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希拿过碗，飞快说了句：“你都醉了，我送就行，记得把头发吹干，晚安。”
说完就快步下楼了。
程迟盯了温希的背影几眼，抬手随便擦了几下湿发，等看见温希回来，才转身回了房间。
在她能听到的距离之前，轻声回了句：“晚安。”
翌日一早。
温希送程迟他们去了车站，本来想送到火车站的，但程迟没让：“来回跑不折腾？你回去吧，送到这儿就行，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温希还在犹豫，程梓依吃着温外婆塞的小零食，眉眼开心地附和道：“对啊对啊，希希姐你就别来回跑了，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次寒假！以后还想找你玩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和外婆都会很欢迎你们的，”温希笑了笑，看了眼两人，“那好吧，我就送到这儿。”
程迟上车后，等程梓依靠窗坐好，他跟着在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朝外面的温希挥了挥手。
暖阳盛在他温和的唇角，勾勒出弧度。温希只顾得回以微笑，没心思再去琢磨，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就好像，是一幅画里的提字。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等回到家，温希打开房间，打算复习落下的功课，才发现，房门下面，有一封信。
温希拆开，在天光大亮的窗前，坐在椅凳上，认真而又疑惑地，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 鼓励信
致温希小朋友：
我知道，能给你发信息，也能亲口说，但写信也不落俗不是？而且，也省得你不知道该怎么回我。
我明天就走了，一直以来，没跟你联系过，真没忘了你，现在补给你。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问你为什么凌晨才睡，我带你早起早睡，去看这世界的黎明。
还有曙光。
温希，加油，你一定要向阳而生。
还有，祝你天天开心。
（ps：这是我醉着写的，要是有什么不对味儿的，你给我忘了，听见没？别留你程迟哥的黑历史，要是没什么不对味儿的，就记着。）
——程迟。”
温希看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开学后，温希依旧自己一个人坐车来了学校，刚坐上开往市区的大巴，忍不住从后车窗向后看了看。
不期然重击心上的，是温外婆负手朝大巴车凝望的身影，不复平日里的坚强欢快，满脸神思怅然。
像在发呆，又像在担忧到，无声悲泣。
温希只一秒，泪水就夺眶而出，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温外婆的身影，她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庆海镇谁都知道，外婆是个很坚韧的女人，吃苦耐劳，一生积善行德，对她溺爱，尽己所能地支持她上学。
可凭什么，这样的外婆，拼尽全力宠爱的孙女，要被别人无缘无故冷暴力，不留余力的针对？
愧疚感弥漫在温希心上，久久不散。
第一次，她恨自己因为处在深渊。
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走出这一切。
温希模糊的目光里，闪过一抹柔和的坚定。
高马尾在开了车窗的冷空气里，轻轻飞扬。也许是因为寒冷，温希的大脑更加清醒无比。
到了学校。
一如既往的，打扫卫生那天，王梦彤经过温希的位置，看了眼讲台上的挂钟，故作惊讶道：“诶呀！卫生部检查的人快来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说着，小到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闪过一抹精明，她一边抑制不住地上扬唇角，又极力控制，一边伸出腿，把垃圾都踢进温希的桌腿下面。
温希去厕所回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王梦彤没看她，似是只有害怕卫生部检查到垃圾这一想法。
而不是，针对她。
温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上前两步，一脚踢上凳子，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情绪平静，但嗓音发冷：“你再踢一个试试？”
王梦彤脸红了红，依旧自认为不失优雅的微笑着，没反驳，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摆在了弱者的地位。
仿佛，是温希找她事儿。
但温希这次，没因为憋屈，就惯着她：“那么多位置，你每次打扫卫生，都把垃圾踢给我，你这样针对人有意思吗？”
说完这些，温希径直坐下，看了眼同桌那个男生微微惊讶的目光，她没吭声，也没再去在意什么。
只打开书，安安静静地沉入学习。
她听到，王梦彤走之前，轻到几不可闻地回了句：“谁针对你了。”
语调阴阳怪气。
明显是个，吃软怕硬的。
温希深呼吸一下，低头心无旁骛地学习。
其实林都和班主任沟通过王梦彤针对她这件事，但暗戳戳的行为，班主任再怎么着也看不到。
换来的，只是王梦彤变本加厉的冷暴力。
奇怪的是，温希主动回击以后，王梦彤就没再敢有所动静。
温希平静而又沉默地，度过了高二下学期，为这一年的跌宕起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期末成绩出来的那天，温希心上，是从未有过的期待，这半年来，温外婆没再像上学期那样担心她，整个人都精神奕奕了不少。
她和温希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上的成绩表。
一边安慰道：“没事儿啊希希，考的差不多就行，不用期望那么大，你能进步，外婆就很开心了。”
温希笑了笑，点开成绩表文件：“好。”
她目光直奔前面，打算从第一名开始往后找。
没想到的是，根本不用找，因为第一名，就是她。
第44章 提子
温外婆几乎要喜极而泣, 两人抱在一起激动了好久。
温希看着窗外生长繁茂的高大树木，烈阳极盛，照在枝叶缝隙, 不留一处灰暗。
她目光闪过笑。
程迟学长, 我做到了，你说的那句, 向阳而生。
等我。
与此同时, 班级群也炸开了锅, 看完成绩的同学都在群里疯狂刷屏。
“卧槽！！！咱班第一名这么牛的吗？！直接干到年级第一！”
“@温希, 恭喜恭喜, 学霸啊！”
“羡慕, 看看我这成绩, 真不好看。”
“你第几？”
“十五名。”
“滚！”
“滚！”
“滚！”
……
眼前, 全是刷屏的恭喜还有玩闹的滚字，温希怔然看着屏幕，突然想起, 她这半年来, 都没怎么和班上同学说过话。
但无疑的, 几乎每个人，其实都是可爱的少年。
只是到了那个班，不得不那样沉闷。
温希回过神, 指尖敲打出一行字儿, 第一次, 在班级群里发了消息。
“大家高三加油呀～”
回复很快就跟了上来。
“好的，学霸。”
“沾沾第一名的喜气, 高三一鸣惊人！”
“加油加油！”
……
温希一个人在房间坐了很久，酝酿了几个小时, 终于深呼吸一口气儿，飞速拿过手机，点开一个联系人。
纠结地发出了一条消息。
【温希：程迟学长，我考了第一～】
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哦。
那边却久久没有回音。
直到傍晚，才有了回复。
是条语音。
【程迟：嗯，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他嗓音里是不加掩饰的鼓励。
温希赶忙放下吹风机，没再管吹了一半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来。
打字的指尖雀跃。
【温希：不要奖励，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分享快乐呀～】
【程迟：快乐已传达，那我也跟你分享个，我养的猫又好看了不少，你肯定喜欢。】
温希心上，仿佛被粉红泡泡，一顿暴击。
503宿舍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个跟猴儿似的，“啪”的一声从各个方位蹿到了程迟旁边，围堵一圈，游戏也不打了，习也不学了。
“呦呦呦，程爷，跟小姑娘发语音呢？”
“不行啊！”一男生抱住程迟右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叫：“卧槽！程爷，你可不准谈啊！咱宿舍就咱俩母胎solo，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4号床的许巍山急地在原地乱转，震惊到像要把宿舍屋顶掀翻：“不是，难道你们都没关注到重点吗？！程迟在撩妹！！”
顿时几人都戏精地开始捶胸顿足。
“不允许啊！连程迟这种不碰感情的，都有情话输出功能了，啊啊啊！！”
程迟聒噪地揉了揉耳朵，骨节分明的手指打了个响指，不急不缓道：“行了，什么情话不情话的？这不就正常讲话？对面是我一妹妹，没谈，该干嘛干嘛去。”
结果更兴奋了。
“诶呦呦，这是情不自知啊？还是咱们旁观者清啊！”2号床的李佳环臂笑着起哄，左右环视了圈503全员，心照不宣地齐声怪叫，“说话跟抹了蜜似的，不像对自家兄弟，平淡的如同一滩，惊不起波澜的水！”
他诗意迸发地抬起右胳膊，佯装望月，抒发情怀似的摇着头。
“什么妹妹？情妹妹？”许巍山手肘碰了下程迟的胳膊，眼神不停往程迟熄屏的手机屏幕上抽，笑的不怀好意。
程迟淡然自若地把手机放在桌面，漫不经心坐着，任凭他们找蛛丝马迹，坦荡道：“马上排位赛就开始了，不想上分了是吧？”
此话一出，503安静如鸡。
捶胳膊的捶胳膊，捶腿的捶腿：“程爷您万福金安！排位赛求安排！！”
“靠！程迟你真他妈不是人，长的帅学习好就算了，游戏还手到擒来？！给不给咱503的兄弟留活路了？”
一边怒骂，一边又义愤填膺地给捶着肩。
“也算是凭一己之力，拉高咱503的档次了！该说不说，来喊咱修电脑的妹子就没少过！”
机会都给了他们，每次都抢着去，反观目标程迟稳如泰山，总能全身而退。
可恨就可恨在，修了这么多次，他们503男寝，就是没一个谈上的！
“散了散了啊。”程迟随手玩笑似的挥开他们，拿过手机没再掺和进去。
几人心知肚明，又揶揄了几声，李佳临走之前，忽然探身瞧了眼程迟的界面。本来想吓吓这位大爷，结果先给自己来了一顿暴击！
“我靠！程迟你不是人！”
走了一半的室友闪退回去，又聚成一堆。
“怎么了怎么了？！”
李佳愤愤不平，心梗的不行。
“他在那给人小姑娘挑奖励呢！满屏粉粉嫩嫩的礼物，救命啊！！”
不知是谁说了句。
——“程迟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压根不需要爸爸给他当军师！”
下一秒，一提子模样的水果玩偶飞砸向那男生，伴随着沉沉的一声轻笑：“喊爸爸干什么？缺生活费了？”
“来，喊一声，爸爸给你转一毛。”
“一毛？！焯！程迟，你大爷的！”
这还没完，男生脸前忽然多了一只修长骨感的大手，只见单手拿着手机，看满屏粉色礼物的程迟，头也不回地淡声道：“提子还我。”
全寝差点按人中，一边扔回去，一边无助道：“我说程迟，你一大老爷们儿，整天这么宝贝儿这提子干啥？！天天搁你那桌面上摆着，我存钱罐儿都没被我这么照顾过！”
“……”
“能比？”
503全寝，猝。
温希没过几天，正在背英语单词，突然接到了一个快递电话。
“喂，您好，你的顺丰快递到了，有时间的话就来取一下吧。”
“啊？我的？我没快递啊。”温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购物软件，确认没有买东西，“是不是打错了？”
快递站点的人愣了下，反应很快地回复：“好的，我这边帮您查一下。”
没过一会儿，声音又再次传来：“刚查了，确实是你的快递，你看是不是哪个朋友给你寄的东西？有空来取一下吧。”
“好的好的。”温希应下，挂断电话后，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边沿，绞尽脑汁思考最近有没有忘事儿。
她换好衣服，跟温外婆打了声招呼，骑着小电驴穿街走巷，去镇上的顺丰站点把快递取了。
温希用快递刀把外包装拆了。
里面是个包装十分精致的礼盒。
粉白两色，粉色丝带系成蝴蝶结，像童话世界公主的礼物。
她惊艳半晌，伸手解开蝴蝶结，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目光里的笑却骤然僵住。
“……”
——芭比娃娃？！
谁送她芭比娃娃啊！
再一看，还有张纸在拉菲草上，拿出来才看清，是一张奖状。
“恭喜温希小朋友考了第一名，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温希只一瞬，就猜出来是谁了，当即充红着脸，急忙找到手机，给这拍了张照，发给他。
配文：【程迟学长，你是不是，幼儿园没毕业？】
程迟看见消息，键盘上冷白的手指一顿，没再飞速移动，摘下耳机起身。
他一边回消息，一边喊过室友：“李佳，替我玩会儿，我回个消息。”
李佳回头瞥了眼程迟高配置的游戏装置，几乎可以媲美专业电竞，眼馋好久了，虽然平时程迟大方，他们宿舍几个人都没少玩儿。
但还是香啊！！
“喊爸爸，我就帮你玩儿！”李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极为嚣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