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下午的时候，沈复州看过无数次。
是顾南枝七岁的时候与奶奶的合照。
照片上的顾南枝笑容灿烂，明媚如同三月春光，像是一个小太阳。
笑起来眉眼弯弯，与现在相差不大。
可偏偏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大概是现在的顾南枝太过安静了。
七岁的顾南枝即使被定格在那一瞬间，可依然能看出几分俏皮。
顾南枝从卧室出来就看到沈复州正盯着茶几上的照片看得入神，那张照片放在这里很多年了，谁也没有动过。
她走过去拿起相框，感受到沈复州的目光顺着相框向上。
意识到她的反应有些过度。
勉强解释道：“这个相框我拿回房间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沈复州不慌不慢开口：“还是第一次见小时候的南枝，便多看了几眼，很可爱。”
顾南枝秒红了脸，指腹摩挲着镜框嘟囔：“没有什么好看的，我拿回去了，学长晚安。”
说完顾南枝转身跑走了。
等房门关上，顾南枝靠在门上低头摸了摸照片上揽着年幼自己的奶奶。
低声对着照片的老人道：“奶奶，今天我带了一个人回家，是我给你说过那个人。”
照片上老人慈祥的笑容不减，顾南枝将照片搁置在床头，顺带着将一旁的金银花放在相框旁边。
第13章 第13朵玫瑰
翌日。
花架上的玫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往常顾南枝就坐在阳光摇椅上静静看着玫瑰在金色的晨光中舒展花瓣。
不过，今天有个人比她还要早起。
还占了她的位置。
顾南枝走到阳台门的位置停下，叫了一声学长。
沈复州听到身后的声音扭过头看了眼，正好就看到顾南枝包含困惑的目光。
“抱歉，占了你的位置，不过这个位置真不错。”
嘴上说着抱歉的人，没有一点想让位置的想法。
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盛开的玫瑰，在这里静思确实是个好地方。
顾南枝直径走到花架前，检查一遍花架上的花。
见到有几朵玫瑰已经败了，拿起一旁的剪子剪断，顺便修剪了下多余的叶子。
接着将剪掉的玫瑰又埋在花盆的土里。
顾南枝埋完后准备洗掉手指上的泥土，一转身就看到沈复州正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要把花埋在花盆里？”
沈复州还以为她会剪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顾南枝匆匆瞥开视线打开水龙头，将沾染泥土的手指放在水流下冲洗，一边回答道：“因为花叶等在土里腐烂后可以化作养分，重新被吸收后她们会用另一种方式重新生长盛开。”
就像是重生一样。
沈复州在一旁侧目就看到顾南枝纤细的腰肢，视线向上，落到还沾水的葱白指尖上，下一秒就被一块印着玫瑰花的毛巾覆盖住。
沈复州静静地收回视线。
顾南枝慢慢地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低垂的羽睫微微颤动，细声说道：“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可惜我没有她做的那么好，也没有她懂得那么多。”
相比之下，她太过平凡了。
而她也在寻找着某个答案。
沈复州听着她低落的语气，站起身遮住了顾南枝身后大半日光，声音沉稳有力道：“你在意他人做得有多好，有多么渊博的知识，这些都是正常的，但同时，没有人会是完美的。”
“如果你觉得现状无法满足你的需求，那么你可以去追寻想要的，或许失败或许成功，都值得一试。”
顾南枝转过身面对着他，问：“所以学长也会失败吗？”
“会。”沈复州道。
“哪有什么一直成功，我没有那么完美，我不过是个平常人。”
顾南枝抿嘴一笑：“所以我试过了，我失败了，我做不到，才会艳羡，我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我以前就在想，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我会不会可以站在妈妈身边，成为她一样的人。”
话音刚落，沈复州向旁边移开一步，金色的阳光瞬间洒满顾南枝一身。
顾南枝眨了眨眼，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朝前看，你不需要成为谁，阳光同样会落在你的身上。”沈复州的声音伴随着阳光落下，此刻他明白了，顾南枝失落与茫然，是因为她想她妈妈了。
他未见过顾南枝的母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南湾市倒是有着她不少存在的痕迹。
就比如上次的满天星花海。
顾南枝抬起手，阳光正好在掌心，她收拢掌心，却无法带走这片阳光。
可只要是晴天，清晨的阳光每一日都会落在这里。
**
吃完早饭，顾南枝收拾东西准备离家，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沈复州，正准备说话，沈复州似有察觉抬起头，主动开口道：“今晚想吃什么？”
顾南枝：“嗯？”
“难道你今晚不回来了吗？”沈复州问。
顾南枝被问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回、回来的。”她顿了下继续道，“学长你要做饭吗？”
“你今早吃的不就是我做的，难道不好吃？”沈复州表情有些苦恼说，“我可是起了一个大早去买好了食材。”
原以为顾南枝家里冰箱会有吃的，结果连瓶水都没有，冰箱似乎只是一个摆设。
顾南枝还以为是沈复州去外面买的，没想到是他做的。
“那……随便，学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不挑食的。
想了想，接着道：“其实不用麻烦的……”
沈复州回话：“我住南枝这里，要是不做点事，岂不是很不好意思。”
顾南枝：“……”
你看起来好像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句话顾南枝也只在心里说一说。
“那好吧，学长，你看着办，我要出门了，快要迟到了。”
“行。”沈复州站起身帮顾南枝打开门，“那就不耽误你上班了，早些回来。”
顾南枝懵然走出门，在沈复州相送下走进电梯。
这幅场景怎么觉得有些诡异。
**
到了研究院，唐欣就过来找她。
“这几天你怎么回去怎么频繁，害得我晚上一个人孤枕难眠。”
顾南枝回道：“看你精神这么好，少了我也没有什么两样。”
“真是的，人家想跟你撒个娇都不行么！”唐欣搂住她的手臂，晃着手机继续说，“等会我们一起去小林苑拍照吧，那里的木芙蓉开花了，要说写个文档发在研究院的号上面。”
顾南枝惊讶道：“拒霜花开花了。”
木芙蓉又名拒霜花，相比前一个名字，她更喜欢叫后者。
拒霜花的花期在每年9月至10月，秋天开花，正处于秋季落霜时节，其花大而艳丽，是秋天不可缺失的一抹亮景，可平分秋色。
“就是拒霜，我记得苏轼有一首诗，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顾南枝顺势接了下句：“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是的是的，走走，反正今天没有什么事。”
唐欣拉着她朝着外面走去，到了小林苑就看到已经初开的木芙蓉。
用木栅栏隔出一块地方，旁边插着一个信息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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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枝看着重新简化的牌子，愣了愣神。
一旁的唐欣解释道：“这是新院长说重新弄的，还说这边以后对外开放，让更多的人了解花知道花，也让更多的人喜欢花。”
“听说园区那边好像也要弄成观赏园，不过园长好像不同意，他觉得太多人进去会造成破坏，还说开设什么新项目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唐欣拿着相机对着木芙蓉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又低头检查一遍。
顾南枝走到一株木芙蓉面前，看着枝头皎洁的白色花瓣，木芙蓉有多种颜色品种，因花瓣含有一种花青素物质，受光照温度的影响，花瓣颜色会随之改变，故有“三醉芙蓉”这个名字。
而她面前就是就是这品种。
顾南枝提醒道：“可别忘了各个颜色都要拍一次。”
听到这个，唐欣无奈仰天大叹：“早知道我就不选木芙蓉了，这一来一回我都要走半个小时了，什么时候弄个代步车！”
“好了快点拍吧。”顾南枝笑着拍了下唐欣的肩膀，就朝着另一边走去。
小林苑这块是分四季而种，继续往前走，那就是冬季才有的花。
此时还未到花期，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青绿的叶片。
顾南枝继续向前走，突然看到一棵秀挺的梅树。
旁边插着信息牌。
上面写着【三彩腊梅】。
第14章 第14朵玫瑰
顾南枝看向地面翻动的新土，想着应该是栽种在这里没有多久。
前几年倒是有一种五彩梅花，这难道是新品种？
她正想着凑近看了看，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这是从上清市特运过来的三彩腊梅，要是折断一根枝条，你可承担不起。”
顾南枝回过头看去，就见到杜华之朝着这边走来。
“又是你，顾南枝。”
杜华之想起上次的事，便问：“你和我表姐认识？”
“我们是大学同学。”顾南枝并不想解释那么详细。
杜华之却没有停止的打算：“同学？那你也是s大的，既然是同学那你和我表姐应该是同一专业的，我很奇怪你怎么来到这里，这和你的专业好像一点都搭边吧！”
杜华之看向她，目光带着审视，质问道：“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怎么进来这里的。
顾南枝瞳孔微微一震，似乎时间倒退回三年前的夏天，她从一位和蔼的老人手中接过一张名片，走进了这里。
“大概是缘分吧！”顾南枝笑了笑，“我承认我的专业知识不如你，所以我做不了像你一样的事，但这不是你能怀疑我的理由，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查三年前的考试档案，我一项都没有缺席过。”
纵然她不是成绩最为优越的一个，却是凭借自己进入的。
杜华之喉咙一哽，他确实有怀疑顾南枝是不是通过特殊手段进来的研究院，现在听到顾南枝有理有据的话，倒是真有些兴趣想知道顾南枝当年到底交了一份怎么样的答卷。
“南枝，南枝，我拍好了，我们回去吧……”唐欣拿着相机跑过来就看到相对而立的两人，顿时停下脚步，没有再前进一步。
什么情况？
怎么这里都能碰到杜华之。
杜华之冷眼看了一下唐欣，转身朝着另个方向走去。
见人走了，唐欣才走到顾南枝身边，吐槽道：“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顾南枝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倒是没有注意杜华之的眼神是怎么样子的。
唐欣继续说：“他来这里跟你说了什么？该不会又过来为难你了吧！”
“他大概只是过来警告我，不要破坏园内的花草，就比如这棵三彩腊梅。”顾南枝朝着一边指了指，南湾市的冬天不会下雪，冬日赏花似乎都少了一丝乐趣。
“这就是从上清过来新品种，说是一朵花有三种颜色，我还没有见过呢！”唐欣说着走进些瞧了瞧，又怕被杜华之折返回来逮住，环视一圈没有其他人才敢凑近看一眼。
这和普通的腊梅没有什么两样嘛！
唐欣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又走了回来道：“看来只能等开花再来看了，好了，南枝我们回去吧！”
“好。”
**
顾南枝在手机的日历上调出下周三的时间，将其圈出为重点，做好提醒。
同一时间，家里的电子日历重要日程同步更新出来。
顾南枝确定没有问题后，和唐欣打了一声招呼准备溜走。
“你今天离开这么早，回汀兰？”唐欣扭头问道。
“不是，是主任要我去给一位教授送花种。”
顾南枝提着一个包装好的小包，在手上晃了晃。
“知道了，你快走吧。”唐欣摆摆手道。
“拜拜。”
南湾大学。
顾南枝到了校门口在保安室做了登记才进入，在校园内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目的地。
站在办公室外，顾南枝抬手敲了敲门。
隔了几秒，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不在？
顾南枝正准备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一转身面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条件反射吓得后退几步。
她抬眼瞧了瞧，发现这个人竟然是上次在玫瑰心事餐厅碰见的人。
心想着他可能是学校的老师，于是礼貌问：“请问有看到严尘副教授吗？”
再一次碰见，对面的人更加意外。
何况对方刚好找的就是他。
“我就是严尘，有事？”
“啊！”顾南枝有些惊讶，连忙朝旁边站去，解释道，“我是来给您送花种的。”
严尘顿时想起来之前有向研究院买过花种，研究院与南湾大学相距不远，一般都会有人送过来。
“嗯，进来吧！”
严尘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这是单人的办公室，顾南枝赶忙摆手道：“不用了，我送完花种就回去了。”
眼前这位教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好相处。
严尘略带困惑地扭头看向还站在门外的人，见顾南枝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这人与那个人好像又不怎么相似了。
“这里走廊都是有监控的，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那么我也逃不掉。”
顾南枝听此还是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办公室里面一尘不染，没有一丝人气。
顿时有种像从前上学时走进办公室的紧张感。
“不是的，我……”顾南枝一时说上原因，总觉得严尘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想着还是赶紧送完赶紧结束的心理，她将手上的小包放在桌子上，道：“这个里面装的是花种，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同时，严尘开口问：“你是不是叫顾南枝？”
从头至尾顾南枝都没有提及到自己的名字。
顾南枝此时满心疑惑看向严尘，就听到严尘继续说：“我在舒老师的照片上见过你，你们有几分相似，我在餐厅第一次遇到你，想到就是舒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