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得罪过你,如果有,请你告诉我。”
程北谦仍面无表情凝视她。
夏知瑶向来看不透他,也不再执着去从他眼底分辨什么,沉沉呼吸一口气。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熬不下去了,到时候或许你我都解脱了。”
随着这话,二人之间陷入一场漫长的沉默。
暗影落在程北谦神色莫辨的脸上,谁也看不懂,她此刻已经失去了去揣摩他的力气。
两人又这么躺了一会。
夏知瑶叹息一声,缓慢坐起身,察觉程北谦仍旧抓着她胳膊。
明明之前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现在又这副像是舍不得她的样子。
夏知瑶败下阵来,用另一只手抓了件衣服遮在身上,挡住堂而皇之的春色,伸手覆盖在他额头上。
“发泄完了?要不要吃退烧药?”
程北谦情绪终于起了变化,他显然没料到夏知瑶在经历刚才的粗暴,还会如此平和地跟他说话。
夏知瑶表面看是个温柔知性的女人,但他知道夏知瑶其实长满了爪牙,惹急了随时会挠人。
她恨他,他比谁都清楚,以前他不在意,甚至当个消遣的趣事。
可唯独猜不到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平和。
程北谦第一次看不懂夏知瑶,甚至有一种握不住的感觉。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夏知瑶又问:“那你吃饭吗?”
程北谦还是不说话。
夏知瑶突然觉得这个变态发泄完后像个傻子。
“我很饿。”
似乎为了应征她话里的力度,肚子非常巧合地响起了咕噜声。
程北谦终于松开手,胳膊撑着坐起来,垂眸望着床上的潮湿。
“一起吧。”
她刚把腿搭在床沿,又被他叫住,这会已经忍不住脾气,转头瞪了他一眼。
“等一下。”
程北谦也没解释,掀开被子把地上的休闲裤随便套身上,赤着上身出去了。
夏知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发泄撕坏,捡起来看了两眼,又烦躁地扔在一边,正要裹着被子随便找件衣服先去洗个澡。
程北谦提着一个药箱回来了,走到她跟前打开药箱。
“我给你擦擦药。”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光线通透明亮,能清晰瞧见彼此之间的尴尬。
屋里气味不淡反浓,两人呼吸频率一高一低,这种情景在他们之间是很反常的现象。
夏知瑶额角的细小伤口早已结痂,只不过流出的血迹干裂后又在一场性/爱中打湿。
血迹晕开形成淡淡的红,铺在她眼尾,像涂了一层胭脂。
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她用白色薄单裹住自己上半身,凹凸有致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上面零星布着他的咬痕。
程北谦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用棉签沾了碘伏给她擦药。
那股属于他的气息随着靠近再次涌过来。
他本就赤着上半身,块垒分明的肌理直往眼前凑,那股子味道更浓了。
空气中,身体里,全是他的气息。
夏知瑶不着痕迹皱着眉头,夺过他手里的棉签。
“我自己擦。”
说这话时,她也不管羞耻不羞耻,直接赤着身体下了地,在他面前坦坦荡荡进了浴室。
她也没看程北谦是个什么表情,甩上门,就把棉签厌恶地扔进垃圾桶。
光洁镜面照映出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特别是腰部两侧,两块青紫痕分外清晰。
程北谦今天发病得很严重,五指印恨不得嵌入她腰侧。
以前她一直给自己排解负面情绪,就当被狗咬。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随着她跟程北谦房事越来越频繁,那种身心上的排斥就如同巨大的容器,悄无声息满溢而出。
厌弃程北谦的同时,她也在厌弃自己。
他的每一次占领,都让她感觉自己一天天腐烂。
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吐出来。
夏知瑶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收拾出来,程北谦已经坐在楼下餐厅。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保姆做了两碗牛肉面,清汤寡水,看着没滋没味。
“有辣椒吗?”
夏知瑶坐下后,问保姆。
保姆做饭都是按照程北谦的口味,并不清楚夏知瑶爱吃什么,不过有钱人家里食材齐全,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
“有的,您稍等我去给您拿。”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说话,月光透过大片玻璃,半山腰衬得屋里格外清冷。
程北谦也刚洗过澡,头发半湿不干,收拾一通,满身的戾气似乎随着那场畅汗淋漓的宣泄尽数收敛,又变成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体面人。
夏知瑶瞧着他这副人面兽心的样,控制不住勾了个冷笑。
他吃饭向来不爱说话,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她嘴角嘲讽的笑意。
他也没像以前那样上去给她教训,筷子在面里转了一圈。
保姆拿辣椒放下,察觉到这二人之间氛围奇怪,没敢多留。
夏知瑶舀了三大勺子辣椒油放牛肉面里,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饭。
清淡挂水的牛肉面瞬间变得颜色丰富,味道也一并提升。
两人口味差异大,一个从不吃辣,一个嗜辣如命。
那股辣椒的呛味直往鼻子里冲。
程北谦被呛得咳嗽了一声,他看着夏知瑶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送红艳艳的面条。
不由端着水喝了一口。
夏知瑶也没管他,满嘴辣味刺激了她中枢神经,稍微分泌了愉悦感,安抚了她积压的躁郁。
没过一会,程北谦被辣椒呛得受不了,早早吃了几口就上楼了。
保姆手艺好,夏知瑶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肚子撑得厉害,上楼前在一楼走了几圈消食。
一楼的行李箱已经被管家放到了程北谦房间。
眼看着时间太晚了,她不得不重新回到程北谦房间,扫了一眼,瞧见自己行李箱在柜子旁,走进去问:“我睡哪个屋?”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程北谦睁开眼,拍了拍身旁。
“就睡这吧。”
这会她注意到凌乱不堪的床单已经换了干净的。
程北谦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动手,只能是楼下的保姆。
想到那床单上的痕迹,两碗牛肉面的愉悦荡然无存,夏知瑶心里厌恶再起。
她强压着情绪想说到别的屋睡,可身体的疼痛又提醒她今晚最好不要再惹怒他。
思量片刻打算先以顺从为主。
“要什么睡衣?”
夏知瑶打开自己行李箱,从里面套出两件真丝睡衣。
酒店的睡衣她没拿,自己随便买了两件。
一件白一件黑,这个变态好像很钟情真丝材质。
程北谦胳膊枕在头下,偏头看过去。
“有红的吗?”
红你妈。
夏知瑶抽出白色真丝睡裙,忍不住起了逆反心,嘴比脑子要快一步地冷声道:“要不你给我开个瓢,染红它。”
大概是没料到夏知瑶这么直接开怼。
程北谦目光微微发暗,尔后,又吐出两个字。
“白的。”
夏知瑶从他低沉的两个字中听出了罕见的妥协意味。
她一件真丝裙也不想穿,她想穿自己的纯棉睡裙。
心里再不情愿,还是套上睡衣躺了上去。
卧室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朦朦胧胧。
她缩在床沿一动不动。
没过几秒,身后的灼热热源靠拢过来,一条胳膊穿过她脖颈,把她往后面拖。
她后背骤然窝进了一个非常滚烫的胸膛,几乎要把她淹没在热潮当中。
察觉到他体温还处于异常,夏知瑶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吃点退烧药?”
身后人没回应,双臂却紧紧箍着她,把她牢牢控制住,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有了一丝病态的疲惫。
“不吃了。”
夏知瑶本来也是假模假样问一句,他说不吃,她也就不再继续劝。
被子里的温度在紧贴的身躯处一点点升高。
程北谦的手突然扣在她腰部抚弄了一下。
夏知瑶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在被子里朝他作乱的手一巴掌拍过去。
巴掌声透过薄被清晰打破沉静。
两人一时僵着没动。
夏知瑶的额头迅速积了一层薄汗,连打过他的手心都在冒汗。
“还在生气?”
程北谦半撑着身子看她。
夏知瑶一口气就这么从嗓子眼松了。
也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今晚她敢逆反的一再表达不满,不仅是身体遭受到碾压,更是因为潜意识察觉到程北谦开始对她纵容。
忍不住去试探他的纵容点,也开始去试着反抗。
见她僵着身体不吭声,程北谦轻轻掐住她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
夏知瑶挣脱不开,凝视他幽静的黑眸,反问:“我有资格生气吗?”
车上的一次施暴,今晚的一次施暴,原来他心里很清楚。
“程北谦,你是在愧疚吗?”
程北谦心里确实是在她几次关怀下升起一丝愧疚,被她这么直接问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脸色微微沉了沉,松开她的下巴,径直躺下去,手没松开她仍旧紧紧箍着。
屋里再没人说话,呼吸轻轻浅浅,万物好似都开始陷入沉睡,收起尖锐的爪牙。
半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北谦莫名其妙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夏知瑶缓缓睁开眼,放缓呼吸,没回应。
没得到她的回应,身后的呼吸逐步变得绵长均匀。
夏知瑶却一直睁着眼,毫无睡意。
身体上的疼痛加剧了她心里的恨意。
那种在强权下被贯穿的感觉,让她在夜深人静躺在他怀里时,有一种想毁天灭地的邪念。
她还得拼尽全力去隐忍。
可能是一个小时或者两小时。
夏知瑶察觉程北谦抱着她越来越紧,几乎要把她骨头勒断,窒息感迫使她不管不顾去挣扎。
越挣扎反而被抱得越紧。
慢慢地,她使出全力终于挣脱出一点空间,却听到程北谦闭着眼发出很低的梦呓声。
她半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偏头俯视程北谦。
便见程北谦眉头紧紧蹙着,跟前两次高烧时一样,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她俯下身去听细碎的梦呓声,含含糊糊,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时,借着昏暗光线,她再次瞧见程北谦枕头下露出的黑色手柄。
是那把手枪。
夏知瑶一直盯着那把枪,等她反应过来时,那把黑色手枪已经到了她手上。
人的情绪可以被意志力死死压制,也能在某个瞬间破土而出。
她想起了父母被逼走投无路差点跳楼自杀,想起她被爱人抛弃,更是想起她浑身□□被他凝视。
那一次次的占领,碾碎她所有清白。
她更是想起程维瘦骨嶙峋的身影。
如果没有程北谦,她父母会幸福的生活,就算做了错事,她也会及时规劝。
如果没有程北谦,她早就嫁人了,说不定每天跟爱人一起做早餐晚餐,晚上抱在一起聊琐碎事。
无数画面在她面前扭曲。
夏知瑶不知不觉举起了枪,隔着一个拳头空间抵在程北谦额头上。
便是这个一触即发的瞬间,程北谦猛地睁开了眼,眼底倒映着她举枪的身影。
第34章 强夺
夏知瑶听到自己疯狂律动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重。
汗水从她额头滴落,砸在他鬓发间。
两人呼吸缠绵地交替,生与死, 仇与恨,赤裸裸摆在眼前。
她不可抑制地喘了一下,手掌潮湿发颤, 险些握不住枪。
哪知程北谦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那眼神像是穿过她看向很远。
下一瞬,她被程北谦倏地抱住, 紧紧拥在怀中。
手上的枪骤然掉落在软绵绵的床上,没发出一丝声响。
夏知瑶贴着他紧实温热的胸膛, 心跳压着他的心跳,嗓子眼的尖叫声险些忍不住, 身躯更是止不住轻颤着。
在这漫长的一分钟, 程北谦再无下一步动作,她才确定程北谦刚才是梦呓。
差一点差一点。
夏知瑶后怕地把枪重新塞回去,不敢想象要是程北谦真的醒过来, 看到她举着枪, 会是怎样的修罗场。
她对程北谦的恨意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