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李暮夕【完结】
时间:2024-04-10 14:36:21

  他手里还接着一个电话,车窗降下,将烟灰往外掸下一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目光却紧紧锁着她。
  这样的美景,让四周的一切浮华都黯然失色。
  魏允好几次回头看他,欲言又止。
  容凌自然看出他的意思,不免自嘲一笑:“在这儿等我。”
  推开车门,径直走了过去。
  顺手取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提前给你准备。]
  旁人选菜需要提前两周预订,他这样的,自然是想吃什么都能点着,小厨房所有菜都有为他预留的。
  钟黎还仰着头有些懵呢,可能是在想该回什么消息。
  脑袋上已经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提醒的意味却很足。
  钟黎捂着脑袋回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容凌,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不说让魏允来接我吗?”
  “原本是让他来的,可我不放心。”他揽了她的肩,接过她的包带着她下台阶。
  两人身高差明显,钟黎又非常娇小,被他牵着手往前走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你是不是不止188?”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钟黎叹气,终于问出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
  以前也问过他这个。
  他笑而不语。
  钟黎觉得肯定不止,他太高了,她也不矮,可被他吻着的时候还是得踮起脚尖,非常吃力。
  前面有红绿灯,钟黎没注意就要过去,被他长臂一展就给拦住了。
  “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不看?”他瞥她一眼,语气凉淡。
  钟黎自知理亏,抿抿唇:“失误失误。”
  他的表情这才松缓些,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他的手掌宽大修长,虎口还有薄茧,被他这样攥得久了,钟黎觉得紧张,心一跳一跳地上下蹦着,犹如过山车。
  手心还汗津津的,滑腻腻很难受。
  她挣扎了一下,小声说:“你握这么紧干嘛?我手上都是汗了。”
  容凌偏过头看她,浅浅一笑:“怕你跑了,可不得攥紧点。”
  这样不着调的话,他说来却语气清浅,坦然自若,目光这样笃定,徒生一种款款深情。
  钟黎屏息,眼睛一错不错地和他对视着。
  那一刻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他深邃潋滟的眼底。
  沉沦、堕入,不愿意清醒。
  她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拉着他的前襟。
  “冷?”容凌伸手抚一下她的乱发,替她拨到耳后。
  钟黎埋着头没吭声,就那样埋在他怀里,小手绕过他坚实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容凌懂了,笑一笑说:“车就在前面,魏允在路口看着呢。你确定要在这里……”
  钟黎红着脸松开了手,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继而鬼祟地朝路口探头探脑。
  没看到车子和魏允,目光又往前探,终于在两百米开外看到了。
  隔得这样远,魏允根本看不清他们在干嘛吧,人来人往又这么多人。耳边传来容凌克制不住的笑意,钟黎拽了他一下,直觉又被他涮了。
  到了车上,容凌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
  起身时不忘捏一下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扑到她脸上。
  魏允还在前面看着呢,钟黎推搡他一下,手抵着他想要下压的胸膛,很小声地说不行。
  她这会儿觉得他是故意的了,不然后座系什么安全带啊。
  “他看不到,就算看到也没事。”容凌神情自若地说。
  趁她不备,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蓦然传来湿热下压的力道,像是夏日受热融化的果冻,紧紧贴着她。
  因为还有别人在,钟黎又羞耻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儿,只抵着他不让他太过。
  可一截纤腰还是被他牢牢掌控。
  她一颗心不断在山巅上,被抛上抛下的。
  这个深吻持续了很久,因为时间问题,他才暂且放过她。
  只分开时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不知餍足地喟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钟黎默默望着窗外,不作回应。
  耳朵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脸颊上。
  容凌无声地看她一眼,笑了笑。
  他们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开始。那地方在西绒线胡同深处,曾是晚清一位王爷府邸,规格占地自然极大,外看并无寻常之处,入门后,宫灯盏盏,中庭幽深,一路走来雕栏画栋,气派不凡。
  就连服务员也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着提花缎面盘扣旗袍,行走间香风阵阵。
  钟黎不由多看两眼,扯身边人衣袖:“这边的服务员都好漂亮啊。”
  “庸脂俗粉。”容凌淡淡。
  他单手入兜,路过时确实目不斜视,提不起丝毫兴趣。
  钟黎知道他这人眼光高,对美有很高的鉴赏追求,如果真是美女,哪怕不谈风月,他也会以欣赏的目光多看一眼。
  “你好挑剔哦,我觉得还行啊。”
  “在你这位大美人面前,谁敢称自己是美女?”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夸人。
  很土味,但很奏效,钟黎心花怒放的模样不要太明显,嘴里还要说上一句“别胡说,叫人听见了笑话”。
  容凌不得不感慨,女人真的很吃这一套。
  他以前太直了。
  这种话也就随口一句,却能哄得她很开心,何乐不为?
  “不好意思,来晚了。”他推门进去,手揽着身边人肩膀,先给他们介绍钟黎,“我老婆,你们都见过的。”
  屋里几人目光各异,但都非常友好,笑着跟她招呼。
  不熟悉的只礼貌点头,熟悉的如顾西月已经扑上来挽她的手,嫂子长嫂子短,叫得钟黎不好意思极了。
  钟黎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没想到姜雪儿和杨珏也在。照理说,两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除非是他怕她不自在,特地把人叫过来,也好让她有个说话的伴儿。
  钟黎回头去看他,他已经在跟冉文聪说话。
  身边另一位姓刘的公子已经挨过去,起身给他倒酒。
  虽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也有高低位次,这位刘公子他爸虽也是京官,但能力水平一直很一般,位置也就那样,他本人也没什么大能耐。
  因此在这个圈子里,他一直都算边缘化的人物,他给容凌倒酒,在座众人见惯不惯,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势。
  “我不喝。”容凌低声道一声谢。
  似乎怕他误会,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太太不喜欢我喝太多酒,这个度数太高了。”
  “哪里哪里,是我鲁莽了。”刘公子受宠若惊,忙将酒倒掉又给他换了果汁。
  又跟他套近乎,“婚宴就定在这两天?会不会天气太冷?”
  “没关系,现场都有暖气。”他无意多说,只礼貌笑了笑。
  对方也识趣,不再多问。
  徐靳却道:“你俩的婚纱照拍了吗?这种天气,还要拍外景?”
  手里扣着的酒杯移过来,跟他碰了一下,吐槽,“难得聚一次,还果汁?你真变成妻管严了。”
  容凌笑而不语,抿了口杯里的果汁。
  钟黎的耳朵有点红。
  好在她坐的地方比较昏暗,加上她是容凌的妻子,一般人也不会也不敢往这边一直盯着她细瞧。
  姜雪儿给她倒茶:“黎黎,结婚的感觉怎么样?跟我们说说呗。”
  杨珏也笑:“看这样子,是乐不思蜀咯。”
  顾西月帮腔:“我哥可宠我嫂子了。以前他俩在一起时,他们在前面逛街,我这个塑料妹妹在后面给他们提东西,哎――”
  “哪有啊?”钟黎小声反驳。
  顾西月当然是随口胡诌的,那时候她正跟容凌开口要零花钱呢,是自己主动帮忙提的。
  后来他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帮多少岁数的人,还拿自己当小学生呢。
  可几杯酒下去,再稳重的人也会变得不着调,何况人多就容易起哄。
  钟黎本不想参与,就坐在旁边和顾西月她们聊天,谁知会被抽中。
  她无奈地站起来,在几人的起哄中选了回答问题。
  她是这局里最后分量之人的妻子,加上又是这样的好脾性好性格,自然没有人刻意刁难,之前几次都让她轻轻松松逃过了。
  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运气了――
  “说说你和容公子的第一次吧。”穿着很潮的这个小年轻嬉笑着开口。
  看他脸红的样子,估摸着是喝多了。
  钟黎的脸涨得比他更红,但也不好表现得这么玩不起,说:“19岁的时候。”
  下面一片嘘声,还有人说“你俩还挺会玩”,包括徐靳都睁大了眼睛。
  好在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打着哈哈过去了。
  后来玩得挺大,还有人让脱衣服,女姑娘也不含糊,直接把里面的线衫都脱了,就穿着bra骑在一男的身上就要强吻他。
  但再怎么玩,也没人敢点容凌、徐靳几人,他们在沙发里闲聊,有一搭没一搭说年后的安排。
  离开时已经很晚了,钟黎搓搓小手,抬眼就看到容凌提着外套从里面出来。
  冷风一吹,她缩了缩脖子。
  “冷?”他握了下她的手,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钟黎笑着摇摇头:“还好啦。”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不自觉朝他挨过去,好像他身上有磁石似的。
  容凌笑着搂住了她,带着她踩着街灯落下的投影离开。
  晚上回到家,他在书房待了会儿,然后拿着婚宴名单又过来征询她的意见。
  钟黎看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说:“你决定吧,我没别的要请的人了。”
  容凌推了下眼镜,握着她的手歉意地说:“因为我爸的缘故,我们的婚礼不好办得太张扬了,影响不好,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难免会生出事端。”
  他向来谨慎,这样的考量也是为大家好,加上钟黎也不是很热衷于排场,欣然点头:“我知道的,都明白,你决定就好。”
  “我们黎黎这么懂事,倒叫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由衷这样想。
  钟黎反握住他的手,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夫妻了,那就是荣辱共同体,而且我也不喜欢太奢华,被人指指点点的。”
  要那样显摆干嘛?物质上她从来不缺,也不需要那些虚名。
  容凌却说:“这边是不能大操大办,我们,南京那边可以办得稍微隆重些。”
  “要办两场?”钟黎眉头微皱。
  容凌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繁冗的仪式,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没办法,辛苦你一下了。我们顾家在那边有不少亲戚,很多长辈年纪都大了,赶来赶去太不方便了。”
  钟黎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包括婚宴细节、要宴请的人,以及婚纱照要怎么拍。
  钟黎有选择困难症,说他做主就好。
  但他还是把各种可以选择的方案都跟她说了,征询她的意见。
  他们聊到深夜,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后来洗澡都是他抱着去浴室的。
  钟黎实在犯困地厉害,加上对他的信任,勾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睡得深沉,迷迷糊糊听到他“啪”一声关灯的声音。
  脑袋枕上绵软的枕头,她翻了个身,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衣襟前端却微微一凉,继而有些痒。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听见他伏在她耳边说脱了睡觉舒服。
  她便不再挣扎了,挣脱那层束缚后,确实全身心放松。她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谁知腰两侧被人握着扶正了些,试探着涂抹了一下。脸蛋在衣襟上蹭过时,颇有些凉滑的触感。
  四周太安静了,让一切感知都变得无比清晰。分明她已经困到不行还是感觉到冰凉和酸胀感,哆嗦了一下,像受惊着凉的小动物一般不舒服地蹭了蹭,人往被子里钻了钻。
  却又被他勾抵着往上钻了钻,她不适地往里爬。
  “黎黎,南京那边可能要办得大一些,结婚是有点累,但一生就这么一次,到时候要辛苦你一下了。”他挤进去些,将被子和自己一道覆上,将她抱得更紧。
  太累了也实在太困,窗外夜已深沉。钟黎已经发不出声音,眼角还是不自禁沁出泪珠,难受得呜咽了几声。?
  容凌对自己的生日其实没什么特别重视的,尤其年前那段时间他还特别忙,一个礼拜里有好几天都在外面考察。
  只是,钟黎这次说要亲自给他操办,他心里才多几分期待。
  钟黎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归京时,他正在N市视察一个核能基地。
  因为是在郊区,收不到信号,容凌晚上7点回到招待所才看到,忙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
  那边声音挺杂的,似乎还有不少人。
  “黎黎,找我什么事儿?”容凌边将电话搁在耳边,边换上大衣走去阳台上接听。
  夜深露重,院子里只有一盏地灯在照明。
  淡淡白光和天上月色交相辉映,如流动的水银,墙角的水池里波光粼粼,鱼儿偶尔跃出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边静了会儿才说:“黎黎在玩游戏呢,你等一下。”
  等了大概有两分钟对方说,钟黎喝多了,这会儿没办法接,要不你等她酒醒了再打来。
  容凌皱起眉:“她怎么了?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儿。”
  对方本来还不以为然,似乎被他气势所摄,下意识道出了地名。
  他第一时间打给了徐靳,谁知徐靳也在那地方,电话里响了会儿他才接着电话去了外面,然后跟他说:“她今天高兴,喝多了点。”
  “喝醉了?你让她接电话。”
  “都说喝醉了。你担心什么?我在旁边看着呢。”
  容凌静默下来。
  徐靳似乎也觉得气氛尴尬,又打圆场:“西月也在,不信你可以问她。”
  “算了,你帮我看好她,以后别让她喝那么多。”没等他回答,容凌把电话挂了,站昏暗的墙角站很久,心里不免叹息。
  原是他魔怔了。
  知道她有自己的交际圈,可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做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害怕她被人骗,出什么事儿。
  他这应激反应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改不了。
  理智上知道要改,行动上压根控制不住,也是悲哀。
  估计徐靳都在心里面笑话他。
  拿不起又放不下,他这儿她是唯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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