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岩气不过, 和她吵了几句, 推人的时候喊了一句:“不就是摸一下手吗?有什么了?”
然后倪影直接就把她扑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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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酸爽的矛盾调解。
田野使用了很老套的“各打五十大板”, 谴责仲岩率先动手,批评倪影干扰比赛。二人互相道歉,各写检讨,描述事实,家长签字。
当然两个孩子对她的不服都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倪影是一脸不屑,仲岩是满面淡然, 之所以愿意互相说声“对不起”,完全是为了早点走出办公室少听她啰嗦两句。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这矛盾她是调节完了。
送走两尊大佛,田野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 悄悄听了全程的语文老师在前面“啧啧”两声:“那事儿还没完那?”
田野叹了口气:“也没办法嘛。”
“好在我不是班主任喽。再过一周预产期就到了, 我就能休产假去了。”语文老师刷刷地改着试卷, “这俩孩子也是有意思, 本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就因为这事儿老死不相往来了,这都过去多久了啊还能干起来。不过仲岩其实还是个老实孩子, 主要还是这个倪影,犟得不行,爱钻牛角尖……”
“等会儿。”田野立刻坐了起来,“您的意思是说,她俩本来关系很好?”
“如胶似漆,同进同出。”语文老师连声叹息,“后来倪影不是说英语老师摸她手了嘛,就带着一帮孩子一块儿闹,当时仲岩可能表现得不是很积极,就是有点往后缩着你懂吧?倪影就不满意了,从那之后两人话都不讲的。其实仲岩又能怎么办嘛,她爸妈离婚了,妈妈当时还跟后爸谈着,她那后爸本来就不待见她,她哪里敢在学校里搞事哦……”
那怪不得田野一直觉得她俩之间没什么联系。
好在调座位时一直都把两人调得远远的,不然矛盾可能还得提前爆发。
田野一阵后怕:“那我以后多注意……唉,这样的话忍到现在才有摩擦也算不错了。”
“忍到现在?我看未必。”语文老师耸耸肩,“学期初我就看倪影带了一伙人把仲岩堵在楼梯口了,说什么出卖不出卖的……”
“啥???”田野眼珠子瞪大,“您怎么早没跟我说呢?”
“唉,小孩子闹矛盾嘛。其实这种事你很难判个对错出来,插手孩子们之间的恩怨,大概率最后是惹得一身骚。你看那些家里有两个孩子的,自家孩子打架爸妈都不敢拉偏架,就让他们自己解决,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田野至此才终于有点能领会“无为而治”的逻辑,但果然还是很在意:“好吧……但是‘出卖不出卖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多听。不说了吗,我现在看到倪影都嫌怕。”语文老师说,“大概就是倪影质问仲岩为什么出卖她,仲岩就低着头不说话。至于其他孩子说的我就没听太懂了,什么‘打厨子、端粮仓’什么的……”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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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月,田野重新把倪影写的那本嗯劈文从箱子底翻了出来。
这当时对她来说可是个烫手山芋,收也不是,留也不是,还也不是。好在倪影也没要求她还,不然万一倪影妈妈发现这本子又回到倪影手上了,肯定又得来和她商讨一波。
于是她就乐得把这本子往箱底一放,权当它不存在了。
现在再翻出来一看,确实是个密码本,但并不是暴力打开的,也就是说倪影妈妈知道本子的密码。
那么现在显示的四个数字……
“0、9、1、9……”田野念了出来。
是仲岩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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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故事都是为了给人看的吧。除非是一些日记、心情什么的,可能是为了自己解压。像这种小说体裁的,说不传阅我觉得不太可能。”当晚的小河边,笑笑跟田野就这么沿河散着步,“那一撮人应该都挺喜欢看的,所以才会怪那个叫仲岩的女生‘端粮仓’。”
“但是不见得真是仲岩泄漏了密码。”田野说,“用最好的朋友的生日做密码也很常见,而且9月19日的话正好是学期初,倪影妈妈得知女儿的好朋友过生日,于是就试了一下,就这样破解了也很可能啊。”
“真是这样的话仲岩会辩解的啊,怎么可能低着头受这么大的委屈。”
“你不知道,这孩子很可怜的,她后爸对她很差劲,可能就是不敢闹……”
田野说着说着顿住,她隐约记起了仲岩说有轻生想法的那天,似乎说过什么很不自然的话——
“田老师,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但是说实在的我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其实做过很多不好的事,一些自私的、阴暗的、恶毒的、令人失望的事。”
“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离开,希望老师不要太伤心。”
“因为我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
“不至于吧。”笑笑挠头,“就是说因为出卖了朋友,就想要去死吗?”
“不是,这孩子是本来就不太想活……然后可能还,出卖了朋友。”田野后知后觉在自己开会、备课、参加活动、调解矛盾、家校共育的同时,班里可能还在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幺蛾子,“你别不相信啊,做叛徒的感觉很难受的,连认知都会受到冲击。”
田野说:“我这个人虽说干不成什么大事,但总归是仁义礼智信的,我是觉得人家信任我,我就应该对人真诚。所以被逼到不得不出卖别人的时候,会产生‘我不是我’的想法,确实会觉得自己是自私的、阴暗的、恶毒的、令人失望的。”
“还是怪我啦,我给你出的馊主意。”
“不,你说应该告知家长的时候我还是犹豫的,是因为看到她的影子已经站到窗户边上了,我才发消息给她妈妈。”田野说着去踢脚边的大石头,“谁知道她在窗边干嘛呢?是想跳下去吗?够高处的东西吗?还是单纯地想开窗吹吹风?我不能拿这个去赌啊,赌错了怎么办呢。”
笑笑看看她:“不说这个了吧。周末要不要去周边城市玩玩?”
“周末吗?说实话,周末想睡觉。”田野一如既往的低能量。
“……你不能老这样啊。”笑笑皱了皱眉头,“你已经很努力了,不能搞到连生活都没有了吧?”
“工作了的人有几个是有生活的啊。”田野还是玩着那块石头,“不都说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吗?退休了才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那我怎么办呢?我想和自己的女朋友多接触啊,我也希望有一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聊的不是你的工作啊。”笑笑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做基层工作也很累的,但是再怎么样也会尽量平衡工作和生活。回到小城镇的好处不就是这个吗?虽然工资低一点,但是好歹不用全身心扑在工作上了。”
田野低头笑了笑。
“怎么了?”
田野扶了一下他的肩膀,顺势站到了那块大石头上,比笑笑高出了一个头:“笑笑,我问你,你所谓的‘生活’指的是我吗?”
笑笑拉着她的手帮她保持平衡:“是的啊,我现在除了工作,就是想见你。”
“真羡慕你。”田野低头看着他,“你真是个好男人啊。”
“你不信吗?”
“信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妈是因为活得没有自我,才把所有的心血放在家庭、放在女儿身上。但其实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她选择的自我就是这样,为家庭、为女儿付出可以让她感到由衷的快乐——就像有些人就喜欢玩养成游戏一样。”田野说,“我想把人分为两类,一类为自由而活,一类为责任而活,你和我妈好像都属于后者。”
笑笑困惑了:“这是夸我吗?”
“是的。”田野说,“但现在我可能要说些让你难过的话了。”
“我不是一个为责任而活的人,也就是说,我没法把爱人和家庭当成生活。对你来说人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工作,这是为了赚钱;另一部分是家庭,这是让你快乐、给你充电的部分。但是对我来说,人生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工作,二是家庭,三是我自己。”
她确切地说:“不管是工作还是家庭,对我来说实际都不是充电。我需要自己待着,缓过劲儿来了,才有能量继续面对工作和家庭。”
空气因这样的宣言而安静了一会儿。
“嗯……”笑笑晃晃她的手,“确实有点让人难过。所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快乐吗?”
“有电的时候是快乐的。其实很多次虽然拒绝出来约会,但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是会想你。因为我真的,超级喜欢你。”田野环住他的脖子,“可我感受到的累也是你不能理解的——不是有那种,下班回家后爱在车里坐一会再上楼去的人吗?我就属于这种。”
“那不是你们女孩子口中的渣男吗?”
“现在爱在车里坐一会儿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吧。”田野凑近他,“有想过找个更顾家一点的吗?”
笑笑也抬起头来,轻轻在她嘴上一吻:“可那都不是你啊。”
第75章 假装
“啊, 你这么跟他说的啊。”程舟边摇杯边摇头,“那他肯定难过死了。”
“不是你说我应该用真实状态跟他相处的吗?”
“你这也太真实了点。”程舟服了这个不懂变通的,“你看之前小邢生司旭的气, 那我还能真打电话去骂老板吗?我不是打给你了吗?”
田野才想起来自己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的事:“你好意思讲?你这个完全是在唬弄他吧?”
“那不然怎么办?说人家是我老板,让他忍着点?”程舟说,“糊弄能解决的问题非得掰扯得这么清楚干嘛, 你看你这就属于把自己放在了付出等级的较低点, 以后一吵架他就开始‘哎呀我把你放在第一位,你呢, 你就觉得自己是最重要的’——不要小看男人记仇的功底啊, 我除了分手那天以外总共就凶了小邢一回, 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跟我翻旧账呢。”
“我谢谢你,我倒是没有想那么长远。”田野晃着手上的香橙热红酒,“所以是真的有人能做到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前面的对吧?”
“当然有啊,付出型、奉献型人格嘛——有人是在被服务的过程中感受到快乐,有人是因服务别人而快乐。就像有人是通过自己待着来充电,有人是通过吸别人的能量来充电——这不是你跟我讲的理论吗?”
田野抬头看看她:“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是真不信有人是喜欢和人接触的, 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强撑。在遇到笑笑之前,我也一直认为没人是心甘情愿把时间都用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直到我发现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参与他的一切——甚至就连听歌都想分我一个耳麦,而我就是死也不希望和任何三次元人分享我的歌单。所以他其实也在吸我的能量吧, 你们俩应该都属于, E人?”
“你还信那个测试啊。”程舟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到现在也没见有几个人能说清到底什么是I什么是E的, 一会儿说是内向外向, 一会儿说是能量获取的形式,一会儿又说是某种思维方式。”
“所以你测了吗?”
“没有, 如果测了的话,最终就只会得到4个字母吧?然后就好像我和那些跟我测得同样结果的是一类人了。但是其实那些人我都未必喜欢,甚至可能还很讨厌——不敢想象万一我和我讨厌的人测出了一样的结果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所以我选择不测。”
程舟想了想:“而且这玩意不是还会变的吗?那测它干嘛呢?我只要专注于自己的感受,自然就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就是那种难以专注自己感受的人。”田野嗦酒,“反正你承认你有在从我这里吸收能量对吧?”
“对啊,甚至有时候想到你在被吸我就觉得好涩。”
“……”田野顿住片刻,“那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的能量源头也不是独处,而是自然。”
“噗……你自然个鬼,让你去看个日出你都得跟我拉磨半天。你根本就不喜欢亲近大自然,你的能量源头估计是睡觉。”
“不对,如果是睡觉的话我就会珍惜一切睡觉时间,但我完全无法接受工作完就睡觉、睡醒了就工作这样的模式,我觉得这才是真拉磨。”田野说,“我说的自然不是那种,必须要爬一座山才能看到的风景,而是某一瞬间一抬头看到的景象——白云滚滚的天空,路灯下一棵发光的树,甚至是窗帘后的闪电和雨声,这些才是真正能带给我幸福感的东西——如果我卧室的窗户能看到日出,那我肯定也会很喜欢啊。”
“那你直接说你懒得爬山不就完了吗。”
田野忽略她的吐槽:“所以我有时就在想,我的能量从自然中来,然后被你吸收,那你吸走的能量又去了哪里呢?”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我的能量就是被自然吸收了呗。”程舟恍然大悟,“所以我愿意爬山看日出、喜欢到处玩、喜欢折腾,其实都是在释放过剩能量吗?”
田野抬手跟她击了个掌:“世界线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