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舒一口气。
在她之后,恰好就是晏泊。前两把他抽的都是5,这轮有些危险。不过在纪雪城看来,概率应该不大,毕竟字母牌占比小,而且数字已经极为接近……
“方块J!”
姚歆兴奋地大喊,连带着一桌子的人激动。
“快快快!大冒险!”
纪雪城咋舌。
晏泊今晚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喝酒,看着之前那位的身先士卒,觉得最多不过是丢丢脸而已,便格外大方道:“我选大冒险。”
姚歆握着一叠卡牌递到他面前。
“抽一张。”
他挑了正中间,翻转过来一看——
【请在现场给初恋打一通电话。】
晏泊傻了眼。
“哇……这个才刺激!”刚才念咒语的男生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夸张地感叹。
纪雪城坐在晏泊旁边,脊背绷得僵直。
无形之中,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惩罚对象之一。
“这……好像没法打啊,”晏泊面不改色地扯谎,“多少年前的事了,根本不记得联系方式。”
姚歆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不是找借口逃避惩罚?”
江凯及时接话:“没关系,没有初恋的联系方式很正常,要不换成给前任打,也算过关。”
纪雪城:“……”
晏泊做出很是为难的模样:“这个更不行,早就互删了。”
其实背后已经开始冒汗。
连拒两次,说不是推诿都没人信。
晏泊从前也玩过类似的游戏,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像今晚这么憋屈的,实属头一回。
有个眼尖的女生忽然有所发现:“我天,你已经结婚了吗?”
顺着她的指向,除了纪雪城之外,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停在了晏泊的左手无名指上。
看到那枚亮闪闪的戒指,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不能打,”一个男生揶揄,“原来是家里管得严啊。”
“哎,那就干脆来个更刺激的——给你老婆打电话,怎么样?”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缺德建议。
纪雪城:“…………”
姚歆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她推了推纪雪城的肩膀,凑在她耳边道:“怎么回事?这人不单身啊?”
纪雪城简直一言难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一两句解释不清楚。”
姚歆却有点着急:“别啊,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我本来打算给你俩加把柴呢。”
“你可千万别!”她最怕姚歆胡来,连连阻止,“饶了我,我不想引火烧身。”
晏泊被好几束看热闹的目光包围,深深感觉进退维谷。
“这个……不合适吧……”他尴尬笑着。
大家起哄的兴奋劲不减反增:“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你来之前没和你家里那位报备?”
“就是啊,大不了,我们给你当证人!”
完了,晏泊心想。
这下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要不你就打一个吧。”
闹哄哄的杂乱里,一道清冷的声线传进晏泊的耳朵。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纪雪城。
“按照惩罚规则,打个电话吧。”她又重复了一遍。
晏泊张了张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的……可以?!
他摸索手机的动作缓慢得像是失了魂,在拨号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谨慎且慌张。
这年头还愿意记别人电话号码的实在不多,纪雪城看见他的操作,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
号码输入完毕后,屏幕上并未弹出任何对应联系人的信息。
也就是说,晏泊没有存储她的电话号码。
但是背得一清二楚。
纪雪城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晏泊是什么想法意思。
下一瞬,电话拨通了。
卡座上的几个人不禁屏住了呼吸,仔细倾听听筒里的响动。
酒吧里的音乐成了最好的掩护。
隔着一层衣服,纪雪城清晰地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借着昏暗,她悄无声息地伸手,挂断了电话。
“啊——”
伴随着机械女声的提示音,众人发出失望的叹气。
先前提建议的人深表遗憾:“你小子也太走运了,这种惩罚都能逃得过去。”
晏泊谦逊一笑,不动声色地擦去手心的冷汗。
“看来平时还是要多攒人品,关键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这项惩罚固然刺激,但是本身就包含了电话打不通的风险,一轮不成功,也就作罢。
其他人只是感叹晏泊运气好,游戏便继续进行下去。
纪雪城不知自己今晚手气好到了何等地步,总共七轮的游戏里,她只有一次凑到了十点五。
她当然不可能大冒险,痛快地选了喝酒。
姚歆到底体谅她孤身出来,没下狠手,一子弹杯的白葡萄酒混了一小半的白醋,风味确实黑暗,但是度数不高,纪雪城喝水一样地灌下去,面色如常。
游戏结束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拼桌的几个男女看上去还要继续喝,纪雪城却是倦意翻涌,懒懒地打个呵欠。
“撑不住了,我得先撤。”她对姚歆说。
姚歆:“行,要不我帮你叫车?”
“不用,我自己叫就行,”纪雪城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你好好享受下半场吧,老板娘。”
从酒吧门口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微风。
春夜里的风很特别,轻寒被融暖裹着,风里带着花木馥郁的馨香,从头到脚一吹,就涤荡一遍肺腑。
纪雪城站在路边预备叫网约车,忽听身后晏泊的声音响起。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她回头。
黑白搭配其实是很平常的穿着,但晏泊的脸和身材加分太多,单单站在那里,就很成一道风景。
“不麻烦吧?”她问。
“不麻烦。”
于是纪雪城上了车。
车窗降了一半,气流不断涌进车厢,吹散了酒气。
路边的乔木影影幢幢,灯光和阴影富有规律地交错,在眼前演着走马灯似的景。
纪雪城手臂搭在窗边,撑着脸颊,毫无预兆地启声发问:“你怎么不存我的号码?”
晏泊正在专心开车,被问得一愣。
接着才想起来,大概是刚才拨号时被纪雪城看见了。
可这个原因其实不好解释。
“我都背下来了。”他半遮半掩地说。
纪雪城闻言,扫来一阵眼风。
她不做表情时,便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淡气场,但许是今晚车里的光影太好,明明该是带点疏离漠然的眼神,却蕴着流转横波。
“是吗。”
她像反问,又像自言自语。
恰巧是一个红灯。
晏泊停下车。
红光映在他眼底,像一把不知从哪里燃起来的火。
这火烧得不旺,温度却奇高。恍惚间,他以为春光已经熔尽,而苦夏将至。
“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纪雪城:“什么什么感觉?”
“就刚才大冒险,他们叫我打电话的时候。”晏泊侧过头,从玻璃反光里看她。
“那时,你有在想什么吗?”
心里有事,便很容易觉得时间过得快。
红灯倒计时比晏泊想象中来得早,数字一个一个地变化,由此他清楚得知,纪雪城思考这个问题,用了九秒。
“我在想,这个惩罚真不讲道理。”
“罚你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罚我?”
晏泊喉咙一哽。
“我也不知道我手气那么背,”他轻声嘟囔,“还不如魔仙变身呢。”
话音刚落,绿灯亮起。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拐弯驶进江滨道。
纪雪城的小区就在前方,他靠边停下,放人下车。
“谢谢了。”纪雪城关上车门,倾身在窗边,对他致谢。
“客气什么。早点回去休息吧,看你挺累的。”
纪雪城没有反驳,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深重的夜里。
晏泊在原地观望了半天,确认她已经进了小区,才重新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从行政区划来说,他和纪雪城不住在同一个区。
但是从地图上看,两个小区其实挨得挺近,直线距离不过三千米。
晏泊从家里搬出来独居,是两年前的事。
那是他刚刚工作,晏庆弘便在距离新川一中不远的某个高档小区买了两套房。门对着门,分别给他和晏渺。
晏泊先一步入住,晏渺拖拖拉拉,三个月前才装修竣工,通风到了现在。
电梯停在十六楼。
晏泊漫不经心哼着调子,慢悠悠往自己家走去。
两户入户门相对,他刚走到门边,余光却瞥见对面屋子半开的门缝里漏出来的一片灯光。
顿时,晏泊脑海中雷达狂响,慌不择路地想要撤退。
但为时已晚。
对面人霍地一下拉开房门,对他惊喜道:“哥?你终于回来啦!嫂子没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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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喜欢这种写了也没人看的感觉!(走来走去)(摇晃精神病院铁门)(创飞隔壁床病友)(被病友创飞)(大笑)(被抓走打镇静剂)(无力)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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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泊瞬间头大。
向家里宣布结婚那会儿,他给的说辞是两人情意甚笃急速复合。
可是情意甚笃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同城分居呢?
晏渺走到门口,好奇地往他身后张望。
“真没来啊?”她不能更失望,双手叉腰道,“你怎么回事?”
看着那张最近活跃于电视荧屏的脸,晏泊恨不得仰天长叹。
本来两家人正式见面那次,晏渺就在外地拍戏没赶上,前几天回来时说什么都要见纪雪城一面。
晏泊担心给纪雪城增加心理负担,硬是扛住了晏渺的撒娇耍赖,只推说工作忙,这阵子没时间。
千算万算,他漏算了房子这茬。
看着晏渺屋里地上横七竖八的行李箱,他心中不祥的预感陡升。
“你这是要搬过来?”
晏渺理所当然道:“对啊,都这么久了,早该搬来了。”
晏泊咬咬后槽牙,直觉这丫头故意的。
真要做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瞒得住?
“这才哪到哪?”他嘴里开始跑火车,“三个月,才三个月!你就敢住进来?”
“三个月怎么啦,好多人搬房子都是三个月就入住的。”晏渺不以为然。
晏泊吓唬她:“你以为那些装修公司打包票,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什么叫做商人重利啊!无奸不商听过没有?那就是……”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似乎连带自己爸妈都骂进去了,赶忙改口。
“总之,你现在还不能住,明白吗?”
晏渺眨巴几下眼睛。
“你是不是……”她狐疑满腹,尾音拉得老长。
晏泊心情一悬。
“是不是担心我打扰你们?”
此话一出,晏渺深觉得自己体察入微。
——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妻,千方百计地阻拦同层邻居入住,还能为了什么?
晏泊啊晏泊,你玩得这么花?
她拍着胸口保证:“放心,我很有眼力的,绝对不打扰你们兴致。”
晏泊:“……”
她可真敢想啊。
“至少再过一个月。”他改打亲情牌,“你平时天天不着家,爸妈想你想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忍心不多陪陪他们?”
晏渺犹豫了。
她这次拍戏在深山老林,一呆就是将近半年,接下来还有新的项目进组,又要好久不着家。
虽然晏泊的表情一看就是心怀鬼胎,但和陪伴爸妈相比,确实得往后稍稍。
她冷哼一声:“就知道拿爸妈来压我!”
又指了指身后的一摊东西:“都是些杂物,本来也没想这么快过来。倒是你,反应那么大,心里肯定有鬼。”
晏泊嘴硬:“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心里有鬼?”
“你先别急,”晏渺笑眼弯弯,“爸妈说了,你和嫂子下周挑个有空的时间,到家里吃顿晚饭。”
晏泊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爸妈没和我说啊。”
“就我过来之前,他俩说悄悄话,被我听见了。”
晏泊听到这里,觉得此事应该确如其实,毕竟晏渺没理由拿这种事诓他。
可是,她会来吗?
*
工作日的上午,罗佳把纪雪城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话。
最近有个全新的项目突然要开始推进,似乎和生产车间那边有点关联。罗佳忙得脚不沾地,本来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偏偏人事部门发过来一纸调令。
她不认也得认。
纪雪城的态度很谦逊,一副完全听候差遣的样子。可是罗佳隐隐感觉到,这个调动不太寻常。
从前不论是部门与部门,还是分公司与分公司之间的调动,从来都是两边的负责人碰头谈过,才做定夺。
但这次,她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人事档案的保密严苛,即便是她也没有权限查看。
基于“纪”这个姓氏的猜测,罗佳只能说不清道不明地随它去了。
手头的工作基本能够收尾,纪雪城忙了两天交接,便算是彻底功成身退。
这天晚上,她用一个纸袋子装着自己工位上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走出了大楼。
晏泊在楼下等她。
昨晚他发消息过来,说是父母想请她吃顿家常菜,问她何时方便。
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纪雪城想着速战速决,于是直接应允。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见她出来,晏泊说。
他今天特意没开车。
晏家位于城中心的一片老洋房集中区。
这里都是上个世纪兴建起来的建筑,带着浓浓的西式风格,多是砖石结构,外表经过修缮,便自然有一种沉淀过岁月的华美。
晏家祖上同样经商,但是早年间逢战乱,多年基业几乎毁于一旦。除了这套老房子,晏庆弘可算是白手起家,因而对这座老宅很是爱惜。
雕花黑铁大门的漆是今晨才养护过,闪着簇新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