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悠这边跟莫嘉祥一个捧着杯子一个端着碗，相对坐着。冉清悠低头抿了一小口水，开口道：“实验室需要的钱太多了，要不然……”
“我出得起。”莫嘉祥笑着看向冉清悠。
他的笑让冉清悠一愣——不是在会议室面对校长时得体温和的笑，而是如少年般纯粹又赤诚的笑容。是印在冉清悠脑海里，留在她记忆深处的笑容。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莫嘉祥修长的手指摸索着碗上的花纹。“我进娱乐圈，一是不想和你失去联系，希望你回来后能看到我找到我；二就是，我想挣很多钱。”
“我想挣很多钱，买下那些在以前的我们看来是天价的实验设备，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冉清悠猜到过莫嘉祥进娱乐圈大概率与自己有关，如今亲耳听他说出来，心跳漏都了一拍，眼眶酸涩不已。
不想给冉清悠太多的压力，莫嘉祥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就当是给我个机会完成梦想了。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为祖国科研事业做贡献不好吗？”
莫嘉祥和冉清悠性格爱好大相径庭，相似的一点就是物欲很低，都是更注重精神层面的人。
莫嘉祥身处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也没养成什么特别烧钱的爱好。平时衣食住行方面都有代言品牌的赞助，私下场合的衣服能穿好几年。
再加上本身家境殷实，父母生意有成，莫嘉祥进娱乐圈这几年除了方便工作购置了两辆车外就没什么大开销了。
冉清悠看着莫嘉祥，再想到原本的莫嘉祥甚至被自己影响到退圈远走国外，最后下落不明。冉清悠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抑制不住的眼泪。
莫嘉祥抬起手想摸摸冉清悠的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了手臂。
“对不起莫嘉祥。”冉清悠又忍不住向他道歉。
莫嘉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我说过了，你不用和我道歉的。”
冉清悠紧咬着嘴唇摇头，最令她感到抱歉的事情，偏偏她还不能说出来。
莫嘉祥想要说什么活跃气氛，正好此时导演的电话打过来了。莫嘉祥向冉清悠示意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冉清悠趁机擦干了眼泪。她也明白这份歉意对两人都是沉重的负担，就是一时没控制住。
等莫嘉祥回来后，冉清悠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月底就进组了，导演找我沟通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莫嘉祥主动说道。
“哦。”冉清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冷淡，问道：“是电影吗？”
莫嘉祥点点头，“嗯，就是之前定的那部电影，明年春节档的贺岁片。”
“那应该很有意思。”冉清悠道。
莫嘉祥：“嗯，剧本很不错。我也是第一次拍喜剧，对我是个挑战。”
“你一定没问题的。”冉清悠鼓励道：“等上映了我一定去看。”
莫嘉祥笑道：“那说定了。”
“那实验室……”莫嘉祥又说回来正题。
冉清悠蹭的一下站起身，伸出手，“感谢社会爱心人士的支持。”
跟莫嘉祥也没什么可客气的了，还不如大方接受让大家心里都舒服。
莫嘉祥也站起身，握住冉清悠的手。“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相视一笑。
冉清悠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去买卤肉饭。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莫嘉祥摇头。
冉清悠拿着饭卡走到食堂门口，突然想到她和莫嘉祥一起吃了那么多次卤肉饭，都是莫嘉祥提前排队来买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买。
莫嘉祥则在冉清悠的宿舍里转了一圈，又觉得需要买的就发给祝文济，让他一起带回来。
“这么快？”莫嘉祥看到进门的冉清悠看了看时间，才十五分钟。难道A大现在的卤肉饭不受欢迎，不用排队了。
“别提了。”冉清悠把手里的饭放下，除了卤肉饭还有两份清炒素菜。
“我想排队的，但同学们都让我先买，生生把我让到了第一个。”冉清悠皱着眉，“我拒绝不了，低头说了一路谢谢。”
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让冉清悠成功养成了错峰吃饭的习惯。
“阿姨给我盛的也特别多，卤肉都把米饭盖住了，所以我又炒了两个青菜，你可以多吃点青菜。”
莫嘉祥看着餐盒里满满当当的卤肉，打趣道：“你现在是A大的红人了。”
冉清悠小脸皱成一团，“当红人好累，希望大家能快点忘记我。我们学校有能力的老师和同学特别多，很快就有其他人取得的新成就盖过我的。”
莫嘉祥笑笑，没说话，帮着冉清悠把饭菜摆好。
冉清悠看了眼时间，“祝文济还没回来吗？”
“还没，我刚问他他说还要逛一会，又逛街逛上瘾了吧。”莫嘉祥毫不犹豫的甩锅给自家表弟。
“那给他留一份吧。”冉清悠夹了点菜进去将卤肉饭盖好。
“你这里有微波炉吗？”莫嘉祥问。
“没有。”冉清悠摇头，“有个电锅，也可以加热。”
“嗯。”莫嘉祥低下头，在满满一页的物品清单上又加上了微波炉。
收到消息的祝文济仰天长啸，表哥这是要把胖子累瘦才甘心啊。
吃完后，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冉清悠看莫嘉祥频繁关注时间，好奇的问道：“你还有工作吗？”
“嗯？”莫嘉祥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我今天没事。我就是，嗯……不看直播吗？”
“直播？”冉清悠没明白，“什么直播。”
“记者会，”莫嘉祥解释道，“就是，冉先生的记者会。”
冉清悠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哦，你说冉文彬教授的记者会啊，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莫嘉祥笑笑没说话，就是因为记者会他才选择今天来A大的。
“是应该看看的。”冉清悠拿出手机鼓捣了半天，“在哪儿看呢？”
“我来吧。”莫嘉祥很快弄好。
记者会直播还没有开始，看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五分钟。
一提起记者会，冉清悠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上次我听研究所的人说，你有帮我处理网络上的舆情。多谢了。”
“没事，我们也就起个辅助作用，跟着网宣部门的节奏走的。”莫嘉祥义正辞严的回答道：“这都是我作为公民应做的。”
冉清悠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第19章
冉清悠本来以为抱着了解情况的心态来观看，心情不会有任何的波动。但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的倒计时时，心中还是生出诸多复杂情绪。
莫嘉祥安慰道：“别太在意，就看看他们怎么说，我们好做应对。”
“嗯。”冉清悠笑容勉强。
她意识到自己复杂的情绪并非来自于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本身，而是认定那人的表现肯定会令她感觉在莫嘉祥面前丢了脸。
冉清悠毫不怀疑那个血缘上是她父亲的男人，会把他性格中的卑劣、自私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甚至可能比冉清悠想象的更加恶劣。
记者会开始了，出席的除了冉清悠的父亲冉文彬外，还配了一位主持人，看起来还挺正式的。
冉文彬和主持人说的都是A国语言，也是国际通用语言。
冉清悠一听就不满的啧了一声，“对我喊话怎么还说外语。”
外语是冉清悠的薄弱项，是她近乎完美的学习生涯中的小瑕疵。
老家的教育资源跟大城市没法比，外语学习上就是纯粹的应试教育。冉清悠本身对这门学科也没什么学习意愿，导致她掌握丰富的词汇量但在实际应用上很弱。
这几年疏于学习，使得冉清悠在听、说方面更是薄弱，就剩下阅读、写作还不错。翻译资料绝对够用，现在听现场直播就反应不过来了。
“我帮你翻译。”莫嘉祥调大音量，挑重点翻译给冉清悠听。
莫嘉祥家境优越，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小时候逢寒暑假就出国陪伴父母，有国外生活经历。大学的时候也有留学计划，不过最后没能成行。
和冉清悠应试派相反，莫嘉祥属于实用派。
主持人一开始先说明了举办此次记者会的目的——为了维护冉文彬的名誉，澄清不实传闻。
冉清悠不屑的撇撇嘴，心想有什么招快点使出来，别磨磨唧唧的耽误时间了。
那边冉文彬接过话筒沉吟片刻，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说他对父母女儿并非传言中的不负责任，而是……
冉清悠还等着听冉文彬能编出什么理由，就看到冉文彬捂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冉清悠傻眼了。
冉文彬似是绷不住情绪了，嘴里带着哭腔的重复着很想念女儿只是身不由己。
至于怎么个身不有己法，冉文彬就是不说。仪5尔二⑦屋尔八亦
这下冉清悠明白了，冉文彬是编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准备用眼泪蒙混过去。
怎么说呢，比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个糟糕的人更令人沮丧的，是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在冉清悠眼里，这就是鳄鱼的眼泪，伪善的眼泪。说着多想念女儿，其实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女儿置于尴尬境地。
“我以为他会坐在那里编瞎话，没想到这样……好难看。”冉清悠接受不了。
没有表现出一点科研人员的冷静和逻辑表达能力，只会避重就轻撒泼打滚，真的很难看。
“你说呢？”冉清悠问莫嘉祥。
“嗯……冉先生的演技，还挺不错的。”莫嘉祥也从自己的专业角度进行评价，“看不出表演痕迹，不夸张不突兀，完全就是一位伤心后悔的父亲。”
“来之前估计排练过很多次了。”冉清悠猜测。
冉文彬发言之后，主持人又将他现在的妻子请上台，从妻子的第三方角度来论证冉文彬对家中父母女儿的思念。
“为什么要搞这么大阵仗。”冉清悠无语。“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家族秘辛，也不是大富豪分家产。就是，我就是一个学物理的，真的是……”
这场走向越来越离谱的闹剧冉清悠要看不下去了。
“科技竞争本来也是大国之间国力竞争的一部分。他们认为你有威胁，才用尽手段想要影响到你的。”莫嘉祥劝她，“只要你不受影响，他们的心思就白费了一半。”
冉清悠抿着嘴。是的，她不受影响那些人的心思就白费了一半。那另一半呢……
冉文彬真的一点都不管冉清悠的死活，不管这些事会对她后续造成多大的影响，只管自己的利益。
冉清悠看着屏幕发呆。屏幕里，冉文彬的妻子似是说到动情处，也忍不住流泪。
冉清悠之前看资料的时候了解过，冉文彬现在的这位妻子是他读博时学校里教授的女儿。
这位教授跟冉文彬一样是入了A国国籍的华国人，女儿从小在A国出生长大，除了外貌外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A国人，连华国语言都不会。
教授看中冉文彬将女儿介绍过他，两人顺利交往结婚，生育了一个女儿。
哦，就是现在上台这位了。
搞个记者会把全家都拉来了，还真是够努力的。
冉清悠托着下巴，看着屏幕里年轻的女孩。她比冉清悠小十岁，现在还在上大学。和冉清悠容貌上并不想象，气质更是天差地别。
女孩一上台并没有坐下，举起话筒站在了桌子前面，试了试话筒能够正常发声后。用腔调古怪的蹩脚华国语言喊道：“我爸爸是混蛋！”
冉清悠没料到无聊的记者会上还有变数，问道：“她刚说的是混蛋吗？”
莫嘉祥点头，“是这两个字。”
“她是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说错了，还是……”
冉清悠和莫嘉祥对视一眼，嗅到了狗血的味道。
第20章
现场能听懂华国语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只听得出女孩语气激动，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冉文彬楞了一下，对着面前的话筒解释道：“缇娜不太会说华国话，刚才一时心急用词都用词了。”说完宠溺的笑了笑。
其他人听到他的解释，也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叫作缇娜的女孩没有理会，回头深深看了冉文彬一眼。
冉清悠他们在屏幕外看不到缇娜的神色，却看到冉文彬的表情一僵。
缇娜转过头，握紧手中的话筒，语速飞快的说着什么，快到莫嘉祥都来不及翻译。
冉清悠一脸懵的看着冉文彬磕磕绊绊的绕过桌子直奔缇娜，想要抢走她手里的话筒。缇娜一边躲避父亲的抢夺，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
然后，直播的信号被切断了。
冉清悠深刻体会到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外语不好，吃瓜都吃不明白，都没法第一时间把瓜吃到嘴里。
“他们在说什么啊？”冉清悠问。
莫嘉祥转过头看着冉清悠，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冉清悠催促。
莫嘉祥清了清嗓子，把刚才的混乱场面简单翻译出来说给冉清悠听，边说边小心观察着冉清悠的神色。
冉清悠听的人都傻了。她本以为今天的记者会也就是清汤寡水一样听冉文彬瞎扯，没料到剧情如此跌宕起伏，各种要素齐全。
莫嘉祥在娱乐圈里倒是各种狗血伦理情节都听过见过，只是这次的事情跟冉清悠有关，他没法跟原来那些八卦一样听过就忘。
缇娜控诉冉文彬的内容，够狗血又狗老土。
就是在父母宠爱中长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在突然被告知自己有个从没见过面的姐姐后，又意外得知父亲在外面还偷偷生了个弟弟。
一直认为自己是父母唯一宝贝的女孩，信念一下子崩塌了。从来都是张扬肆意的性格也学会了隐忍，忍到了她认为合适的时机，把压在心里的情绪和秘密全部爆发出来。
“你说冉文彬，在外面还有个儿子？”冉清悠吃惊的问道。
“缇娜是这么说的。”莫嘉祥道，“她说她母亲曾提起过她出生后冉文彬还想再生个男孩，但被她母亲拒绝了。她母亲希望孩子能得到家人全部的宠爱，所以早就打算好只生一个小孩。冉文彬后面就没再提过这件事，她母亲以为在陪伴女儿长大的过程中冉文彬改变了想法，却没想到……”
后面的话莫嘉祥没继续说完，冉清悠也能猜到。
“所以冉文彬，出轨了？”冉清悠有些无语。每次觉得冉文彬已经够糟糕的时候，他还能出来继续刷低她心中对他的评价。
“嗯。”莫嘉祥点点头，“具体的缇娜没说。”
也可能是来不及说完，A国那边发现情况不对就把直播切断了。
“我记得冉文彬的岳父曾是A国理工大学的副校长，冉文彬也是搭上他的关系才能顺利留在A国，留在学校任教的。他跟人家女儿结婚不就是，”冉清悠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这算是凤凰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