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你不练啦?!”
前面大步流星的人毫无反应。
“搞啥呢这是?”刘敏杰和前后两个人面面相觑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体育老师见他们走神,登时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注意力这么不集中,全都给我加练两组!”
……
体育馆外,天色黑的差不多了。
远处操场上还有人在踢球。
门口的两盏灯亮度有限,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只隐约有人声传来。
齐悦沿着墙角慢慢挪动。
眼见离体育馆只有两步之遥了,她干脆停下来不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放了学,她在教室里磨磨蹭蹭地做完卫生,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背上书包下楼,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
虽然江烬是给她发了信息,但他也没说要做什么。
说不定是发错了呢?
自己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贸贸然过来,岂不是显得很奇怪么。
算了,还是回去好了。
齐悦正欲转身,忽然听见馆内传来体育老师的吼声。
下一秒,江烬拎着衣服从灯火通明的室内走出来,身上仿佛蒙了层光雾。
颀长的身材一出现,周围顿时亮了起来。
齐悦心头一跳,迅速转身贴着墙根,试图将自己融化在檐下的阴影里。
江烬果然没看见她,大步从她身后经过。
等他脚步逐渐走远了,齐悦才大着胆子回眸望过去,却见他平日里散漫慵懒的背影,此时像是带着怒气。
她一顿。
谁惹他生气了吗?
她快步跟过去,但没走多远就跟丢了。
江烬腿长步大,晚上又太黑,齐悦一个没留神,前面就没有他的人影了。
望了望斜前方不远处的篱笆墙,她猜他可能是翻墙出去了。
回到家,高丽梅已经做好了晚饭。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为了弥补前段时间的疏于照顾,高丽梅这两天晚上都没加班,在家做好饭菜等着齐悦回来吃。
齐悦看着桌子上的热饭热汤,心念微微一动。
她快步回房,“我先换衣服。”
反锁住房门,她到桌边打开窗户,任夜风灌进屋里。
她窝在椅子上给江烬发了条信息。
[找我有什么事吗?]
信息发出去好久都没有回复。
不像他平时秒回的做派。
齐悦隐约有些不安,干脆给他拨了通语音。
一开始无人接听。
就在等待音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接了。
耳边炸开的是轰隆的电子乐和鼎沸的人声,齐悦头皮都被这一下震麻了,她不自觉挺直腰背握着手机,“江烬?”
等了两秒,电话那头的安静下来。
似乎是找了个僻静的位置。
江烬声音淡淡传过来,“有事?”
他似乎在吸烟,微哑的嗓音隔着电波传过来,粗粗的,不太温柔,还带着点冷调。
齐悦突然想到他生日那天晚,他们也像这样通过电话。
心底莫名变软了许多。
“你下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
江烬打断她的话,口吻有些冷硬,“闲的。”
齐悦下意识找了个借口,“我放学的时候打扫卫生,有点晚了,所以...”她顿了顿,“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他依旧冷淡,但不那么干脆的尾音明显要比之前放松很多。
齐悦抿了抿唇,“哦。那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
她放下电话,听见江烬叫她。
齐悦迟疑着把电话拿起来,贴近耳边,“怎么了?”
他问:“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这事儿?”
电话里,齐悦沉默良久。
露台上风大,吹得江烬眯起眼睛。
楼下某个包间里传来肖飞宇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掸了掸烟灰,看灰烬随着烟雾在风里飘散,
过了半晌,江烬听见她清润的嗓音细细说:“我,我怕你生气。”
挺平淡的一句话,甚至是带着点畏惧的语气。
听在耳朵里,胸腔却好像瞬间打开了。
“行。”江烬哼笑。
齐悦懵懵的,“什么行?”
一支烟才抽了三分之一。
他在栏杆上摁灭,“知道怕就行。”
“……”
“挂了吧。”
通话持续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但江烬迎着风的眼尾扬起来的愉悦远远不止六十秒。
转身下楼。
包间里,肖飞宇喝多了正在发疯。
他抱着话筒正在舞台上唱《一生所爱》,陶醉的调调都已经跑到西伯利亚去了,嘶哑的嗓音比寒潮的风还刮人耳朵。
江烬进去把他的麦一关,歌也切了。
回身对其他人道:“都出去。”
他发话,没人敢有异议。
肖飞宇唱了一半发现没听众了,“欸,怎么没人了?”
他醉得眼神都迷离了,看了半晌才看清还有个江烬刚坐下,他眼睛登时就亮了。
“烬,你回来得正好!来来来,我们一起唱歌啊!”
江烬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唱个屁。”
“比杀猪还难听。”
肖飞宇乐了,“你见过杀猪?哈哈哈,他妈的,我们这种人,连猪都没见过吧!”
他刚刚经历表白被拒,江烬也不跟他计较,慢条斯理拆开包装,淡声问:“我们哪种人?”
“好吃懒做,混吃等死,没心没肺……”肖飞宇掰着指头数任思涵昨天骂他的话,“还有好多,我记不清了。”
他站都站不直了,东倒西歪地靠着墙。
江烬闻言觉得好笑,“她还挺了解你。”
一条条说得都挺准。
“可不嘛!他妈的。就她骂我,我不仅没脾气,还觉得她说挺对。”肖飞宇大骂了一声,随即又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滑坐到地上,委屈的像只哈巴狗,“我真贱啊我。”
他这醉醺醺的样子,滑稽是真滑稽,难过也是真难过。
江烬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深。
没脾气是吗。
肖飞宇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着调,动情起来竟然这么认真。
一时间,艳光流转的包间里没人说话。
气氛寂静得有些沉重。
-
后来几天,教室后排基本上都空着。
江烬和肖飞宇不来学校是常态,竟然连宋飞都没来。
包括任思涵最近也消沉着不怎么说话。
喻露这才觉得大事不妙。
周五有节体育课。
点完名,她和齐悦把任思涵拉到体育馆的高台上,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分个手过了这么多天还是死气沉沉的。
任思涵开始还不愿意说,被喻□□问了好久才肯开口。
她有些难堪地转开眼,低声道:“周末,我跟肖飞宇去网吧被宋飞碰见了。他俩...打起来了。”
“什么!”
“……打的很严重吗?”
任思涵眼光闪烁着,“还好吧,江烬赶过来把他们拉开了。”
“江烬?”
“嗯。”
喻露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是,你不是在和宋飞...怎么又和肖飞宇出去了?”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周六那天,任思涵在家闲着没事,想做作业吧,遇到难题做不出来,干脆不做了。想找人出来转转,又碰巧喻露跟爸妈出门了,她问了一圈,就肖飞宇给她回微信了,然后俩人就约着去网吧了。
“暴龙不是有包间嘛,我俩就在包间里玩儿,中途肖飞宇点了个外卖,那外卖员没拿稳,洒到我头发上了,肖飞宇就站起来给我弄头发来着,然后宋飞就冲进来了,然后...”
喻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他俩就打起来了?”
“嗯。”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是个误会,但误会里又透着点人为。
“本来这事儿是宋飞的错,谁叫他没回我信息自己在网吧玩的。而且我跟肖飞宇又没做什么,但、但肖飞宇不仅没解释,还说他就是喜欢我。”任思涵声音越说越小。
“……”
“哈哈!”
喻露笑得有点突兀,任思涵又羞涩又尴尬地剜了她一眼。
“笑什么笑!”
倒是齐悦听完有点明白了,“所以你并不是因为跟宋飞分手而低落,是因为肖飞宇?”
她一针见血。
任思涵都有些惊叹。
“你怎么知道?”她这几天思来想去,就是在为这事儿犯愁。
她跟肖飞宇认识这么久了,平时一天不互怼都浑身难受,突然间他说喜欢,而且中间还莫名夹了个宋飞,她一下子就懵了。
“确实嗷,他都说出来了,你回不回应好像都挺奇怪的。”喻露思想单纯,完全没理解任思涵眼中的复杂是为什么。
齐悦虽然好像明白她的困扰,但她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问:“那他们这几天都没来上学,是也闹..僵了?”
“可能吧。”
任思涵接着说:“那天网吧里人多,宋飞估计觉得丢脸,转头就跑了。江烬去追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追到。后来我把肖飞宇臭骂了一顿也跑回家了。再后来,江烬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俩没事,让我别有负担。”
齐悦顿了顿,“江烬给你打?”
“嗯。我们这几个人里,我太粗野,喻露又简单,肖飞宇那是完全没心肝,最靠谱的人还是江烬。”
这一点喻露完全赞同,“就是就是。我们每次遇到什么事,基本上都是他在解决。像宋飞之前被职高那些人勒索,不也是他去摆平的吗。还有严睿昌,我听说他跟蒋博的事儿,好像江烬也参与了。”
齐悦以为她说的是在小公园的时候,想说他那天其实不在现场,但默了默,到底没开口。
喻露跟着压低声音说:“听说严睿昌家里本来不想管这事儿,是江烬出面跟他家交涉的。否则蒋博可能就要白吃这个亏了。”
“他?”
见齐悦满脸意外的表情,任思涵解释:“你还不知道吧,江烬他家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和这个体育馆。”
她拍了拍身边的水泥地,说:“而且他妈还是学校学生会的会长,所以老赖对他才像对财神爷似的供着。”
齐悦闻言,想起那天赖昌益在走廊上跟她说的话,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哎呀跑题了跑题了,说涵涵的三角恋呢!怎么扯到江烬头上了。”
“什么三角恋!再胡说我掐死你信不信!”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把话都说出来,任思涵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看她跟喻露打闹的样子,齐悦弯了弯唇,随即又不知想到什么,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出神。
等到下午放学。
看在任思涵的面子上,齐悦难得答应跟她们一块去星缘街逛逛。
不过也是因为最近高丽梅可能是出于补偿心理,对齐悦的管束没那么严格,不然她也没这机会。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背着书包并肩走出校门,正商量着一会儿先去哪吃饭。
齐悦眼前突然一黑。
她猛地停住脚步。
下一秒,温润含笑的嗓音从头顶传下来。
“悦儿,猜猜我是谁。”
第24章 心动
下午放学的时间, 校门口来往的人群很多。
喻露和任思涵往前走出了几米才发现齐悦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她正停在原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个子不是很高, 穿着驼色的风衣, 气度不凡, 他低眉看着齐悦呆呆地转回脸,清隽的脸上有温和又宠溺的笑。
齐悦看见他, 惊讶地都说不出话了, “...祁明哥?”
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又惊讶又懵懂的可爱表情还和小时候一样。
祁明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口吻亲昵, 动作熟练,“好久不见了, 齐悦。”
瞅这架势,像两人已经认识许久了。
喻露和任思涵于是跑上前来,好奇又兴奋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帅哥哥。
“齐悦,这是谁呀?”
“他......”
“我叫祁明。”
祁明大方地抬手跟她们打招呼, “很高兴见到你们。”
“祁明、齐悦?”喻露狐疑问:“那他是你哥啊, 你咋没说你还有个哥哥呢?”
齐悦否认, “他不是...”
说到一半又看了看祁明的脸色, 抿着唇,没再说下去。
“我不是她哥哥。”祁明见她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细心地替她解释,“我是她妈妈的学生, 以前给她做过一阵子家教。”
任思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悄悄顶了顶齐悦的胳膊,“家教呀?青梅竹马喔。”
她调侃的语气听得齐悦一头雾水, 她抬起眼望着祁明,问他:“祁明哥,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