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拒绝徐助理呢?——江曲峤【完结】
时间:2024-04-08 14:45:11

  他来得还挺快。
  时舒再一次推开车门,利落地跳下车。
  她故意打趣他:“徐助理在雨中夜跑啊?”
  徐鲂ψ耪A讼卵邸
  他是狗狗眼型,笑起来眼尾微微下垂,平行双眼皮给人一种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
  就像……大型犬。
  时舒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拉布拉多。
  他背着包,撑开伞。
  绸缎般的黑色伞面轻轻“嘭”一声撑开,像黑巴克月季一样在她的脑袋上方绽放出蘑菇云。
  “我来接您。”
  他说。
  -
  老街旧巷、乌瓦白墙。
  青石绿苔没在阴冷的冬雨里,无人说话时愈发显得这地儿凄凄冷清,却又安静得令人着迷。
  “这巷子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时舒心血来潮地向徐鼋樯芰司洌同时脑袋微微偏开一些看向他。
  徐鲎咴谒的右后方,为她撑着一把足够宽敞的伞,却还是避免不了,他大半肩头被雨水淋湿。
  时舒停下步子,盯着他的手腕骨看了一会儿,腕骨清瘦纤长,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雨水顺着他的袖口往里滑,沿着露出的一小截腕骨脉络走出蜿蜒的走势,水痕湿了透了的白皙皮肤,冻得微微发红。
  徐助理乖乖回答问题的声音轻飘飘的,比雨水渗透得更深:“嗯,巷子是在民国时期修建的。”
  时舒又抬了步伐。
  躲在伞后的流浪猫目送着两道优越线条的背影不急不慢地走进去更深入的长巷。
  猫都是通人性的。
  它们大喇喇地趴在石板路中央,安静地抖落身上的雨水,不去打扰他们安静地路过,也再没了对人类贸然闯入的警惕和戒备之心。
  “徐助理对澜城的历史挺了解,专门查过地方史?”
  徐霰3肿派∠潞退的适当距离,不失礼貌的回答她:“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这个回答倒是令时舒有些意外。
  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但她的确也没想过徐助理竟然会是澜城人。
  继续往前走,就到了白里弄6号。
  也就是徐助理目前居住的地方。
  “你小时候住在这里?”时舒和他确认。
  “嗯,是的,时总。”
  “澜城人?”
  “嗯,是。”
  与上回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原先覆盖整面整面墙体的爬山虎被人特意打理过,露出白色洋房本来的模样,虽墙体斑驳、墙皮脱落,但楼是楼,窗是窗。
  如果徐助理小时候住在这幢白色洋房别墅里的话。
  他的家庭条件应该还算不错。
  “后来呢?”时舒:“为什么要搬走?”
  徐龀聊了一会儿,反问:“您信风水之说吗?”
  “我信命。”
  不知为何,似乎是抻平手臂丈量到了彼此的边界。
  止于边界感。
  二人相当有默契,都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聊下去。
  原先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重新刷过一遍漆。
  推开铁栅栏大门,徐稣A讼卵郏犹豫踌躇片刻,问:“您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手指刮了下翻新后的铁栅栏,留在手指上的除了湿漉漉的水渍,并没有任何泥污。徐助理爱干净,他已将这栅栏陈年积累的岁月痕迹如数清理。
  时舒摇头:“不用了。”
  时舒在院子里止了步,院子里也不再是杂草丛生,高至小腿处的杂草全部被锄尽,干净整洁的庭院里立着两盏细长的庭院灯。
  院子里的布局重新做了规划,图纸就压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凉亭作伞,遮风挡雨。
  时舒站在凉亭下面,随手展开他的图纸,重新规划过的墙角挂着一架木质秋千,围着秋千的地方圈出来一块地。
  时舒指着那处:“那儿你打算种些什么?”
  徐鍪樟松⊥过去,笑答:“种花。”
  “种什么花?”
  “风信子。”
  徐鱿肓讼耄补充说,这个时候将风信子移植到土壤里,到过年的时候刚好能看到它开花,出花期。
  时舒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种风信子?”
  “是花店老板推荐的。”
  “哪家花店的老板?”
  “路口那家。”徐觯骸熬驮诮烫煤竺妗!
  他对她的每一个问题都有在认真回答,不管她是在认真地问他,还是,仅仅是随口那么一问。
  他都有很认真地对待。
  就很乖。
  时舒起了逗他的心思:“花店老板长得很漂亮?”
  “啊?”
  时舒笑而不语。
  框架眼镜后轻眨一眨的眼睛似乎是在打趣他,若不是花店的老板很漂亮,你怎么别人推销什么,你就是买什么?漂亮女人做生意,总是会有一些先天优势。
  徐瞿灾形蘩逋返叵氲搅税滋焓倍问他的问题。
  小时总漂亮吗?
  徐鲎呱裥媵В片刻间,丝丝缕缕的红晕不知不觉染上了白皙修长的脖颈,懵懵懂懂。
  他如实说:“花店老板是个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的老者。”
  他刚回来的那天,随意走进过一家花店。
  他走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在向其他顾客科普土培和水培风信子的差异,恰好看见他进来,老板向他推销,问他知不知道风信子的花语?
  重生。
  是重新开始热爱。
  花店的老板这样告诉他。
  时舒心情不错:“老者就老者,你脸红做什么?”
  他脸红并非是因为她问他花店老板的事,而是因为,他想起了白天时董问他的话。
  徐鲇采生扯开话题:“您吃过晚餐了吗?”
  他的五官秀气,皮肤白皙。
  故意扯开话题的假淡定模样未褪去稚嫩和生涩,像……像一只纯情的天鹅。
  “还没有。”时舒说:但你不用准备。”
  “我很快就走。”
  视线掠过院子一隅,秋千后面,一面墙被白色底漆重新粉刷过,靠墙的位置放着未开封的颜料桶,他像是打算在墙上作墙体彩绘。
  “你还会画画?”
  时舒就这么随口一问,并未指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徐鏊匙攀笔娴氖酉呖垂去。
  他却这样回答她,他小时候和外公学过素描和油画,有一点儿绘画基础。
  他道得平常谦虚。
  但澜城数得上名号的画家凤毛麟角。
  而曾经住在白里弄的艺术家。
  画家。
  姓徐。
  时舒根据几个关键词,猜测出他是谁的后人,但没再追问他的外公究竟是不是那位。
  是不是那位,都和她没有什么干系。
  世事沧桑巨变,他现在并非大艺术家的后人,他是她的助理。
  只是她的助理。
  “你准备画什么?”
  徐龌卮穑他初步的想法是在这面墙上画小动物,但他还没想好具体要画什么小动物。
  “嗯,你慢慢想。”
  “那您先坐。”话题绕开,徐鐾溲往石凳上垫了个羊毛坐垫,避免石凳上太凉:“我去给您倒杯水。”
  “不用。”时舒在他铺的那张白色坐垫上坐下,自然而然地切入进正事儿:“我就来听听你递了辞职报告又很快反悔的理由?”
  反悔理由。
  听完就走。
  她是来再给他一个机会的。
  徐鲂南旅靼姿的用意,但还是表情怔了怔,她打个电话或者让他跑一趟就好。
  她又何至了,亲自来这一趟?
  时舒坐着,徐稣咀拧
  像过去的任何一次一样,她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都能很快地主导现场的局势,成为居高临下的那个令人仰望的存在。
  无论是在聚光灯下,还是在庭院里的景观灯下。
  无论是在万人之前的演讲中,还是只和他一对一说话,她都有那样足够的上位者的魅力。
  “我要先向您道歉。”徐鲎急腹措辞,因此向她开口没那么困难,只是――
  他以一句云淡风轻的“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导致他过于敏感”概括省略掉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过去不好的事情。
  时舒认真地看着他,着磨着这几个字。
  可能是被时舒这么直白的打量看得羞涩了。
  徐鎏Я擞沂郑握住后颈,他的背浅驼、肩胛骨微微突出。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握在颈后的手指白皙修长,清瘦薄削,直如梨花玉。
  “嗯。”
  “收受他人的礼物会让我感觉到负担,尤其是贵重礼物,会让我感觉到提心吊胆。”他说。
  但他知道,时总其实不会那样对他。
  她只是将他错当成了弟弟的替身,她不可能那样对弟弟。
  “弟弟?”时舒问:“我哪儿来的弟弟?”
  徐稣帕苏趴冢有些错愕,有些不可思议。
  时董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开玩笑的吗?
  但徐雒挥写蛩愠雎羰倍,正着磨着如果将这个话题扯开,而不被她寻根究底。
  时舒倒是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问道:“你说的弟弟,是指我曾经养过的那条狗吗?”
  徐觯骸啊…”
  时舒打开手机,给他看了张照片:“你是说它吗?”
  “它的名字叫'弟弟'。”
  “是一条拉布拉多。”
  徐觯骸啊…”
  他想了想,虽然艰难,但他还是问出了口:“您为什么会给宠物取名叫'弟弟'?”
  时舒点头,倒算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因为她是独生女。小时候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弟弟。
  就这么简单。
  徐霾灰捎兴,很快接受了她的解释。
  “以后,我不会再冲动。任何事都会先和您沟通。”徐龅妥琶佳郏道得诚恳:“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做您助理的机会。”
  时舒最后没有过问他的私事,她对徐助理的私事并没有多少兴趣,另外,谁还没有点儿过去呢?
  她只是提醒加上警告,在她这儿,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
  “上下级之间提离职,就像情侣之间提分手一样敏感,第一次是裂缝,第二次就是信任危机。”
  “我不会再鲁莽的。”他承诺道。
  都是聪明的人。
  点到即止。
  “明天早上,照常接我上班。”
  说完,时舒无意多留,起身准备离开。
  她其实有很多种给徐助理台阶下的方式,但她选择了亲自来这一趟,因为――
  “送你礼物。”
  这才是她递给他的真正的台阶。
  眼看着时舒递过来的是,那天她打定了主意送他他却没有收的Vacheron Constantin,徐雒蛑贝较撸冬雨里,他眼神中的清澈慢慢变得黯淡。
  他在犹豫,他在斟酌。
  是不是必须要跨出这一步叫做底线的程度。
  明明,他已经坦诚告之――
  他只意愿获得等值的劳动报酬。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
  也似乎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
  时舒开口说:“你先打开,不喜欢你再退还给我。”
  看着时舒似笑非笑,一副他肯定会接受会喜欢的胜券在握的模样,徐鲂睦锾な盗诵。
  但当他真正打开手表盒的时候,还是呆呆愣了住。
  精致的名牌手表包装盒,高档材质的防尘布,盒子里面仅仅是卧着一根――
  薄荷味的纸棒棒棒糖。
  棒棒糖的包装纸和他那天换走她两根女士烟的那根棒棒糖的包装有几分相似。
  “但没能找到一模一样的。”时舒说。
  她找遍了拍拍糖果屋,也没能找到蓝色的,透明的,和他换走她烟盒里两支烟的同样的塑料包装纸。
  半晌,徐霾潘闶欠从过来。
  他眼里的星星重新亮起来,笑容柔软鲜明:“谢谢您,我很喜欢您送我的礼物。”
  ……
  徐鏊褪笔胬肟。
  雨已经停了。
  这冗长的巷子里仍有积雪躲在暗处,白了枝头。
  风一刮,白雪悉悉簇簇落下。
  出了长巷。
  时舒要徐鲋共健
  “回吧。”
  这条路大约还有四五百米的样子,目送就可以看着她回到车上。
  徐鲇谑侵共健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时舒身后,看着她离开。
  她穿着黑色大衣,高跟鞋将她本来就高的身量衬托得更有气势,更有气场。
  浓密的长卷发披散在肩头,发量丰厚,长发压住她的背影纤细修长,颈部线条优雅,她的气质和这冬雨后的夜晚一样清冷又高级。
  等时舒走了约摸百步。
  徐龌故敲蝗套『傲怂。
  “时总。”
  时舒放慢脚步,回眸:“怎么?”
  “我能不能问。”徐龆倭硕伲骸澳喜欢什么动物?”
  时舒戏谑地笑了声:“喜欢狐狸。”
  “啊?”
  “和狗。”
  狐狸和狗。
  徐鲎匝宰杂铩
  “大的,大型犬,拉布拉多。”
  等看到白色的新能源汽车驶离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大教堂以后,徐鲎过身,自己一个人回家。
  他想起,时舒的微信头像,就是一条拉布拉多。
  就是她的“弟弟”。
  她喜欢的动物是。
  狐狸和大狗。
  青石板路面湿湿漉漉的,松柏枝头融化的雪迷迷糊糊之中翻了个身,落到地面上跌得粉碎。
  徐隹吹胶嵛栽谇嗍板路上的伞下已空无一猫,而时舒的那把折叠伞仍撑在原处,空空荡荡。
  没有人见过她弯下腰为一只猫咪打伞的模样。
  没有人见过她穿过半城,为他挑选一支棒棒糖的模样。
  徐龉下腰身。
  手臂一揽,捞起地面上她落下的伞。
  -
  隔日一早。
  徐鲈缭绲氐仍谖魃降乃饺嗽傲直鹗门口。
  时舒刚上车,就发现了徐鼋裉斓牟煌之处。
  他穿了西装。
  灰色暗纹的三件套搭配深色系条纹领带,脱去了他的懵懂和青涩,少年感和成熟感两种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的融合。
  这种融合的感觉,就像――
  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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