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希弯了弯唇。
“没想到你表面看着风光，背地里也不太好过，怪不得你一直不找对象，原来不是不想谈，是没得谈。”
“……”
程迟猝不及防受到了，来自温希无意的，一万点暴击。
温希没听到回应，不由朝对面望了过去。
只见程迟似是咬牙切齿，又似是感同身受，眸底戏谑看着她：“是吧，我这个月都快吃不起饭了，但还是乐意请你吃碗馄饨。”
一股热气扑来。
程迟瞥了眼刚送过来的热水壶和新水杯，慢条斯理烫了杯子，重新倒一杯热水，推向温希：“相亲角我就不去了，排不上号，就想找个能让我乐意给钱花的小姑娘。”
“比如乐意请一碗馄饨？当然，全给我也不介意。”
他是不是认真的，温希不知道，但唯一知道的是。
——字里行间，就差点她名了。
“你现在，和以前还挺不一样的。”温希低头望着杯口，握着温热的水杯暖手，脸上不可控地，羞红一片。
“哪里不一样？”程迟随口问道。
温希下意识想说“脸皮厚”，又觉得不太好，就委婉地换了个形容。他大概能听懂。
“脸皮挺坚强的。”
程迟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清隽的脸上笑意渐收。
他指腹轻点水杯，眸色沉沉。
哦，说他脸皮厚？
“是吗？能追到媳妇就行，我不介意。”
温希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耳尖熟透的恨不能立刻捂住！
“你，”你瞎说什么！
温希红着脸，欲言又止。她要是气急败坏，跟对号入座似的，程迟没明说那小姑娘就是她，她也不能反驳这句“追媳妇”。
可气人的就在，两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说的是什么！
“那可能你要追的那人有点介意。”温希弱弱回了句。
她就一张脸，总不能他一说什么就脸红。
那她多没面子啊！
香气扑鼻，店主利索地端着馄饨过来，似是听见两人的话，笑呵呵插了句嘴。
“这追女孩子啊，嘴甜总没错！脸皮都是那浮云，介意个什么呀！我看这小伙子又帅又有范儿，”店主打量几眼程迟，欣赏似的点了点头，“连我一大老爷们看了都想脸红呢！嘴再一甜，抛一抛脸皮不端着架子，换成小姑娘，哪个不得害羞上？”
温希默默伸出手，一声不吭地装作揉眼睛，低头随手遮住双眼。
恨不能一只手把越来越红的脸全给挡住！
程迟盯着温希笑了声，和店主好哥俩地碰了下拳：“借哥吉言。”
似是确认程迟正在看他，店主胖乎乎的脸上暗戳戳朝温希努了努嘴，眉飞色舞地用口型无声吐出两个字儿：“助，攻！”
程迟挑了挑眉，正要想法子道声谢，脸上的淡笑还没落下，就听这店主转身走之前丢下一句。
——“当然，对追求者没好感的除外哈！人都对你没好感，还脸皮‘坚强’，那还是有点子烦的嘿嘿。”
“所以呦，还是赶紧培养培养吧，啦啦啦～”
店主哼着歌儿走开。
于是乎。
这皆大欢喜的馄饨店，忽然有个27岁的“坚强”男人，僵住了笑。
温希没错过店主转身那会儿，朝她抛出一个友情提示的眼神。她水眸星点，推给即使依旧温笑着，也颇为勉强的程迟一碗馄饨，玩闹似地皱了皱眉。
借着话头，反将了程迟一军：“你真的有点子烦诶，快吃。”
脸上却是撤不下的好笑。
“嗤，什么意思？对我没好感啊？”程迟向前拉过凳子，坐近餐桌，拿出一只勺子，洗好递给温希。
他凝视着她道：“我就不一样了。”
意料之中的，肯定是什么不正经儿的撩话。
就算听他说过几次，温希还是下意识将目光从递筷子的手上移开，心跳漏半拍地看向程迟。
听他一字一顿道：“我，只，对，你，有，好，感。”
“你幼稚不幼稚啊？”温希瞬间升温，脸颊熟透地躲开那道目光，强装镇定地拉过另一碗馄饨，试图转移他注意力，“再不吃就凉了！”
先不说他那长相容易让人脸红，怎么说，也是她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男生。
就算有意不去想他，也还是，心里只有他。
而且，这样直白的告白，是曾经的她想也没想过的。她平平静静地生活几年，却从两人重逢开始，一切都像梦一样，突如其来又极为不真实。
程迟弯了弯唇，瞥了眼馄饨上的配料，随手把两碗馄饨换了位置。他把不加葱的那碗换给了温希，又再次拆洗了一只勺子。
低头望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不急不缓地搅动着：“习惯没改吧？不是不吃葱？”
温希心头一震。
眼前忽地因为惊讶空白了瞬。
她盯着那碗冒热气的馄饨，手里的勺子有些凉，慢慢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的？”
和他一起吃饭，也是很早之前了，高二寒假他来庆海镇那会儿，但那时候也没提过她有这习惯啊。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
那句“和南城的味道一样”。
“你吃过南城那家馄饨了？”她说有机会带他和梓依去吃，结果到现在都没去。
“我没吃过怎么知道味道一样？傻了？”程迟抬眼看了下对面，没把勺子里的馄饨送进嘴里，而是先回答了温希的问题：“大学那会儿去过南城几次，就顺便去吃了。”
去过几次？
温希愣了下，转念想起什么，像是不经意间提起道：“旅游吗？你大一国庆的时候，我还遇到过你和你室友。”
她说的，是他的时间点，不是自己的时间点。
比如她那时候是高二国庆。
程迟手上一顿，放下勺子，没什么力度地捏着勺柄。他微微抬眼，漫不经心地说：“记这么清啊？”
温希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咽下食物。她目光闪了闪，又极速黯淡下来，恢复如常。
语气稀松平常地告诉程迟原因。
“没办法，你室友太帅了。”
程迟微眯起眼，不由细想了几秒李佳那狗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几分“姿色”。
他想了想，冷笑一声，说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最自信的宣言。
“我比李佳帅。”
还是他更难忘。
温希差点呛着，惊悚抬头，看向没半点羞耻感，坦坦荡荡的程迟。她实在忍不住，朝对面那个斯文清越的男人，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倒不是他说假，要说帅，程迟确实帅的过绝大部分人，不然也不会是高中男神那样的存在。
只是太过于震惊，他会说这样的话。
“自信是好事儿，但李——”
她下意识顺着程迟的话称呼李佳。这才注意到，程迟没有说“室友”代称，而是直接告诉她名字。
热气升腾而上，仿佛在灯光下跳舞。
好像有什么，在逐渐破裂。
走进他世界的感觉，新奇而又陌生。
“你室友，”温希接着说，“可能会气你妨碍他颜值评级，而且，我觉得他确实挺帅的。”
比李佳帅。
不知道李佳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程迟满不在乎地吃下馄饨，“颜值评级各有各的评法，这我不管，我只管在你这儿的评级。”
“必须比他帅。”
“那你很难帅的过。”温希气他又张口就撩，脸颊烧红地赌气回了一句。
他盯了温希一会儿，漫不经心拿过手机，滑开锁屏，找到微信联系人列表。
嘴里嚼着东西，像在随便刷着玩。垂下的眼睫弧度锐利，托着机身，大拇指敲打屏幕。
在备注是“李佳好大儿”的界面。
发出一条消息。
【程迟：你什么时候找对象？】
【李佳：啥？！拽哥，你问的真挺突然，容我想想哈！】
【李佳：近两年没这个想法。咋滴？你要给我介绍？】
【程迟：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佳：有吧……】
【李佳：你记得咱俩去南城玩那次吗？就国庆！有一小姑娘给你打招呼，长老好看了！】
【李佳：现在应该长大了吧？看上去和咱年龄差不多。】
【李佳：我吧，也确实该找对象了，哥你看，能不能给介绍一下？】
李佳连发几条，不经意间忽然想到那么一个人，就容易刹不住话。
平常压根儿没想起来过。
越说越上头，突然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行？！
准备再接再厉，来个真的。
【李佳：拽哥，你帮我问问，要是没对象就推给我呗？】
发出去的消息，后面却追了个十分显眼的东西。
红色感叹号，刺目至极。
李佳瞪大眼，气的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李佳：卧槽！拉黑我干啥？！】
没过一会儿。
【程迟：手滑，你刚说到哪了？】
不是，谁手滑能滑的这么精准啊？！
【程迟：介绍是吧？】
李佳目光一亮，俨然忘了某人刚才拉黑他的事，为了未来幸福，狗腿劲儿地发。
【李佳：对对对，程迟你是我滴哥！】
一个“快推给我联系方式”还没打完，那边冷冰冰地回了两个字。
【程迟：做梦。】
李佳僵住笑：“……”
你大爷的！
又一瞬间，他秉着多年的兄弟默契，反应过来什么。
愤愤打字。
【李佳：这他妈就是你拉黑兄弟的理由？】
程迟没回这个，只破天荒回了个祝福。
【程迟：祝你早日脱单。】
一时间，李佳竟分不清，这句话是敌是友。
程迟关上手机，笑眸深深地瞥了眼安静吃馄饨的温希。他重新拿起勺子，心情愉悦地吃了起来。
他吃的快，有意控制速度等着温希，也还是先一步吃完。百无聊赖地时不时看起温希，脸庞甜美又温柔。
灯光温暖，恰似那年便利店的吧台前，少年认真又随意地，看着眼前少女安静吃蛋糕。
那年的风，总是掺着甜腻的味道。
现在的风，是满眼都是面前的她。
温希低头吃了一个，盯着没剩几个的馄饨，纠结几秒，忽地又轻声重复了上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吃葱的？”
“我都走这么多年了，哪还知道，记不清了。”程迟漫不经心地说。
第55章 乖点
旁边有对母子经过。
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一只哆啦A梦的气球。
程迟目光移向飘动的气球。气球上有一行不算工整的字。
甚至是七歪八扭, 但不难看出是那个小男孩儿认真一笔一划写的。
他看了很久，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望回温希：“你不是搬到南城了吗？怎么不在南城发展, 回北城了？”
温希目光一顿。
又不怎么在意地平静咽下最后一口馄饨。她认真地想了想, 长睫遮住眼底神色，给了程迟一个还算靠谱的答复。
“我朋友在南城开了家服装店, 问我要不要来入股, 现在交通方便了很多, 在哪都一样, 所以就来北城了。”
程迟嗯了声, 那小男孩似是察觉到隔壁桌的对话声, 看了过来, 不期然同程迟的视线撞上。
小男孩循着刚才捕捉到的目光,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气球。
他没有犹豫地，笑嘻嘻指了指飘在上空的气球，一点儿也不见生地搭话。
“哥哥, 你也喜欢看《海贼王》嘛？”
海贼王？
温希下意识回过头。
发现小男孩是在跟程迟说话, 坐在他母亲旁边靠墙的位置。他转过身, 晃着小腿笑眯眯地看向程迟。
手里拉住一只气球，气球上写了字：【我要和路飞一样勇敢！】
程迟笑了笑：“我很早就看完了。”
“哇塞！哥哥好厉害，我才看到第二百三十一集诶, ”小男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想起什么, 又红了红脸，不好意思道：“我写的字不好看, 已经在努力练字帖啦，哥哥刚刚盯着那行字看是因为字嘛？”
“不是, ”程迟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说真的，这孩子的字儿，比奥特曼打不过怪兽还扯，好歹能看懂。
他语气温和地解释道：“字好不好看不影响小弟弟你有像路飞那样勇敢的决心，不过还是要好好练字啊，哥哥只是想起自己年少那会儿了。”
小男孩天真懵懂地看了看两个明显大他很多岁的成年人，好奇心上涨。
“那哥哥你年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呀？”
温希不由也看向程迟，没有急着走，而是安静又沉默地，等着他的答案。他似是认真想了一会儿，又似是被以往的回忆抽离思绪，直至眼里的深茫褪去。
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地给了答复。
“冲动又热忱吧，想做什么直接去做了，现在想想，也挺意外的。不过，也心怀感恩，自己能坚持做那些，现在回想起来，都是证据。”
“什么证据呀？”小男孩又问。
每个词他都知道，但大哥哥连成一段话，他就不懂了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