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今天,这几个少年的话语和神情,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肩上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般,如此急切地希望战争快点平息,让人们早点回复到平静的生活中去。
夜晚,胡慕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活动着胳膊和手腕。做了一下午的箭矢,她的关节此时酸痛无比。
系统也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胡慕轻轻拍打着自己肩膀,有些骄傲地说道:“还好,我今天做的箭矢,是那几个少年中最多的。”
系统略感无奈地说道:【这你也要和人家比。】
“我明天还要去学学缝制铠甲,荥阳城中全民皆战,我也不想闲着。”
今天下午和那几个少年的谈天说话,让她有一种久违的轻松感。自从接了救活大秦这个任务之后,她的生活就一直在围绕着大秦转,和自己的那些大臣们说话,要带八百个心眼子。手底下一个个都是人精,唯一可以让她放松心情聊聊天的,就只有不给她传噩耗时的系统。
接下来十几日,胡慕每日都会亲自前去查看战备物资的制作进度,还有防御工程的建造情况,她必须将这所有的一切都了然于胸,才能更好地指挥和分配资源。
估摸着楚军快要赶到荥阳城时,城外的资源已经来不及采集入城了,于是她便下令,一把火将城外所有的野外资源,树木植被等烧了个干净。
然后,便紧闭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龙且带领大军开到荥阳城外时,看到四周居然是一片焦土,什么也没有,便心知那个秦国皇帝大概是要做好死守的准备了。
他的副将项声上前问道:“将军,这周围没有树木和竹林,我们无法取材搭建攻城器械,这下该如何是好?”
龙且说道:“短短几日,烧不干净的。只需尽力去寻,必定能找到一些未烧净的物资可用。况且,我们大军还备有云梯,登上城墙轻而易举。那秦国皇帝不过是个女子,她懂什么守城。英布那个叛徒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还怕她区区一个女人吗?”
自淮南一战后,英布溃逃,龙且可谓是信心大涨。此时此刻的他,完全不把这个新任的皇帝放在眼里。
项声在一旁默默听完他这一番话,心道难怪项羽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这俩人的性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他又问道:“将军,那我们是否还需城外叫阵,引他们出来野战?”
龙且点头说道:“当然,他们愿意出来交战最好,那样我们拿下荥阳也容易多了。”随后,他对项声吩咐道:“英布如今不还藏在荥阳城中吗?在军中找几个最会叫阵的人,想办法激怒他和那个秦国皇帝,看看能否引他们出来同我们对阵。”
项声即刻领命下去。
此时,系统将龙且和项声的对话一并告知了胡慕。
胡慕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茶,英布此时就在她的身旁。
“英布将军。”胡慕问道:“如今楚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是死守荥阳的胜算大,还是出城同他们交战的胜算大呢?”
英布答道:“那肯定是死守胜算大。荥阳城满打满算也就四万步兵,那龙且可是有一支骑兵精锐的。若是出城迎战,胜算太低了。”
胡慕又道:“因此,那龙且肯定会在城外叫阵,想要激怒我们,引我们出去同他们对阵,对吧?”
“那是当然,他当初在淮南攻城之时也是如此。”英布说到这里,他抬头偷偷瞄了胡慕一眼。
“额,陛下,那楚军中粗鄙之人甚多,之后,还望陛下无论听到他们说什么,都请务必平心静气,切莫一时冲动打开城门,同他们出城作战啊。”
闻言,胡慕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她听到龙且和项声的谈话后,便立时把英布招来,原本是想要提醒他,千万别被外面的楚军激怒,可没想到英布却反过来提醒了她。
“呵呵。”胡慕放下茶盏,轻轻笑道:“将军放心,无论听到什么,朕都不会被激怒。还请将军也能在敌军的叫阵下保持平和的心态才行啊。”
英布也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种话,臣可是听多了,臣早就不会在意了。倒是陛下...”
好家伙,英布就是打心眼里认为她会被外面的楚军激怒了?
胡慕也笑道:“将军放心,粗鄙之语朕也听多了,朕不会在意。”
果不其然,没出一会儿,就有外面楚军的叫骂传来。
他们大骂英布是败军之犬,缩头乌龟。身为将军,只敢躲在一个女人的背后,不敢堂堂正正带兵出来好好打一场。
英布听完之后,面色却很是平静。他对胡慕说道:“陛下你看,臣就说楚军中粗鄙之人众多,这般叫骂臣早就习惯了,如今听来,内心已无任何波澜。”
胡慕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的确是平静得很,丝毫没有被激怒的迹象。
这下她便安心了。只要英布稳住了,这种程度的叫骂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挠痒痒,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激怒的。
第43章 固守城池(1)
城外楚军仍在叫骂,但是骂来骂去也就是些败军之将,丧家之犬之类的内容,毫无新意。
胡慕坐在屋内悠闲地喝着茶,她问英布:“你们战场上阵前叫阵,引人出去交战,一般都是这些内容吗?”
英布答道:“不出意外的话,每次上来就先是这些。不过这种内容,臣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所以有的时候,他们也会换一种方法叫阵。”
胡慕饶有兴趣地问道:“换一种?是哪一种?”
“就是...”英布话还没说完,外面楚军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叫阵。不过这回,他们的对象换成了胡慕。
“我听说,那个新任秦国皇帝好像是个女人,还挺年轻的样子。”
“她手底下那个大将军,好像叫韩信吧,从前还是我们楚营的人,结果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了,还转眼当上了秦国的大将军。”
“不过嘛,什么事情都经不起细想。那个秦国皇帝我是没见过,但韩信我可是见过,就凭他那副小模样,也难怪会被秦国皇帝看上。”
“原来如此啊!难怪他能以那么快的速度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了大将军,这其中之隐秘果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哈哈哈看来那个秦国皇帝图的可不止是一个大将军啊!”
“......”
“哐啷”一声,胡慕手中的茶盏猛地摔在了地上。
她豁然起身,冲着外面大声喊道:“他们放...什么厥词?!”
英布看着胡慕怒气冲冲地模样,心头一惊,立马上前安抚道:“陛下,可千万不能被他们激怒啊!”
胡慕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忍着怒意又坐了回去。
英布守在她的身旁,生怕她一个急火攻心就忍不住点好兵马出城和楚军干架去了。
一旁的侍从赶紧上前收拾好了地上的茶盏,又给胡慕换上一副干净的茶具,小心翼翼斟满了茶。
胡慕看出了英布的顾虑,对他说道:“将军放心,朕虽然生气,但还是有理智的。朕不会因此就头脑发热出城同他们交战的。”
听到她这么说,英布才放下心来。他又连忙劝慰道:“陛下无需同他们大动肝火,仔细想想他们方才所说的内容,意有所指皆是韩将军,因此,陛下不必太过在意。”
胡慕抬眸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说韩信就没关系?韩信是朕亲自封的大将军,他们说韩信不就等同于在说朕吗?!”
“这...”英布被她这句话堵得半天不知该说什么。他内心暗道,韩信虽是陛下亲自封的大将军,但他也是陛下亲封的啊,方才楚军在外面骂他明明骂得更狠吧,为何陛下刚刚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大将军?果然啊,官位高低决定了他们二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半晌后,胡慕内心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外面的楚军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拱火。
“不过我看,那韩信刚刚上任,就为了秦国肯这么卖力,次次带着那么一点点新兵都毫无怨言,他跟那秦国皇帝说不定真的有点儿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哈哈哈我看也是,毕竟是年轻人,有时候想要图谋点儿什么功业之外的东西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
此时,胡慕已经被气到骂都骂不出来了。她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水,半晌后,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俩到底是谁在图谋谁?他们自己搞清楚没有??”
英布看着胡慕如此烦躁不安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陛下虽然是陛下,但到底是没上过战场,没在军营待过,所以才会这么经不起挑拨。
他对胡慕说道:“他们说的这些东西,目的就是冲着激怒陛下去的。陛下若是真的往心里去了,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
胡慕此时已经差不多快七窍生烟了,“可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原本以为,他们也会像骂英布一样骂自己几句。就凭他们来来回回“丧家之犬”之类的水平,想必骂自己也骂不出什么花样来。结果没想到他们另辟蹊径,揪着自己和韩信的关系乱七八糟八卦了一通。
她又问道:“这些话你也听多了吗?”
此时此刻的英布油然而生一种“只有我能将现在的陛下劝好”的自豪感来。
他立马说道:“这些话语,臣也听多了。他们有时候叫骂无果,也会想一些其他的方法来激怒臣。至少现在他们只是在胡诌陛下和韩将军的关系,好歹还是一男一女。他们曾经还说过臣和另一个小将军...”
胡慕听到这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英布察觉到胡慕看他的眼神逐渐诡异起来,急忙解释道:“这些都是他们为了激怒臣而乱讲的一些话,臣可是有妻儿家小的,决计不是他们说得那样!”
胡慕摩挲着下巴,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英布,没有说话。
然而,她越是这样,英布越是着急解释:“陛下,臣说出这些只是为了告诉陛下,敌军为了叫阵而说出的一些东西都是有目的的,就是冲着激怒我们去的,这些话都是没有根据的胡编乱造。我们行军多年的人,早就不会往心里去了。陛下第一次守城参战,没有经验,所以才会很容易被他们煽动情绪。”
经过英布这一通解释,胡慕心头怒气也差不多消下去了,她甚至还有一点点被英布那着急忙慌的模样逗乐。
“行了行了。”胡慕摆摆手说道:“将军无需做过多解释,朕都明白,朕也不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就被他们激到要出去同他们交战,将军尽可放心。”
顿了顿,她又说道:“只不过,我们闭门不出,敌军见激将无用,势必会选择强行攻城。我们需得做好抵御的准备才行。”
这些天,荥阳城内的物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城外的资源也几乎被她一把火烧光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无非就是一个字:拖。
楚军驻军城外,而荥阳城北面临河,南面环山,易守难攻。而楚军的军粮需从大后方运送而来,补给线过长。若是长时间拖下去,对楚军很是不利。龙且若是想要尽快破城,必定会迅速发起猛烈的攻势。因此,第一轮的防守一定是最为艰巨的。
荥阳城中的物资,满打满算也只能提供城内百姓和士兵消耗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后龙且没有退兵,那么荥阳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了。
她对英布吩咐道:“荥阳城的四道城门,这段时日均已修建好了箭楼和瓮城。东门为面向大道的正门,另外三处,一面临山,一面临水。剩下一面可直通成皋,楚军无路抵达,因此,我们只需将防守主力放在三道大门上即可。”
英布立即说道:“还请陛下将东大门交给臣来防守,另外两侧陛下可分兵把守。”
然而,胡慕却摇头道:“英布将军,朕要命你去把守两道侧门,东大门由朕亲自把守。”
英布惊道:“为何?”
胡慕说道:“将军忘了淮南是如何失守的吗?”
此时,英布才猛然记起,龙且在淮南就是多点设置疑兵,导致自己在每个防守点都均匀布防,因此每个地方防守力量都不足。结果,龙且挑选一处发起猛攻,这才一举攻下了淮南。
他又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胡慕用手指往杯中蘸取了一点茶水,在桌案上画了起来。
“因为时间紧迫,朕下令倾注所有人力物力,着重加固了东大门。是以它的城门最为坚固,城楼所有的设施也最为齐全。因此,我们若是要拖住龙且,就必须引他也将所有的兵力集中用来进攻东大门。”
“若是由将军守着这道门,龙且在知晓情况后,得知这道城门最难攻破,那么势必不会由此门攻城,而是去挑选另外两侧防守薄弱的地方了。”
“朕亲自守着东大门,龙且势必会轻敌。况且,若是能够活捉皇帝,那将是一件极大的军功。因此,他也必定会动用最大的兵力进攻东门。”
英布听到这里,才终于恍然大悟。他连连叹道:“没想到,陛下并非军中之人,居然能对龙且的性格如此了解,对军事谋略也颇有一番见地!”
闻言,胡慕“呵呵”干笑了两声。她哪里懂什么军事谋略,只不过对阵的刚好是龙且,情急之下,就浅浅参考了一下韩信在潍水对阵龙且的战术了。
楚军大营中,龙且见轮番叫阵没有成效,又得知荥阳城的东大门由秦国皇帝亲自镇守时,果然急利攻心,当即便决定由东门进攻。他下令营中士兵连夜搭建云梯,制备箭矢等攻城器械。预备第二日清晨就发兵猛攻东门。
在得知了楚军的动向之后,胡慕整夜未睡,她将城门附近的百姓全部清退,随即带领一万士兵连夜登上城楼,在城门箭楼处预备好了许多箭矢,又命人在城楼搭上一片灶台,一边烧水,一边热油。
之前从城外采集的巨石,和这几日在城中制作好的滚木也一并抬上了城楼。
胡慕登上城楼的t望台,观望着远处漆黑的平原。虽然有系统时刻播报着敌军的动向,虽然在墨一般的夜色里,她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凛凛夜风中,她心如擂鼓,总觉得前方随时会杀出一大片敌军。
原来,上战场竟是这种感觉?
胡慕在城楼上守了整整一夜,这一夜对她来说,既短暂又漫长。
在天光破晓后,系统告诉她,敌军来了。此时,她也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以锐不可当之势汹涌袭来。
他们终于来了!
第44章 固守城池(2)
七万楚军兵临城下,胡慕站在城楼之上俯视着脚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城下伫立着的并不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命,他们此时此刻好像如同一群蝼蚁一般。
龙且率领的骑兵精锐列阵在前,他骑着高头大马也向城楼上方张望,很快便发现了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隔着较远的距离,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也在盯着自己。
他戏谑一笑,冲着对面喊道:“你一个姑娘家,守着这么个将亡不亡的国家,上战场都得亲自来,我看了都心疼。不如直接投降,你跟了我,我也能保你这辈子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