盛着药的碗放下。
霜儿两手端起药碗,看了好一会儿才喝下。
纱漠然给她送药几日,就发现了她喝药时的习惯,总是会端详一会儿然后才喝,警惕性极高。
“照顾我一个病秧子,是不是很麻烦?”
半晌,霜儿埋头苦笑,藏在袖子下的手不断摸索着刀柄。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纱漠然将药碗收拾了一下,温声回答,“在我未下山之前,我甚至觉得这天下会因为江湖道义不至于让日子感觉到平淡。”
霜儿的笑总带点苦涩,她目光射向那关闭的窗子,喃喃道:“江湖?应当还算有趣吧,比起这狭小的屋子,自由无拘无束的日子,对我来说已是一种奢望。”
纱漠然静静听完霜儿的话,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霜儿身体本就孱弱,后来被人一箭刺伤,实在是禁不得任何风雨了。
冶心塞给她的丹药虽然数量多,但也治不了根,也就能留住人一口气,如果锦溪或是医仙在,说不定能有点办法。
“……你喜欢雪吗?”
半晌,霜儿侧过头看着纱漠然,话里带着一股期盼。
纱漠然低声答:“下雪的时候很好看,只是我不喜欢寒冬。”
“雪很舒服的。”霜儿脸上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睛澄澈得像是闪着泪光,“每当下雪的时候,我喜欢躺在雪地上,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就再也不曾那么肆无忌惮过了。”
门外一个匆匆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偏寓居的管事扣了扣房门,喊:“姑娘们,咱将军在外头候着了,说是来探探霜儿姑娘的病。”
“无妨,进来便是。”
霜儿把话说完,纱漠然就去开门,不过来的人不止有战郁将军一人。
“战将军,沈公子。”
战郁体型高壮,把身后的沈辞挡得严严实实,纱漠然还差点儿看岔了。
战郁和沈辞进了屋子,然后看着纱漠然又将门关好。
“今天未见到霄公子和青萝姑娘啊,出门了吗?”战郁找了个位置坐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还想着今日下朝了无事,请诸位吃饭,纱姑娘总有决定权吧?”
纱漠然沉默不语,要是能和苍傲国的大将军打好关系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只不过霜儿身体抱恙,他们若是走了,谁来照顾她呢?
战郁转头看过去,霜儿面色苍白,想来是不舒服,瞬间就理解了纱漠然为何沉默。
“这倒也不必走远,我遣人将那厨子请来,在正厅用膳也行。”战郁倒是很善解人意,刚坐下还没半刻就起身去门外嘱咐管事的。
沈辞倒是不爱怎么说话,在这房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不过也没什么,这里是战郁自己的私宅,放的物品都是他闲趣的玩物,能有面梳妆镜已是稀奇了。
战郁出去交代事情比较麻烦,沈辞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就问:“霜儿姑娘,你也是断枉山弟子?”
“小女无根骨,没有道缘。”
沈辞只是站在那就让纱漠然和霜儿感觉到一种无法说清的感觉,他的剑眉生的好看,但也带着震慑。
“没有道缘……那还真是可惜了。”沈辞嘴角向下撇,皱眉又看了眼霜儿,“再过几日便是苍傲国的狩猎比赛,我和战郁来此,也是尽地主之谊,诚邀诸位去观赛。”
苍傲国的狩猎比赛可以说是一项传统了,每年狩猎夺冠的前三都可获取不少财富,更有甚者,还加官封爵。
不过这狩猎比赛可不怎么容易赢,看重的不是狩猎的数量,而是狩猎人的谋略和箭术,只有这样才能在场上尽可能捕猎到珍惜的动物。
“狩猎比赛?”霜儿声音有点惊诧,但嘴角很明显有了点弧度,“……若是真能去看看,也挺好。”
午膳准备完毕不久,循霄和青萝也从集市上逛了一圈回来,循霄手里还提着一筐新鲜的蘑菇。
糯米团子这些天在偏寓居的后厨里偷吃了不少东西,天天睡在后厨里偷吃,这会儿看到循霄提着一筐蘑菇进来,灰溜溜就跑到人家手上。
“小家伙,这可不能让你吃了。”
循霄一手捏起它,往身后一扔。
糯米团子被扔得撞上了石壁,反正循霄也看不见,就偷偷的趁他洗蘑菇的时候抱了一株跑到角落里偷啃。
循霄清洗着蘑菇,暗暗叹了一声,脸上的笑还有些宠溺。
“你究竟是像了谁这么爱偷吃啊。”
他倒也不和这小家伙计较,将洗净的蘑菇往锅里下,接了点水就任由蘑菇在水里煮。
他只是凭着这些天在厨房里摸索的感觉去寻调料,可能也是厨房里的师父为了照顾他,特意将调料摆在了他容易触得到的地方。
午宴已经上菜不久,纱漠然落座后连着喝了好几杯茶。
战郁看她茶都要喝饱了,调趣道:“这厨子脾气可是不大好的,纱姑娘多试试,或许能有几道合口味的。”
沈辞看着披着厚重大裘的霜儿都踏进饭厅,怎么也看不到循霄的影子,便问道:“霄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站在一边的侍从们拱手答:“霄公子刚回来,说是要去厨房做道菜,让公子和姑娘们先吃。”
他们五人安静的开始动筷,还没吃一会儿,就闻着一股浓郁的蘑菇汤香。
战郁这会儿也跟着嘴馋,问大厨,“今儿我点了蘑菇么?”
“公子不爱吃蘑菇,那管事的也没交代要这道菜啊。”
霜儿嘴里没什么大胃口,只是吃了点清淡的炒竹笋,她闻着气味看过去,这时循霄已经端着一个大瓷锅进来了。
“今日上街买菜,看蘑菇便宜,便买了些,不知道合不合各位口味。”循霄将大锅放下,被纱漠然拉了一把坐在了她身边。
循霄的手指烫红了不少,还有些肿,也不知道他如何想的,竟是抱着这在火上烤的锅就跑来了。
“阿三,去拿金创药来。”战郁放下筷子,将身边准备的洗手水端到桌上,“霄公子先将手泡在水里一会儿,这样能好受些。”
循霄手泡入那冷水里的确是缓解了些疼痛,阿三行动也快,很快就把金创药和纱布一同拿了过来。
霜儿:“我来帮公子包扎吧,纱姑娘照顾这么多天也累了。”
循霄有点慌,将手从那水盆里抽出来,低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阿三将金创药递给循霄,看着他生疏的涂在手上然后用纱布包好。
战郁拍了拍手,喝道:“各位,都吃饭吧,这菜都要凉了,正好我今天也想试试霄公子的手艺。”
霜儿和战郁一样,一开始就有些嘴馋那蘑菇汤,等着战郁装了一碗,自己也跟着伸出手过去拿汤勺。
“喝这碗。”坐在霜儿一边的沈辞把战郁装给他自己的蘑菇汤拿走摆在霜儿手边。
战郁瞳孔突然间震裂,虽然委屈,但他也没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
循霄小声对纱漠然说一定要尝尝他做的蘑菇汤,纱漠然也就学着他们盛了一碗。
“这蘑菇好鲜啊!”战郁仅仅是喝了一口汤就忍不住赞扬了一句,“霄公子这手艺不错,要是能请了去我战府就好了。”
阿三在一边眯了眯眼睛,转头对着厨子说:“记下公子说的,以后菜单上添一道蘑菇汤。”
阿三说话的声音不小,战郁眉头打了一下,嘴撇起来还稍有点皱巴巴的:“本公子说的是要吃霄公子做的,多此一举是没用的。”
“公子……几位贵客都是仙门之人,哪能强留下来?”
循霄A了个蘑菇放到纱漠然碗中,然后抬起头,很是谦和地说:“不如用完膳之后……吾、在下写一张食谱,让厨子学学便是了。”
“还是霄公子周到,先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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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难得外面风平,院里梅花树昨夜被风吹得散了一地梅花,好看得很。
霜儿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大裘,站在梅花树下。
她眼睛像是泛着光,看着梅花树突然傻笑了起来。
“只有红梅无落雪,这梅花便也没了观赏的趣味。”
沈辞刚从正厅出来,本来想找个地方随便坐坐,但一看到霜儿在这,于是就凑近了也跟着瞧瞧。
“苍傲的雪不大,也无一处观雪的好地方,的确少了些趣味。”
霜儿这话说得有些冷漠,那明眸刚还藏着笑意,这会儿却已经荡然无存了。
沈辞暗笑一声,很是温情反驳:“苍傲倒也不是没有观雪的好地方,等下雪的时候,你要去看看吗?”
“……再好的观雪地方,没了好的陪赏的人,那也同样没有意思。”
“我又何尝不是找不到一个好的赏雪友人?若姑娘愿意同行,咱们一起看看,也许还能有些话聊。”
风吹起霜儿乌黑的发丝,这风变得大了些,霜儿低头看着落梅,她被风吹懵了似的,说话都有些抖,“这梅花酿酒,新年的时候应该就能喝上了。”
这些梅花对沈辞来说倒也常见,他身量还算高,轻松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边嗅了嗅。
“这香味太淡,酿出来的酒不好。”
霜儿抬眸,这风太冷,就是眼睛也吹得受不了了。
“小女子先行告退,沈公子,失陪了。”
“阿福,”沈辞斜眼看了身后的一个侍从,慢慢说了一句,“将我前些日子买的那件白狐裘晚些时候送过来。”
阿福看着霜儿姑娘消失在院子里,这才支支吾吾答:“可、可那是公子花重金找人捕来的白狐做的狐裘,是准备送给荣王做贺礼的……”
“白狐裘而已,荣王不缺。”
第13章 昭安公主(四)
狩猎比赛这日,苍傲皇都前前后后都是奔着去猎场凑热闹的百姓。
战郁一早便派家兵备了几辆马车去接贵客前往,这会儿他在猎场擦拭手里的弓,也不知道是有多宝贵。
眼熟的战家红色家旗渐渐逼近,战郁身边的仆从颤巍巍停下,“公子,太傅来了。”
“义父?”战郁眼里生起了一丝诧异,他把擦拭好的弓放回台子上,跟着仆从在马车停下的地方站着。
插着家旗的马车门被打开,战郁上前几步伸出手去,扶住了那白发束冠的老先生。
“公子,让我来吧。”太傅身边的年轻小学子在另一边扶着,笑靥靥扶走太傅。
战太傅观望了一会儿今日的猎场,然后问:“圣上还未来,狩猎何时开始啊?”
“应当就这会儿了,义父先去搭好的长亭下面坐着吧。”
太傅撇头看了眼紧跟在战家后面的两辆马车,问:“我听侍从们说偏寓居被你安排留了客人,可是后面马车里的几位?”
那马车没插战家家旗,自然是不能将马车驾进来,循霄等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怠慢,还是自己下车慢慢走过来。
霜儿吹不得风,披着沈辞送的那件白狐裘来赴约。
毕竟来往的贵人多,纱漠然和霜儿这未出阁的女子自是招人的很,倒也是听了战郁的建议用了面纱掩面。
“霄公子,几位姑娘,这位是当朝太傅,也是我的义父。”
青萝唇角上扬,和其他人一起笑着行礼,“见过太傅。”
“不必了,老身已是许久没见过郁儿带朋友回去,先前还猜着是位姑娘呢。”
扶着太傅的小学子在一边调侃道:“太傅也没想到吧,带回去的姑娘足足翻了倍。”
战郁神不知鬼不觉伸手过去了敲了那小学子的脑袋,冷声道:“胡说什么呢?带着义父去入座罢,几位的座位也安排了,就在侧亭里。”
纱漠然等人入座完毕,招待的侍女们也跟着上了热茶。
“这来围观的百姓们为何都没到猎场外来?在路上的时候不是正瞧着他们朝这儿来的吗?”纱漠然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在猎场周围都看了几眼。
霜儿握着盛着热茶的茶杯暖手,给她解释道:“皇家猎场是只有圣上钦点或是负责督办大会的人邀请才能进来的,那些百姓们也就只能在远离猎场几丈远的地方瞧着,也当是一种乐趣了。”
“盘这么大个地方做猎场,让贵族用来消遣娱乐倒是有一把手,也不知道这猎场里是不是还藏着人当猎物呢。”青萝似笑非笑,眼睛瞥了一眼霜儿。
贵客来得也快,战郁在入口处和贵客寒暄,突然就听到了一阵来势汹汹的马蹄声。
远处一人驾马冲在前头,手里拿着一把长弓,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倒是愈烈。
他身后跟着的骑兵也多,光是那股气势就吓住了在座的不少人。
神无期从身后抽了一支箭,勾唇拉弓朝着接客的战郁射过去。
那支箭擦过战郁的一缕发丝,正正钉在了猎场的靶子中心。
纱漠然:“这人的箭倒是和他人一样嚣张。”
“这可是荣王神无期,圣上的三弟,嚣张点倒也不奇怪。”青萝给茶杯里吹了一口气,然后一饮而尽,“听说他的箭术若是在江湖那也可以是天下前三的水平了,你可别小瞧了他。”
循霄用耳朵听着他射箭的那声音,也跟着同意青萝的话,“他的确是个危险人物,莫要深交为好。”
霜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看着那神无期和战郁互相看不顺眼随便交谈了几句,然后便在自己席位上入座。
神无期坐在另一侧长亭里,那边多是有皇室血统的子弟,怎么说都应当坐满了才是,但神无期身边却还空着一个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