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的眼色微变。
“怎么了?”
“没事。走吧,检票。”
她确实是没睡好,被她妈气的。以至于现在有点头昏脑胀的,语气也透着些倦意。
两人上了车,坐在一起。
动车行驶起来,窗外的风景和那次去边南一样,快速地掠过她的视线。
云栀看着窗外,心想这时间过得真快,下次再见到岑野,会是什么时候?
岑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要不要睡一会,补个觉。”
维塔雪山在九香。从宜北到九香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云栀嘴角抿出一点弧度,淡淡地回复,语气清和,“我睡着了,然后你再让我的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吗?”
岑野一顿。
原来她知道。
可当时她明明是装作不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在现在突然说出来?
他们之前的感情像是一道难解的题,而此刻岑野却明显感觉到,她在破题。
从她昨天说的关于黄瓜汁和酸奶的话,不对,应该是从她邀请自己来维塔雪山开始,就在破题。
“是。怕你睡着难受。”他不否认,也没得否认。
“那等会可以靠着你的肩膀睡一会吗?”云栀转头看向他,清亮皎洁的瞳中透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岑队垂眸看她,启唇,“可以。”
云栀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个子高,要是坐直了让她会有些不舒服。岑野将她那侧肩膀的重心降了降,让她靠得更舒服。
云栀闭着眼睛,却没有马上入睡,而是缓着语气说,“这几天陪我好好玩。”
“好。”
-
他们在九香的集市逛街,在辽阔的草原骑马,在圣洁的宫殿前瞻仰,走过羊肠小道,走过宽阔马路,走过步步台阶。
岑野一路陪着她,看着心爱的姑娘耳畔簪花,嘴角浮出真心自在的笑容。心像是被填满了一样,万分知足。
第二天去的是维塔雪山。
从山地到半山腰坐的是缆车。而后的路需要自己走。
云栀昨天走的路太多,今天的脚又有些疼了,但是她没有告诉岑野。
能一起走的路不知道还剩多少。
这段看似愉悦的、和谐的旅行,其实每一秒都是倒数。
她大概还是想,能和他在维他雪山上多留下几个共同的脚印吧。
往上的山路不是特别好走,雪地容易下陷,裸露的棕褐色岩石不是潮湿就是覆着一层冰。岑野伸手过去,“扶着我走。”
“哦,好。”
她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里这么难走。”
“如果早知道难走的话,还会来吗?”岑野一边小心地搀扶着她,一边问。
“会吧。不然可能遗憾一辈子。”
“不跟我来,你以后也可以和别人来的。”
云栀借了他手臂的力,往上走一个台阶,站在比他高一半个头的地方,看着他仰视自己。
“那可能,你会遗憾一辈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么笃定。今天她画了淡妆,眼尾上扬一些弧度,红唇嫣然,此刻给人的感觉张扬明艳。
说完以后,不等岑野反应,又继续往上走。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特别好,整个天空都白朦朦的一片,甚至起了小雨。
小雨像是一层薄雾,笼罩着周遭一切。雪碰到水容易成冰,地面会更加湿滑。
岑野拉着云栀的手腕,“再往上走,雨可能会更大,路面不安全。”
“所以呢?”云栀问岑野,“你想回去?”
“嗯。安全第一。”
虽然说这雨可能只会下一会,但万一雨下大了,下山的路会更难走。
“你还记得维塔雪山山顶那座灯塔的意义吗?”云栀问岑野。
“记得。”
云栀挣开他的手,“岑野,我接下来说的话会有点任性。”
她微倾身,眉眼弯弯,“你要下去就下去吧。只要没封路还能往上走,我就是要上去看看的。”
她说的是看看。
说完以后,她兀自转身。
都说她乖。
其实她骨子里叛逆得厉害。
邹苒说的那次比赛,其实已经有一个很知名的国际舞蹈老师看中了她,只要她好好跳,就能被那位老师收为关门弟子。
她却突然在比赛前消失。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她那天躲在一家网吧,刷了一遍又一遍那部叫《白日梦想家》的电影。
她会乖顺,乖顺到临界点的时候突然让人震惊地扑起反抗,扰乱一切默认给她定好的秩序。
岑野看着她小心地往上走着。背影姿态决绝。
他大步拾上台阶,从身后横抱起她,“我抱你上去。”
他抱着她,脚下依旧很稳,比扶着她更能确保安全。
云栀靠在他的怀里,嘴角抿出弧度,手缓缓伸向他的脖子,勾住。
一个半小时的徒步,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晴。厚重乌白的云层被阳光穿透,照耀在覆盖的茫茫白雪上,更显得圣洁。
沿着峰壁转弯,就看到最高处的一座灯塔。
灯塔整体是海蓝色的,顶灯常亮,尽管此刻白天不算明显。在皑皑白雪和放晴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明丽、浪漫。
“你放我下来吧。”
岑野把云栀放下来,让她稳稳落地。
灯塔附近还有很多人,好些情侣。大概多数都神往于这个传说。
云栀和岑野走到了灯塔之下。
云栀的手触上墙壁,抬头望着,目光清澈。
十八岁的心愿是和他一起来这里,在二十七岁实现了。到二十七岁才实现。
“楼梯在那边,上去吗?”
云栀把手放下,垂下身侧,“不上去了。我就是来看看这座塔,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岑野,“就在附近休息一会,等会就下山吧。”
“来都来了,不上去不可惜?刚刚不还态度坚决地要上来吗?”
“我说要上来,看塔不行吗?又没说一定要上塔顶。”
说着,云栀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岑野倏尔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
他的目光温淡,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喉结轻微滚动,“要不,上去看看吧?”
“为什么?”云栀的唇轻缓勾起来,“这上面都是情侣,人家是来这求个长长久久的。”
“我们上去算什么?友谊长久啊?”
云栀上下扫了岑野一眼,语气揶揄,“你要上去你上去,我反正是不上去,但我可以在下面等你。”
这座塔,要么下次他们以情侣的身份走上去,要么她一辈子都不会上去。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算了。我走累了,也不想上。”岑野松手,松散的目光瞥向别处。
云栀点了点头,“随你咯。”
-
从雪山下来,两个人去了附近的雪场滑雪,傍晚吃了饭以后,租了一辆车去了一家雪景酒店。
酒店的空调很暖,两个人各自的房间连在一起。
云栀走路出了汗,一回酒店就去洗澡。洗了澡以后,她拿着一杯热巧,走到了露天的阳台。
她倚着木质的栏杆,看对面的雪景。
空旷、寂静的山脊上有着几盏闪烁微光的暖色灯。山地的矮灌木依稀挣扎出一点墨绿。
天色昏暗,染上了淡紫色。
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也被净化了一般。
这里远离喧闹,远离世俗。倒是个不错的避世之地。
只是风雪太冷,来往更多的,是始终要回归俗世烦恼的旅人。
云栀看着静静昏沉下去的景色,似乎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隔壁。
落地窗内的岑野双手插着兜,靠在墙边上。他目光沉霭地看着隔壁阳台上的云栀,不知道过多久,才舍得眨一下眼睛。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
外面到底是冷, 云栀端着杯子,打算回房间。
岑野先她一步转身离开窗口。
-
第二天早上九点。
岑野起床以后发现外面在下雪,他查了一下天气预报, 眉头微锁。
岑野简单洗漱了一下, 去酒店楼下打包了一份早餐,再上楼敲云栀的门。
云栀刚睡醒, 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下床走到门口开门, 看到岑野。
“怎么了?这么早就敲门。”
岑野朝她房间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落地窗窗帘还没开,整室昏黑。
“外面下雪了,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 等会九香会有暴雪,我们可能得提早出行, 这里通向主干道只有一条路。”
“下雪了?来的时候我看了天气预报, 没有什么特别恶劣的天气。怎么这么不巧……”
岑野把早餐递过去,“没事, 天气变化很正常。给你打包了点早餐,你洗漱完可以吃。”
“谢谢。你吃了吗?”
“还没。”
云栀把门开大了一点, “那你进来一起吃点吧。我早餐吃得不多, 估计也吃不完。”
说完她就往室内走。
岑野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他走到圆桌边上, 把打包的早餐拿出来。
云栀走到窗边,伸手把窗帘打开。
外面确实下雪了,看样子还挺大的, 视野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她朝着圆桌走,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传来了一条消息。
岑野视线无意一瞥, 瞥到了消息发送人。
他狭长深邃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云栀走过来,拔了充电线,一边坐下一边拿出手机。谢恪青给她发消息问她工作室近期还能不能接一些合作。
她双手捧着手机打字回消息。
岑野把小米粥的盖子打开,放到云栀桌前。
云栀说了一声谢谢,右手拿起勺子喝粥,左手还在打字。
“在和谢恪青聊天?”
岑野没由来冒了一句。
云栀抬眼,目光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刚刚不小心瞥到了。”
“嗯——在聊工作。”
“嗯,没问你聊什么……”岑野看了云栀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吃早饭。
吃完早饭以后。岑野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对着云栀说,“我们收拾好就得走了。”
“知道,你放心,我收拾东西很快的。”
-
二十分钟以后,两人带着自己的行李去车上。
外面的雪下得大,路面已经湿滑,车速开不快。
果然开了不到十分钟,路上就开始堵车,一动不动。
“这些车估计都是来旅行的,看天气不好都打算回程。”岑野说。
云栀开窗,探头往外看了看,只能看到这一条路的车排着长龙,直到道路延伸模糊成一个点。
她伸回头,把窗户关上,“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原因堵车了。可能是追尾了。”
“嗯,只能慢慢等了。”
岑野看到云栀头发上沾了雪,像是白绒绒的棉絮一样。
他伸手,想伸手替她拂掉。
云栀正好转头。
微张的唇触碰到岑野的指尖,呼出的热气不可避免地吐在了他的指骨上。
云栀瞳孔微缩,呼吸顿停。明明只是轻轻碰到,却好像有一种被重捻过的心悸感。
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吻。
岑野也是微怔。
悬置在空中的手僵了一下。指尖碰到她柔软的唇,好似有一股电流猛地窜入骨节。
窗外大雪纷扬,天色昏寐。
车内只有头顶开了一盏灯,还是弱光。
分明不是什么冒犯或过于亲昵的动作,但在此刻却偏生数不尽的暧昧。
空调暖风吹出,在静谧的环境发出嗡嗡低声。
有这么一刻时间好像暂停了。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无声纠缠在一起,目光沉寂,又暗潮汹涌。
落在头发上的雪已经化了,凝成小小的水珠,沾在头发上。
岑野收回手,“抱歉,刚刚看你头发上有雪,想替你弄掉。”
云栀也偏回头。刚刚唇上的触感似乎无形地停滞了,消散不去,她抿了抿唇试图忽略这种触感,“没事。”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云栀低头打算玩手机。
岑野一手撑在车窗处,指骨抵着下巴,姿态随意。
他淡淡睨了一眼云栀,刚刚碰到她唇的手指尖轻轻摩挲。
虽然自己不该想。
但……真软。
-
时间又过去三个小时。
云栀看了路况,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不过好在没有人员重大伤亡。但按照这样的天气和路况,估计一时之间难清理了。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车这才缓慢开起来。可才走了不到几分钟,车速又降了下来。
云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照这速度,我们今天返程的火车能不能赶得上都难说了。”
“好像再前面一点,雪崩封路了。”岑野把手机查到的页面给云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