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踹掉夫君——议川【完结】
时间:2024-04-10 14:37:14

  夜已经深了,李玄晏从满桌书简中抬头。白衣人站起身来,对着窗外的月亮,轻轻伸了个懒腰。
  达蒙被斩决的消息,与李清和被斩决的消息,一同送进了宫中。
  却一直没有他最想听的消息。
  剡帝从得知确切消息的那天,就在病榻中一倒不起了。半个多月以来,李玄晏名正言顺地出现在龙椅上,代为处理朝政。而鸿霄殿易主的消息,也如春风那般,迅速传遍了剡地南北。
  李玄晏不是不知道,那个从小把他丢在宫外的父亲,是借病用行动表明,自己不会再理会朝政,也不会拦在他的道路上。一切都任由他去了。
  父皇却也对他闭口不言,甚至不肯见他。但十九年过去,一度纠结的身世往事,却已并非他心头最大的事情。他已经派人去查,相信无论如何,都会有些眉目。而叔叔依然留在北疆,不知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到都城。
  最令他意外的是,朝中资历最深的袁太师,原本并不热衷朝政,此时却也主动提出要帮他处理事务,手把手教了他好些事,叫他如何都感激不尽。似乎是因为他的千金从镇北关搬回了太师府,再遇见他时,只觉得这老人上了年纪,脾气竟然渐渐好起来。总之,皇宫以内,好些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贩运茶叶的马帮北上南下,李玄晏听见了这天下的很多消息,却一直没有他最想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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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深,正是雨前雪芽最好的时候,那家茶叶铺,在涿下城中结彩,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
  但涿下城靠近北疆,满街都是茶叶铺,连过路的垂髫小儿,小鼻子凑在茶叶上一闻,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无论掌柜吹得怎样天花乱坠,一间铺子里的货色是好是赖,就是骗不了人。
  于是这掌柜独辟蹊径,在分店旁边经营了一家茶馆,让来客不必花大价钱,就能品到从分店中直接取来的茶叶。还有个白面书生,扑棱着一面折扇,站在三尺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引人入胜。
  不多时日,出名的除了这茶叶铺子,更是店中的说书人了。
  连过路的街坊,有时候来不及照看孩儿,就把小童往他茶馆里一塞,嘴上拜托道:“有劳啊,陈掌柜!”说书人得空了,就在茶馆中又开了个小馆,教那些请不起先生的孩童识字,别有一番乐趣。此地民风淳朴,街坊们过后就拿来了年前风干剩余的腊肉、腊肠之类,一股脑塞进陈掌柜手里。陈掌柜推脱不了,也乐得收下,给铺子里忙活的伙计加餐。
  伙计三个,其中一人总是留不住,天一黑,就抱拳道:“老大,我媳妇在家看孩子呢,对不住,兄弟先走啦!”灯刚点上,这有家的人早已跑得没影了。
  最年轻的小伙计,从肩头卸下最后一麻袋茶叶,整个人累得瘫倒在椅子里,忿忿不平道:“今年就数他干活最少,年末给他少分点!”末了眼睛一转,又说:“算了,他成家了要养我的乖孙儿,还是给他分多点吧!”
  另一个低头拨拉着算盘的,因为生活日益好起来,脸上较以前多了好几分和气,却还是忍不住作对:“瞧你那样子,还不赶紧攒点银两!要学以前那个质子么?”随即喜上眉梢,汇报道:“老大,咱们已经赚了不少,茶馆功不可没呀!”
  那个被称为老大、陈掌柜的人,早已对他们每日必备的拌嘴见怪不怪,听见那两个字,心中忽然有所感触。
  说来,那两个最后还是拜托了他的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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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炒河虾仁,小螺蛳,香干马兰头,”贺子衿阖着桃花眸,摆手挡开店小二送上来的菜目,口气笃定地报着菜名,“海棠糕,桃花冻。要不要来条鱼?”
  他对面的年轻姑娘,淡藕色绫袄衬得白里透粉的脸颊更显娇艳,柳眉一竖,嗔道:“点这么多,吃不完拿去倒?”
  贺子衿哈哈大笑,朗声吩咐:“来条鱼,要最鲜的!”
  “鲜鲜鲜,鲜掉你的眉毛!”秦鉴澜吐了吐舌,却也受他的快乐所感染,不由得展眉而笑。
  “这次出远门,终于有机会带你来天香楼试试了。初春这个时候,河里的东西,还是天香楼的最香。”贺子衿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望着她一筷子戳向马兰头,眼神宠溺,“这都一年了,涿下城却没有什么变化,跟我小时候差不多。”
  “是啦,你又念旧啦,找机会回去探望你二哥,别碰到你爹那个老古董就成,”秦鉴澜不管他,抬起筷子却惊道,“咦,我夹不起来?”
  原来天香楼的厨子刀工精湛,将马兰头切得细细碎碎,又拌上滑白的香干和扑鼻的香油,闻着令人食指大动。但只用竹箸,却难以夹取,一夹起来就从筷尖碎掉,落到桌上。
  她看着自己浪费掉的那些,连忙在心中默念着罪过罪过。对面那人却伸过手来,指尖亲昵地在她唇角一抹,擦掉翠绿的残渣。
  还调侃地问道:“你呀,连吃饭都吃不到嘴里,要不是带着我,出门在外怎么办?”
  她心中微微一动,仿佛又回到镇北关的河边,他洗衣服,她洗樱桃,不时在他嘴里塞一颗,堵他没完没了的笑话、胡话,现在想想,或许还有真心话。
  “我翻了大半座皇城,找了你一天一夜呢。”
  她坐着马车离开从诲居那夜,他在街角的青石砖间,捡起了他为她画的小像。
  然后,越过大半座都城,找到了她。
  另一个问题,整整一年以来,她与他离开宿州、云游四海,却一直避而不问。
  这时她看着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忽然有勇气张开了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的夫人其实并不是将军府的千金,而是另一个人,这一切都是个误会,甚至是一个错误,你会怎么想?”
  贺子衿不悦:“咱们不是说好了,这辈子不提秦经武么!他得到将军名号又没恢复职位,你还不让我去都城,看看他现在是生是死,好让我安心点!”
  “少打岔,”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啊晃的,“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都是梦境呢?比如说,你其实根本不认识我?”
  他看着她,她的脸微微侧过去,琥珀色的眸子中隐隐是担心。
  贺子衿就笑了。
  他的手放在桌上,轻轻握住她那只晃在他眼前的手,拉到唇边,印下炽热一吻。
  第一次认识她,似乎不在新婚揭开盖头的刹那,不在从侍女手中接过来,随意擦在他额角的毛巾,不在低垂着眉眼的脸,不在安安静静的从诲居。第一次认识她,倒像是在……元宵宫宴那夜。他看见一个纤瘦的姑娘,穿得人模人样,却对着熙熙攘攘、珠光宝气的大殿名利场,痴气地将自己的脸,藏在一盆寿松后面。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令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发现对方竟是从诲居中保着一府老小十数条人命的花瓶,是他的夫人。他此前怎么不知道,她竟然会对着见过千百遍的醉汉,露出那么生动那么鲜活的笑,与从前判若两人?那便是他真正心动之初。爱到愿意永远追着她的红马儿,有六十年就追六十年,有一百年就追一百年,携手游遍四海,直到天涯尽头。
  能这样看着她,听见她说话,与心爱的人近在咫尺,于人生前二十年而言,都是如梦似幻的事。
  贺子衿先是按了按她温热的掌心,笑道:“这不是碰得到的吗,又如何是梦呢?”
  紧接着,她分明看见,他一贯不正经的桃花眸中,微微颤动着光芒。
  像是回到他们出发前往镇北关的那天,他骑在马上,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说:“上来吧。”眼睛看着前方,并不看她,她却能看见其中颤动的光芒。
  “红叶之盟,莫失莫忘;”贺子衿俯在耳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都说给她听,“天涯漫步,非梦非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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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句呢,说的便是那个传说中骑着一匹红马奔进北疆,跑到宿州天狼骑阵前,将文书交给宿州大君,阻止了一场战争的姑娘,和被她救下的人,以后的故事。”说书人字迹遒劲,一边和台下的小童们说着,一边特别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写下的“非梦非误”四个大字,转头道,“这几个字的写法,要像我刚刚那样,先这般起笔,然后那般……”
  一句话还没讲完,茶馆外已经站着一个男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
  “客官,”拨拉着算盘的人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一下,格外专心,“茶馆打烊啦,咱们在教这些孩儿,有啥事明天赶早吧。”
  白衣人顿了顿,唤道:“三算子。”
  这样一声,把三算子吓得手一抖,算盘上的珠子立刻乱了;堂中讲得抑扬顿挫的书生,也丢下折扇,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眼见着就要往地上跪。
  李玄晏的眼眸沉了沉。“叫我玄晏公子就好。”
  茶老大听见外头声响,快步走出,只得低头唤道:“玄晏公子,请进。”
  李玄晏见他一袭长衫,赫然已是儒商模样,不复当年马帮老大的风吹雨淋,一年不见,竟然稍微白胖了些。想到自己也算是为剡人做了好事,心中略感宽慰。又问:“二狗和四旗呢?”
  茶老大刚说一个回家去了,另一个趁铺子休息,在涿下城中野着,书生就叫着“明天再教明天再教”,把那些小孩往茶馆外面赶。孩子们听见这个陌生哥哥对茶馆里的伙计如数家珍,平日里自带一股威严之气的陈掌柜,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并且不同于对待客人那般,是亲和的恭敬,而是某种敬畏的恭敬,不由得对他大感兴趣,纷纷围过来,伸出沾着泥的小手,往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角上拍去。
  “喂!喂!”书生连忙把他们轰出茶馆,孩童们一路好奇地回头,看着门里那个浮出一丝微笑的白衣人,一路打闹,咯咯笑着跑远了。他看着他们,想到了什么?
  茶老大见到李玄晏脸上浮出了微笑,依旧谨慎地问:“要喝茶吗?现在这个时候,正好喝……”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又不说了。
  李玄晏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来壶碧螺春,要好一点的。”
  四算子点头哈腰,走也如飞,跑去后面取贡品级别的茶叶了。
  李玄晏缓步走进茶馆,却不落座,先看书生写在纸上的大字。遒劲有力,的确好看,人物都藏在市井中。
  又如不经意般,问:“他们找过你?”
  毕竟除了远在北疆的天狼骑士兵,剡地境内,又有几个人真的知道,那日纵着红马踏开春草,手执文书退开宿州千骑的,起初并非他李玄晏,而是……她。
  茶老大面对李玄晏,自然是不敢撒谎的,低着头唯唯诺诺。
  丹凤眸一动,李玄晏微怔,又问:“贺子衿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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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老大不敢再含糊,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贺公子知道咱们要收手开店,料想陛下会从都城来,早些时候已经打过招呼,让书生说书时,就说这段。书生看孩子们不识字,干脆也教了,还望陛下……”怎么都说不下去。
  还望陛下息怒?李玄晏这副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啊。况且贺子衿不会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让他们说这种东西,就是认为李玄晏不可能迁怒于他们了。
  回想当日,藕衫少女清丽如昔,与玄衣公子相携而来,笑语款款。茶老大问起才知道,这两个野家伙如今既不长居宿州,亦不在剡地,没了质子和宿州敌将千金的身份,无需遭受旁人谴责,又从大君和大君的继任者那里取得一大笔钱,云游四海,潇洒快意。
  白衣人眼睫垂落,伸手按在衣襟,喃喃道:“怪不得我翻遍剡地,都寻他们不见。原来是在这里,托了口信给我。”
  在场其余几人,俱是一惊。原来他们自北疆一别,至今一年,从未见过李玄晏?
  身影一晃,那人抬脚越过门槛,走到院中,对着穹顶那轮明月,一口气从胸膛深处抬起,模糊了眼眶,放声喊道:
  “秦鉴澜,你不肯见我?”
  角落里那块回音壁,不断回响着他一个人的声音:“不肯见我?不肯见我?不肯见我?”
  丹凤眸用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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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之间,忽然响起细细的琴音。
  非梦非误。
  李玄晏听得真真切切,那人正在后院按琴,与他隔了一排密密的修竹。涿下城中,山风如昨。
  弹得还不算好,似乎只是初学者的水平。
  他抬脚刚想走上前,林中却隐隐传来长剑破空声,一招一式,极尽凌厉。
  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走近,又似乎是在邀请他向前,共同欣赏这曲剑舞。
  长夜之下,红烛飘摇。李玄晏立在原地,听着无比熟悉的曲调,和着节拍,高声唱道:
  “问此去、向苍茫四野,
  “海晏河清!”
  歌声一轻。
  最后一句,至此梗在喉中,怎么都唱不出口。
  谁是牧民?谁是狼?他又说得清么?他想说得清么?
  竹林中人却哈哈大笑,纵声高唱;剑气更盛,琴音更烈,指下如有三十年慷慨风雷,滚滚而过。
  “歌我搏狼,
  以安万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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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正文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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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完本这么长篇的小说,并且会有读者看诶(好吧,还有番外没写!)激动!
  因为是虽然有简纲,但没有存稿,一边努力码字,一边有生活中的事情(包括吃年货吃上火所以需要请假这种听起来太无厘头的事……),每天写完就没办法仔细修改前面的章节,只好睡前看看,改改最新一章。更新完番外之后,可能隔一段时间才会重新读前面的,改改后续觉得不通顺的语句/可以写得更好的段落,但主线的剧情,大致就是如此,不会变动了。
  值得一提的是,最开始的简纲中,并没有云意夫人、道伦梯布、李淮衣、马帮五人这帮吵吵闹闹的家伙,写到相应的剧情,仿佛是他们自动蹦进了电脑;秦鉴澜从一开始的赶紧让我放她走,最后渐渐流连,而贺子衿像是抓着我的笔,一直让我把他送到秦鉴澜身边,达成百分百救澜成就。哼,他好得意吗?这里分享一下,手机键盘给三个人的名字:盒子金、琴键蓝、里宣言。
  还有就是,觉得自己被书中人牵着,改掉了一开始设想的结局(甚至已经写了一半)。一开始想的是,秦鉴澜回到现代世界,遇到了书外的贺子衿,为此还特地在前面留了伏笔,不过后来越看越不喜欢这版结局(没有李玄晏),所以跑回去把伏笔也删了,让他们在书中继续当野人,李玄晏兢兢业业地理政ing~作为纪念,会把这版结局作为番外的一段发出来,不过不会续写完整
  番外的话,除了那三个活宝的,还有其他内容,算是补完他们的成长故事线,解决了诸如贺子衿和道伦梯布小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身世)、秦鉴澜(穿越女)视角中的剡地和宿州风物、李玄晏生母(身世)这种问题,顺便补充剡地和宿州的世界观,为以后想写的另一本古言(武侠)做准备,具体在我专栏里的“售后”一栏,名字叫《马帮手札》,欢迎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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