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压根儿不用钟文姝开口问,金婶子已经兴致勃勃挑起话题:
“知道你堂哥这对象是干啥的不?”
篾子婶“哎呀”一声:“那大闺女穿着军装,这还用问?”
“也是,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闺女穿军装,可真好看!”瞧着眼热,金婶子也想送自家闺女去当个兵。
几十年的老姐妹,金婶子眼珠子一转,刁大嘴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当即开口:
“得了吧,没听那闺女说,人家爸妈都是部队上的,家里兄妹俩从小就是当兵蛋子培养......”
果然,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要在这三人身边坐着,就啥都能知道了。
第94章 有意义的礼物
钟文敏之前来信只说了卫圆圆是部队文工团的,钟文姝从她那里得知的信息实在有限。
但是婶子们可就厉害多了,钟文姝从她们扯天扯地的话语中精简出了以下信息:
卫圆圆,1953年生人,上个月刚满二十一。
十六岁考进文工团,能歌善舞,不过五年已经是团里台柱子般的存在。
父母皆在部队,母亲是军医,父亲是已逝钟大伯的战友,也正因此,卫父很看好根正苗红且年轻有为的钟文西,特意介绍了两个孩子认识。
以及刁大嘴强调好几次的,卫家那已经不在的老两口埋在了云南老家。
不过二十分钟钟文姝知道了不少消息。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再不回去该多想了,钟文姝跟三人组说了一声就往钟家快步走。
跑是不敢跑的,有伤在身的人最惜命。
堂屋里,钟老爷子从卫圆圆那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钟文姝回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最最关键的一条:
两个人的结婚报告上面已经批了,只等这次回来让钟老爷子见见准孙媳就能回去领证了。
“钟爷爷您满意我不?满意的话我可就叫您‘爷爷’了?”卫圆圆坐在老爷子身边笑容明媚。
“满意!好!”
“那爷爷我回去可就直接和您孙子领证了,我就是您孙媳妇了!”
钟文西在旁边听得直乐,牙豁子都能看见了。
而钟老爷子连说了好几声“好”。
钟文姝突然觉得似乎老爷子跟他们这些小辈说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好”。
“喜欢就好”、“高兴就好”以及“过得好就好”。
但细想想也能理解,就像是老爷子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的“幸福”就是老爷子最盼着的“好”。
这么想着,钟文姝笑嘻嘻加入了认亲行列:“那我可就直接喊二嫂啦?”
钟文西依旧漏着牙豁子点头,还竖起大拇指,显然很满意小堂妹的话。
卫圆圆也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应下来了那声“二嫂”,然后笑着开口:“文姝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钟文姝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幅画,上面有一个正在跳舞的姑娘背影。
卫圆圆:“我听文西说,你喜欢画画,就拜托文工团里一个会画画的姐姐给我画了一幅画,送给你。”
老爷子也凑过来看,连连点头说画得好。
倒是钟文西凑过来,“啧”一声评价:“看你二...圆圆姐准备的礼物,还把自己画下来送给你,我是没见过这么送礼的。”
“画我自己怎么了?”卫圆圆瞪了钟文西一眼,“那跟其他人送一样的有什么意思?得让文姝以后一看见就想起这是我送的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个解释的钟文西还是觉得很无语。
但是钟文姝却觉得找到了知己:
“二嫂别搭理我二哥,他啥也不懂!我觉得二嫂你说得太对了,送礼就是要有意义!
敏敏,就是钟文敏,我二姐,我给敏敏寄的瑕疵布都在上面绣了个‘姝’字。
还有今年过年,我给两个姐姐做了个红头绳,她们以为我是用贺石头裤衩做的,以后看见红色就算想不起我,怕是也能想到贺石头哈哈哈哈......”
钟文西觉得自己以后看见红色也能想起他贺哥的裤衩了。
卫圆圆则是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你二哥呢?你送你二哥什么了?”
提起这个,钟文西可就有话说了:“她啊,真是啥都能做出来!小时候我和大哥想要个足球,攒了好久的钱,还差一点......”
钟文姝抢答:“差的钱是我补的!”
“是是是,这丫头把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当时把我和大哥感动的啊!”
“然后呢?”
“然后我二婶带着小敏和这丫头一起去买的,那时候我和大哥还在上学,一回来就看见一个全黑的足球。”
这丫头嫌弃一块儿黑一块白不好看,跑去隔壁胡同找了那个会画画的老人家,借了人家的墨,硬是给涂成了个全黑的球。
反正现在东西兄弟俩一看见跟球沾边的东西就能想到钟文姝。
卫圆圆笑够了,对着钟文西道:“你看,我就说这礼物没错吧?文姝喜欢我的画,文敏也喜欢我的礼物!”
钟文西虽没说话,但是豁牙子又笑出来了。
姝姝好奇:“二嫂你们还见敏敏了呀?”
“我们休假之前,先去了文敏那儿,然后才回来的。”说着,卫圆圆又看向老爷子,“我和文西还特意嘱咐了文敏,别给家里来消息,想给您个惊喜。”
确实惊喜,一点准备都没有,老爷子乍然瞧见,欢喜得呦。
钟文姝有一丢丢心虚,然后很快就把自己说服了,敏敏可没给钟家来消息,寄信的地址是柿子胡同的贺家。
信封为证!
然后钟文姝又笑嘻嘻问出最想知道的事儿:“二嫂,您给敏敏送什么了?”
“一个特别水壶。”
水壶里面有一封信,上面的批准信,等回去的时候她要亲手交给文敏。
“哪里特别?”
“特别好看!”
卫圆圆很健谈,再加上钟文姝也是个能说的,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话题就没断过。
而且卫圆圆很贴心,时不时就会笑眯眯问老爷子一声“对不对”,老爷子就乐呵呵说“对”。
至于钟文西,不用刻意问他,这人自己就会找机会加入话题。
当然还有耐不住寂寞,终是没忍住不请自来的李桂花。
李桂花这个人吧,只要不去细究她对待儿女的偏袒,真的是个挺好的婶子。
用钟文姝的一句废话总结,桂花婶子不讨人厌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
总之气氛很好,钟母一行人回来的时候,钟文西水都不知道烧了几次了。
第95章 老爷子的存折
年轻小辈带对象回家那是大事,更别提钟文西这种常年见不到几次的孙辈。
钟老爷子真是高兴得不得了,这几天带着两人走街串巷,根本不用三人组出去说什么,老人家自己就给宣扬出去了。
前院儿的童老爷子闲着没事,干看着也羡慕,干脆跟着这三人一起瞎溜达。
为此,胡同口三人组的怨念着实不少。
钟母则是带着俩闺女和小姑子在家准备东西。
钟文西的假期也就这么几天,等老太太大日子一过就得走了。
老爷子挂念这么久,如今要结婚了可不得趁着这几天叫上亲戚吃一顿。
跟当初钟文姝摆的差不多,都是家里人。
时间就定在老太太大日子的后一天,钟父主厨,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最高兴的就要属大果子这个小家伙了,平常日子哪有这么多好吃的。
姑奶回来吃了一顿好的,二叔回来又吃了一顿好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
这小家伙好吃得很,见什么都想啃两口,钟文姝不止一次瞧见这小家伙盯着老爷子手里的核桃了。
不过也正常,这时候家家户户条件就这样,能吃的东西本就不多,没几个是挑食的。
大果子小朋友更是如此。
能不能完成老爷子的毕生所愿尚且看不出来,但是在吃这方面这孩子有超乎寻常的直觉。
这不,在二叔桌子上吃得鼓起来的肚子还没瘪下去,就眨巴着眼睛就找上了钟文姝:
“小姑,小姑父多久回来?”
钟文姝现在手还伤着不敢抱他,也抱不动,只用左手揉搓小家伙的脸:“还没吃够?”
“小姑你这话说的,饭还有能吃够的?”
有道理,钟文姝没办法反驳,
“那小姑,小姑父回来请吃肉不?”
“没肉,面条行不?”
行啊,怎么不行!
大果子伸出小拇指和他小姑拉完勾,乐颠颠就跑,他要去找小玲玲唠唠。
小孩子思想简单,一口吃的就够他们高兴很久,但大人就不一样了,大人的世界里充满了离别。
钟文西走的前一晚,老爷子把他叫进了自己房内,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
钟文西凑上前,好奇:“这啥呀?”
“好东西。”
可不是好东西,盒子面装的是老爷子全部家底。
钟老爷子从盒子里拿出个存折递给钟文西:“打开看看。”
钟文西应声打开,存折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有不少钱。
“你爸走那会儿啊,部队上给了我和你奶奶这笔钱,这些年都没动,都给你留着,就想着你成家的时候给你。”
钟大伯的抚恤金一分为三,妻子、孩子、父母各一份。
“我咋能要这个钱呢,这是您养老的钱。”说着,钟文西就要把存折塞回那盒子里。
钟老爷子眼疾手快把盖子一盖,拦下孙子的动作:
“我月月都有退休工资,不差这点钱,你二叔还能缺我一口饭吃?
只是你,一个人在外,又......爷爷真的放心不下。
而且你也没提前给来个信,这娶媳妇又不是买白菜,你还真想一点彩礼都不给就让人家闺女跟你回家?
就算老丈人家不看这些,那以后呢?遇到事儿要用钱了就去找老丈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眼泪流出来,钟文西绕到老爷子身后,估摸着力道给他捏着肩膀:“我妈也给了我不少,我这些年的津贴也没怎么花,有钱。”
“你妈给那是你妈的事儿,这是我和你奶奶给的,得收着。”老爷子把存折打开,指着上面存款的日期道,“我和你奶奶每年都给你存点,不多,也就那么十块八块。
后来你奶奶走了,我也继续存,这么一年年下来,也不少,够你有事儿应个急了。”
“爷爷......”
“拿着孩子,你奶奶最盼着的就是这一天。”
听到奶奶,钟文西终是接过了那本存折,手指一遍遍摩挲那几个数字,倒也真是怀念。
钟奶奶生前最疼的子辈是钟小姑,孙辈就是钟文西了。
大伯母改嫁的时候,老太太心疼孙子,说什么都要把人接到身边养。
对于老太太,钟母不做评价,但钟文西是被奶奶养大的孩子。
掩下心中的涩意,不想勾起老爷子的伤心事,钟文西看着存折笑着开口:“老爷子挺能攒啊,这么老些钱真舍得给我了?”
“别贫,好好待你媳妇,好好...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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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钟文西和卫圆圆带着钟母特意烙的糖饼坐上了离家的火车。
老爷子只把人送到了院门口。
该说的话昨晚都说了,老爷子摆摆手,就这么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又过了两天,小姑一家也走了。
回来的这些天,小姑除了去过一次香山,其他时候都只陪在老爷子身边,话也不多。
只走之前和钟母聊了很久,没人知道姑嫂俩究竟说了什么,只有钟文婷看见了小姑脸上那似喜似悲的笑。
但即使这样,钟文姝还是敏感察觉到钟母的情绪有些不对。
具体的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从钟母往柿子胡同来的频率看出来的,频繁到就像是在躲什么人。
钟文姝好奇啊,也问过,钟母的回答很有说服性:
“小贺不在家,你又还伤着,我这个当妈不得多来看看?”
有道理,相当有道理。
不止是钟母,隔壁老两口、贺家大嫂、二姑姐贺尔都来看过,就连一向冷漠的婆婆都来过一次。
还难得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当然是贺母做的。
整的姝姝怪不好意思的。
但也正因此,钟文姝就这么被亲妈糊弄了过去,自然不知道姑嫂之间的弯弯绕绕。
送钟小姑走的时候她还乐呵呵让他们没事儿多回来玩,真是把贺大嫂那满嘴客套学了个十成十。
也正常,毕竟对于钟文姝来说,小姑就是个几年来往一次的远房亲戚,说起来还真不如桂花婶子亲切。
而且钟文姝总觉得,桂花婶子似乎挺旺她的,每次在桂花婶子身边待着都能有点好事发生。
这不,今儿钟文姝刚出医院没两步,就遇见瞎溜达的李桂花,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余光就看见一道朝自己小跑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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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贺石头回来啦!
按照原计划,贺实应该是三天前回来,正好能赶上和钟小姑见一面。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马局临时给两个年轻警力安排了个任务,忙完就是三天后了。
贺实是下午四点多到家的,在外面这么多天,他自己都觉得身上有一股味儿,就这么见媳妇绝对要被嫌弃。
得好好洗洗。
家里不方便,贺实从柜子里拿了张澡票,顺手把媳妇的香皂也装兜里, 就去了澡堂子。
全身上下仔细搓了一遍,最后出来的时候不仅贺实自己白了不少,那块儿香皂都瘦了好几圈。
清清爽爽,心情更好了,回家把东西放好,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贺石头准备去接媳妇了!
刚开了自家门,隔壁就像是应景似的,刘老太太也走出来,看见贺实就转头朝屋里招呼:
“三狗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是小贺回来了,我刚就听到声响了,你还非说是我耳朵有问题,我看是你耳背!”
边说还边拦着贺实,不让走。
刘大爷本也想出来打个招呼,一听老婆子那声高昂的“三狗子”果断停了脚步。
刘三狗:“行了,你赶紧让人小贺走吧,晚了该错过了。”
贺实不明白这老两口打的啥哑谜,但也确实有点见妻心切,就顺着刘大爷的话想走,结果又被老太太伸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