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李暮夕【完结】
时间:2024-04-10 14:36:21

  容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闭了闭眼睛,多少?有些?无力:“她都有男朋友了,我还上赶着讨这个没趣?”
  “你不像是这么要脸的人啊。”徐靳调侃他。
  容凌也不在?意他的挤兑,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分手时已经说好,以后不再干涉彼此?的生活。若是再出尔反尔,岂不是更?被她瞧不起?
  他身体僵硬,心底好似被一阵冷风穿堂而过。
  “呦呦呦。”徐靳都服了他了,“这么大度?我建议你直接立地成佛算了。你真不管她?真不管她她就进火坑了!你以为这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凌面色平静,喝完杯子里的茶才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谢谢你老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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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斯时最近的运气?不错,自?从还清赌债后身上就轻松多了,走路都抬头挺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失掉的那只表,他越想越觉得亏,看周四那模样就知道?那表不止两千万。周四个奸商!
  可他实在?没胆子去要回来,只能自?认倒霉。
  这日他照常拍完戏离开?,谁知却被经纪人一个电话打来勒令在?原地别动,说有大人物?要见?他。
  经纪人电话里语焉不详,但是语气?非常严厉郑重,沈斯时自?然不敢怠慢。
  快6点的时候,一辆红旗停在?剧组后门,将他接走。
  车里很安静,司机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身旁的这位谢秘书虽然是笑着的,却给他极大的压力,有种?笑面虎的感觉。沈斯时一开?始还讨好似的跟他搭两句话,渐渐的就不敢吭声了。
  这人瞧着笑眯眯的,直觉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车一路往北六环开?,后来进了个胡同,七绕八弯拐了好几条道?,停在?一处院门前。
  他没来过这种?地方,里面回廊曲折如进入了什么古老的园林,长廊好似没尽头,雪白的院墙底下挂着一盏盏羊角风灯,在?冷风中旋转摇曳。
  莫名有种?神秘诡谲的感觉。
  像是什么私人会所,但似乎又不像,人太少?了,氛围奇异地庄严而肃穆。
  终于抵达目的地,谢平上前叩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许可后,推开?了门。
  沈斯时悄悄往里打量一眼,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很庄严厚重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硬木家具,他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莫名有点畏惧,不敢往前。
  谢平见?他迟迟不上来,皱了下眉,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进去。”
  沈斯时踉跄着进了门,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的大门已经合上了。
  他只能转回身,这才看到办公桌后坐了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说年轻是因为那张脸相当于他沉稳练达的气?质来说,显得有些?年轻了,他只是坐在?那边低头写着一份什么文件,沈斯时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隐约觉得他有点眼熟,像是在?电视上见?过,可又想不起来,手心虚虚冒着汗。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敢吭声,就那么杵在?那边等着。
  容凌终于写完报告,拧上笔盖连带着文件搁到一边,这才抬头看他:“沈先生。”
  沈斯时下意识站直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那一瞬不知怎么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是谁了,磕磕绊绊地挤出句称呼:“容……容先生。”
  “你不用紧张,我就问你一些?事情。”容凌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换了个方向推到他面前,“这是你拿去拍卖的吗?”
  沈斯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只表,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他这个,额头不觉渗出了冷汗:“这……这……”
  “我是我的东西,曾经送给了一位故人,没想到会在?拍卖会上见?到。我在?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拿去拍卖。”
  听他这么说,沈斯时倒是松了口?气?,随口?胡诌:“……是这样的,因为我意外出了些?事儿,我女朋友为了替我周转就把这块表给了我,让我去拍卖……”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容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雪亮如刃:“沈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喉咙发紧,感觉这谎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好糊弄。
  也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好糊弄?
  又想起经纪人的告诫,他腿脚虚软,脑袋乱糟糟的,吃不准对方的意图:“我……我没有乱说……”
  感觉耐心已经告罄,容凌深思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厌恶,尽量心平气?和?:“我现?在?不是在?追究你的问题,我只想知道?钟黎过得怎么样。我问你,你跟钟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斯时想起了他那个姓谢的秘书,想起在?车上时谢秘书旁敲侧击敲打他的那些?话,说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真惹毛了他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四算什么?在?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再不敢胡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吐了。当然他也存着一个心眼,不敢把什么都说了。
  “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以前不赌钱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改了……”
  平日跟他汇报工作的手下都是精明干练的人,说话很有条理,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连逻辑都捋不清的?
  容凌皱着眉,心里的厌恶又添几层,好几次都想开?口?呵斥他不该说的别说,挑重点,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厮被他吓着了说话更?不利索,终是忍着不适听完了。
  他当然不信这人的鬼话,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可他和?钟黎的关系不便?透露,免得这厮出去乱说。
  他自?己倒没什么,钟黎指不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她现?在?待的院所各中关系也挺复杂,各种?派系纷争不断。
  “行了,你回去吧。”容凌挥挥手,让他自?行出门。
  人走了,他才抚摸着盒子里的那块表,沉着脸,良久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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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黎是两天前才发现?那块表不见?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不停地回忆,几乎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病急乱投医似的给每个来过她住处的朋友都打去电话,连沈斯时都打了。
  “什么表啊?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在?电话里说,“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讷讷的,听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
  沈斯时忽然就有些?内疚,可到底是没有开?口?,支吾了会儿把电话挂了。
  钟黎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窗外的夜色像包裹着一团浓雾,要将她卷入、吞没。她难以诉说心里这一刻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无法言说,说白了那也不过是一块表而已。但是,每次这么劝自?己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迟钝而麻木持久地疼。
  仿佛心脏的地方已经生锈了,扯动时都泛起丝丝血腥气?。
  门铃这时响了,不知是谁年节来访。
  钟黎忙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小跑着过去开?门。
  楼道?里挺昏暗,屋外的灯还坏了一盏,视线过了两秒才适应黑暗。黑暗里,是一道?高大修挺的身影,穿西装,皮鞋稳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
  她的笑容在?看清门外人的那一刻凝固在?脸上,下意识要将门关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先她一步按住了门板,不费什么力气?,将门缓缓推开?:“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
  “不……不是,您请进。”钟黎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强自?镇定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低头时,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局促地投影在?角落里。
  比他高大的影子要小很多。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在?他面前似乎都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这让她感到怨恨又无力。然而,又不仅仅是这些?,他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曾经的爱人那么简单。
  他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关怀和?呵护,是弥补她贫瘠童年的温暖,也是滋生欲望与惰性的温床,她曾深深地陷入这片温柔而致命的泥沼中。
  其实回国后钟黎一度都很害怕看到他,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背影。
  他们当初的分开?虽然有无奈的抉择,更?多的还是意难平。她太了解容凌了,除非是他主?动放弃,否则,他这人永远那样一意孤行。
  当年,与其说是他的选择,不如说是她的放手。他妈妈对她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每每想起都让她锥心般地痛:“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明白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是骄傲。”
  “他的骄傲和?自?信来源于哪里?是他的出身,他的背景,他的权力与地位。如果失去这些?,他就什么都不是。你真的爱他,就不该拖累他,让一个你爱的男人失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被打落十八层地狱。”
  “说得难听一点,你会喜欢那样的他吗?”
  钟黎只觉得每一根毛孔里都泛着寒气?。
  顾允章的话不算难听,如她的为人处世一样,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直击她灵魂深处的痛点,让她难以反驳,绝望到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的选择,其实也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她不想让他以后怨恨她。
  “你喝茶吗?家里有龙井。”这样相顾无言地坐着实在?尴尬,她站起来说。
  “我喝白水就好。”
  “那你等一下。”钟黎去了厨房。
  很快,开?放式厨房里传来了烧水声。
  容凌抬头望去,她背对着他站在?那边,睡衣是粉白色的,有点儿臃肿,可她背影看上去仍是那么单薄纤细,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一些?。
  他沉默了良久,忽然就有些?难受。
  那么短的距离,却像是咫尺天涯一样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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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黎将倒好的水搁到桌面上,转身要去拿些?点心。
  却被他喊住,他叩一下旁边的玻璃台:“不用忙活了,黎黎你坐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乍然再次听到“黎黎”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无数的记忆碎片从光年的历史?长河里涌出,以至于她都有些?恍然的不真实感。
  钟黎的身体都有些?摇晃,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
  她握了握手指,感受到被他注视的压迫感,到底是坐了回去。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钟黎的手脚都有些?难以安放。
  过了会儿她终于镇定下来,开?始思索他的来意。容凌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跑来找旧情人叙旧。这太无聊了,也不太上得了台面,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想通了这一点,钟黎平静下来,坐在?那边垂着头等待他的开?场白。
  容凌也不急,将那杯水慢慢喝到一半时才开?口?,第一句是:“你跟那个沈斯时,是什么关系?”
  钟黎委实是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但这样没头没尾的,更?让人心生警惕。
  他从不直接说自?己的意图,而是将问题一一抛给别人,以此?掌握主?动权。
  钟黎曾经在?这一招下屡屡吃亏,后来也长了个心眼。
  她闷了会儿,似是思考:“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容凌笑了:“我这么问,肯定有我这么问的道?理。黎黎,你想清楚再回答。”
  钟黎厌极了他这一刻瞧她的眼神,心里已经愈合的伤痕好似被撕拉一下扯开?,她豁然站起:“你凭什么过问我的私事?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这么咄咄逼人,让她有一种?所有隐私都无所遁形的羞耻感。
  以及她的不好,她的窘迫,都暴露在?日光底下。
  偏偏在?他面前,她不愿意透露自?己一丝一毫的难堪。
  她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偏要把这一切血淋淋地撕开?。
  这对彼此?有什么好处?
  他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为什么不能留一点儿自?由和?体面给她呢?
  “你别激动,我只是问一下。”他语气?放缓。
  钟黎别过头去,不愿意跟他对视。
  从始至终,他平静的姿态都感觉像是对她的嘲讽。
  钟黎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敏感,可他们之?间承载着那么多她不敢触碰的记忆,稍有不慎就像点燃的火药桶,一发不可收拾。
  她悲哀就悲哀在?无法阻止他咄咄逼人的靠近,又无法让自?己的灵魂抽离,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窗外又开?始下雨,两人相顾无言不知道?坐了多久,钟黎耳边听到他隐约跟她说对不起,她原本都没有哭的,这一刻眼泪才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砸在?冰冷的手指上。
  恁般镇定的人,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徒劳地要帮她擦拭:“你别哭。”
  钟黎抿着唇,没有应声。
  这一场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对峙,随着时间推移,也从一开?始的疾风骤雨逐渐向绵绵细雨过渡。窗外的杂草在?风雨中簌簌颤动,玻璃上蒙着一层阴冷的潮气?,那种?凉意好像能渗透人的骨髓。
  钟黎恍然抬头时,天色暗沉到像是在?头顶遮了一块灰蓝色的幕布。
  她捧住温热的水杯,无意识地喝一口?,还是觉得冷。
  视野里瞥到他锃亮的皮鞋、垂感极佳的西裤,忙又缩回,不敢再看。
  她觉得陷入了一种?困境之?中。
  “这是我在?拍卖行拿到的。”容凌将那块表搁到了桌上。
  钟黎怔怔看着,连日来的猜测都成了事实。
  她心里更?冷,一寸一寸沉入冰冷的海底。
  容凌站在?那边,角落里的窗户有一条缝隙没有合上,冷雨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也凛凛的,似乎被风雨吹得很远。
  钟黎没有抬头,只入定般望着那块表,半晌才干涩地开?口?:“谢谢你。”
  他没没应,也没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钟黎感谢他这一刻的委婉,总算替她保留了几分体面。
  “把我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离开?前,他说,“不然我就去你们院长那里跟他聊一聊。”
  钟黎心头发紧,心里有一种?苦涩的闷意在?无声地蔓延。
  转身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深远到甚至有一种?哀伤的错觉,可过一会儿,他笑一下,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他说:“你知道?的,我一定干得出来。”
  那一瞬的眼神甚至让钟黎感到害怕。
  像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直到身后门在?她面前关上,钟黎才紧紧地抱着胳膊,伏在?膝盖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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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容凌听到她的哭声了,可他离开?的步伐却是更?快。
  怕晚一步就忍不住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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