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还真是奇妙。”冉清悠再一次忍不住感叹，这次感叹的是她父亲和爷爷奶奶。
“冉文彬教授，我血缘上的父亲。受过高等教育，在思想开放的A国生活了三十年，靠老丈人的帮助走到今天的同时，还放不下要生儿子这个执念。跟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两个的爷爷奶奶，在重男轻女这件事上思想同频了。”
“还是要有个儿子。”这句话冉清悠小时候常听到。
那时爷爷奶奶总会拉着三叔的手说这句话。三叔总会甩开他们的手，粗着嗓子喊说他这辈子就要这一个女儿，要不爱看的话下次他们一家三口就不来了。
爷爷奶奶则会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说是为了三叔好。三叔冷哼一声开始提钱的事，爷爷奶奶就开始转移话题。
同样的情节，每年都要演上个四五回。
“缇娜又是怎么知道的。”冉清悠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想要答案。
在她转头对上莫嘉祥的眼睛时，却看到莫嘉祥听到这个问题时瞳孔一颤。
“你早就知道了？！”冉清悠不是提问而是陈述，语气中还带着不敢置信。
莫嘉祥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面对这双眼睛时，他说不出任何谎言。
冉文彬和冉清悠有这层父女关系在，莫嘉祥不可能不去调查。
见招拆招不是莫嘉祥的性格，他不会等对方出招后被动回应。找准时间主动出击，这才是莫嘉祥的风格。
“那你知道的应该比刚才缇娜在台上说的更完整吧。”冉清悠问。
“嗯。”莫嘉祥点点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冉先生现在的妻子，缇娜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
冉文彬的妻子不知道是出于感情还是利益的考虑，在知道真相后依旧选择站在丈夫身边。倒是缇娜，她知道后选在全球直播所有人都看着的场合，戳破了父亲伪善的面具。
就算这次缇娜没说出来，莫嘉祥也找好了记者在记者会后把这件事发表出来。
到时候人们关注的重点就会被引到冉文彬出轨生子的私生活上，不会有多少人再盯着冉清悠了。
“那他的私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冉清悠问莫嘉祥时表情就是单纯好奇这个八卦，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莫嘉祥回道：“也没什么很复杂的事情，就是冉先生找了个曾是他学生的年轻女孩生子。他们之间的交易说得清楚明白，孩子的妈妈生下孩子拿到钱后就离开了，冉先生把孩子养在学校附近的一栋房子里由保姆照顾，今年已经八岁了。”
“那还真是，很纯粹啊，就是想要个儿子。”冉清悠理解不了有些人在这件事上的执念。
三叔对爷爷奶奶“还是要有个儿子”的观点嗤之以鼻，冉清悠父亲倒是身体力行的去做了。
在做父亲这件事上，三叔还是胜过不少的。
虽然从小三叔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总是骂骂咧咧的，但冉清悠不止一次的羡慕过堂妹能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
而她的父亲呢？冉清悠不好评价。
“他为什么是我父亲呢？”冉清悠忍不住想，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至少能让人心中有些美好幻想。
“他平时常去看那个孩子吗？”冉清悠问。
莫嘉祥摇摇头，“不常。可能担心被人发现，两三个月才去一次。”
“两三个月才去一次。”冉清悠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么不负责任，何必非要让他出生，就真的只想要个儿子？”
冉清悠真的搞不懂。把孩子生出来又不好好培养，去看一次还要偷偷摸摸的，这都是何必呢。
“虽然很难理解，但看起来冉先生对那个孩子的希望就是要他长大成人。至于长成什么样子，并不在考虑范围内。”莫嘉祥道。
“真的是……”冉清悠话刚说了一半，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是刘记者打过来的，他又发了一版新的采访稿到冉清悠的邮箱里，里面根据今天的记者会又添加了一些内容。
“大家都去关系冉教授的私生子了，咱们的新闻稿还用发吗？”冉清悠问。
“用的。”刘记者耐心解释，“咱们完全不回应的话，就会有人把冉教授在记者会上与冉工你有关的说词都当做真的，所以咱们必须回应。稿件里我又加了新内容，能进一步论证冉教授的人品。只要在大众面前给冉教授打上‘人品差’的标签，他再说对我们不利的话的可信度在大众心目中也会下降。”
“这，这样啊。”冉清悠不太懂这些舆论战中的机关紧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挂断电话后打开了新闻稿。
第21章
冉清悠打开电脑, 跟莫嘉祥一起看刘记者写的采访稿。
前面的内容和之前没有区别，冉清悠已经看过了。后面加了一段冉文彬的，主要写的他出国前后的事情。
当年冉文彬拿到公派出国留学的机会，却违约留在国外。
作为冉文彬在国内的担保人, 冉文彬的导师不仅替他赔偿了一大笔违约金, 事业也大受影响。
后续学校的其他老师都不敢轻易再为学生担保, 生怕遇到下一个“冉文彬”。
至于冉文彬的家人就更别提了。冉文彬大哥调到市里学校工作的机会没了，只能留在镇上小学。
弟弟做过肝移植手术还有那么个哥哥, 找工作到处受挫。
在家里人看来，冉文彬每月打回来的钱是他们应得的，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错。
采访稿最后，刘记者还采访了冉清悠的母亲。
冉清悠往下滑鼠标的手一顿, 看着那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愣住了。
冉清悠母亲许欣燕和冉文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冉清悠在老家长大，周围人最多也就见过许欣燕几次，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在冉清悠的成长过程中，也没从其他人口中对听到与母亲有关的事情。
按照许欣燕的说法，她和冉文彬是医院里认识的。
冉文彬生病住院，遇上了在实习的护士许欣燕, 一见钟情展开追求。
至于当时冉文彬知不知道许欣燕的父亲是医院领导，这就不知道了。
两人迅速确认关系结婚。婚后的房子、生活费，都是许欣燕家里出的，也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后来因为观念差距过大，两人时常吵架。等到冉清悠出生时，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冰点。
冉清悠被冉文彬送回老家由他父母帮忙带着, 夫妻两人身处异地感情越发的冷淡, 最终在冉文彬出国前办理了离婚协议。
在许欣燕看来，冉文彬刚认识时会让人感觉他有能力能吃苦是个可以托付的人。相处久了见识到他的真面貌, 就知道冉文彬是个有心计爱钻营，总想着攀关系走捷径的人。
她和冉文彬关系疏远的导火索，也是以她父亲不愿违背原则给冉文彬找关系开始的。
许欣燕说的这点跟冉清悠对冉文彬的印象很像。
冉文彬有能力吗？有，他靠着读书从小村子一步步走出来，离不开他的能力。
但他同样也有野心，而且是和能力不匹配的野心。
正是因为野心大于能力，他才需要寻求一切助力，不惜代价的攀附上。
许欣燕一家原本也是他攀的梯子，等踩着他们走到头发现给不了帮助后。他就毫不犹豫把这把梯子踢开，去踩更高的梯子。
冉文彬到了A国理工大学后开始几年发了不少论文，有点潜力新人的架势。
可时间久了，也不知他是不是把心思都用在科研之外，在学术上越来越没有拿的出手的成绩，靠着岳父的关系才能保住这份各方面都不错的工作。
就算是靠岳父，也不耽误他出轨生子，软饭硬吃。
“他现在出来上蹿下跳的，是打算靠我了？”冉清悠不悦的啧了一声，冉文彬肯定是拿到好处了才这么卖力表演的。
“如果用娱乐圈的话来解释，冉先生这是要靠吃你的黑流量赚钱了。”莫嘉祥道。
“今天记者会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对方还给不给他结尾款。”冉清悠想。
莫嘉祥：“谁知道，反正不离婚的话，冉先生日子肯定不会差的。”
冉清悠想了想，觉得莫嘉祥说得有道理。冉文彬就算没工作了，在岳父家吃软饭也能衣食无忧。当然这种日子冉文彬满不满意，这就不好说了。
冉清悠看完稿子，给刘记者回了个“没有问题”。
刘记者说稿件会先在网上发布，发布后他会把链接发给冉清悠，让冉清悠帮忙转发扩大影响。
冉清悠回了个好的，就将手机息屏。问莫嘉祥道：“祝文济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今天找好住的地方了吗？”
“祝文济应该快了吧。”莫嘉祥看了眼手机，算算时间快回来了。至于住处，“我没跟你说吗，我下部戏就在附近拍，还会在A大取景。”
“在附近拍？”冉清悠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听说。
“嗯。”莫嘉祥给冉清悠看了一个地址，好像是不太远。“这里是个刚修完还没对放开放的度假村，我们电影主要拍摄场地。过几天要开始围读剧本了我就提前过来了，后面的商务拍摄也都定在附近的摄影棚。这几天我就住在度假村附近的酒店，后面正式开拍了会安排剧组人员都住进度假村。”
“这，这样啊……”冉清悠点点头，“那，加油！”
莫嘉祥看着她举起拳头给自己鼓劲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诶，祝文济回来了吧。”听到敲门声，冉清悠连忙起身去开门。
出门前说好了买咖啡，回来时祝文济双手提满了袋子，踮着脚越过冉清悠肩膀对莫嘉祥道：“微波炉明天送来。”
“怎么还有微波炉？”冉清悠问。
“有微波炉方便，你别总吃冷掉的饭菜了。”莫嘉祥道。
“那这些……”冉清悠看着袋子里杯子、碗和生活用品，“多谢你了。”
她也清楚自己住的地方缺少很多东西，连喝水的杯子都只有一个，真有人过来来肯定是各种不方便。莫嘉祥能帮她想到这些，她也没什么可推辞的，感谢接受就好了。
“多少钱，我给你。”冉清悠对祝文济道。
“这……”祝文济去看莫嘉祥脸色，看到对方点头并伸出一个巴掌。“行，转给我就行，五百。”
“好。”冉清悠快速把钱转了过去。
莫嘉祥看看手里的咖啡，这一路过来一点都没洒出来，而且咖啡还是热的。
“你怎么做到的？”莫嘉祥好奇问道。
祝文济咬着牙看着作为“罪魁祸首”的咖啡，“我下车后在学校后门商业街买的。小冉姐，你怎么不告诉你们学校后门就有咖啡连锁店？”
“啊？”冉清悠举起咖啡看着杯子上的logo，“我不知道啊。”
冉清悠一脸无辜，祝文济一时判断不出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耍赖似的往后一仰，“我不管，我今天太惨了。买了一天东西还没吃饭，连卤肉饭都没吃到。”
祝文济话都铺垫好了，下一句就要找莫嘉祥要加班费。
“对了卤肉饭，我们给你留了。”冉清悠说着就打开窗户，把窗外的卤肉饭拿过来。
莫嘉祥冲祝文济一笑，“别急啊，我们专门给你留了一大碗。双份肉那种，保证让你吃过瘾。”
祝文济这一天可没亏待自己，中午自助下午两顿下午茶的消费账单都发莫嘉祥手机上了，现在还想在冉清悠面前卖惨。
祝文济笑的一脸勉强，拒绝道：“不用了吧，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冉清悠用电锅给卤肉饭加热，“确实不如微波炉方便，以后有微波炉就省事多了。”
“小冉姐，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晚饭？”祝文济看着面前超大分量的卤肉饭提议，“要不咱们三个人……”
“我们已经有饭了，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吃你的吧。”莫嘉祥笑容温文尔雅，看在祝文济眼里却是恶魔的微信。
“对啊，我们有吃的。”冉清悠解释道：“我原来室友谭雅一会儿过来，她会带吃的过来。”
知道莫嘉祥也在，谭雅还专门点了一份轻脂餐外卖。
“啊……”祝文济绝望了，人胖也不能这么吃啊。早知道卖惨的时候收敛一点，不说自己一天没吃饭了。
还好谭雅来了把晚饭还能吃到卤肉饭当成意外惊喜，帮着分担了不少。
饭后，谭雅感谢了莫嘉祥送的签名照。冉清悠拽拽谭雅的袖子，问道：“签名照有效果吗？”
“别提了。”谭雅苦着脸。要莫嘉祥的签名照本来是为了稳住她妈别再催婚的，结果谭雅妈妈看着照片上的莫嘉祥急迫感更足了。
“我妈说你都有莫嘉祥了，证明谈恋爱不耽误搞科研，让我抓紧再去见两个。”
“见、见两个……”跟陌生人相亲坐在一起聊天吃饭这种事，冉清悠想想都觉得可怕。
谭雅晚上还有选修课，吃完饭也没多待，给学生们上课去了。
冉清悠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垃圾袋问莫嘉祥：“去散步消消食吗？”
莫嘉祥正愁找不到继续待下去的借口，立马同意。
祝文济则是很有眼色的趴在写字台上眼睛一闭，“我不行了我今天走太多了。你们去散步吧，我赶紧歇一会儿，撑不住了。”
他这么说冉清悠也就不勉强了，跟莫嘉祥一起下楼了。
学校湖边的草地，是冉清悠和莫嘉祥以前最常约会见面的地方。
两人还和以前一样坐在草坪上。风吹过来，恍惚间觉得什么都没有变。
冉清悠看了眼身边的莫嘉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起来。
“今年五月答辩后就能毕业了吗？”莫嘉祥问。
“如果答辩通过的话，是可以的。”冉清悠回答。
“毕业啊……”莫嘉祥莫名一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对冉清悠的毕业典礼有过多少设想，对冉清悠毕业后的生活做过多少打算。这些事情连冉清悠都不知道。
不过没有没关系。莫嘉祥看着身边的冉清悠。他们还有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