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别担心,学校门口这么多人,他不敢怎样的,上次我说给教导主任打电话,就将他吓跑了。”
夏铭易问:“不是你们学校的吧?”
“嗯,应该是隔壁职高的。”
夏铭易皱起的眉,并未缓和多少,说了一句,“职高的学生平时也这么不像话吗?当真是疏于管教。”
夏铭易不是要夏澄给个答案,说完,便帮她拉开了车门,“先上车,这件事爸爸会解决。”
夏澄钻进了后座,夏铭易的眉一直皱着,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女儿确实长大了,不仅有了喜欢的男生,她这么优秀,身边也少不了追求者。
正常爱慕者还好,就怕遇见无赖。夏铭易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太过粗心,竟完全没考虑过女儿的安全问题。初中还好,学校对面就是他们小区,过个马路就到家了,高一一年,竟让她一个女生一直在走夜路。
夏铭易边打方向盘,边问了一句:“晚上你们学校几点关门?”
“十点半,住宿的学生晚自习能上到十点二十。”
夏铭易点头,“那你多在班里上节自习吧,以后晚上爸爸都来接你。”
自从初三毕业那个傍晚,被男生围堵过后,夏澄就有些怕黑,闻言,眼睛都亮了一分,“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爸爸?”
夏铭易:“拐个弯的事,麻烦什么?”
夏澄眼眸乌溜溜的,“嘿嘿,我就随便跟爸爸客气一下。”
夏铭易好笑地摇头。
见爸爸总算笑了,夏澄也弯了弯唇,下车后,才想起金律师的电话,“爸爸,金律师联系你了吗?他今天给我打过电话,还说了愿意出一百万和解的事。”
这笔钱不算小数目。
哪怕夏铭易专业过硬,年纪轻轻已被评为国家级院士,罕见的青年才俊,单靠工资也得几年才能赚到这个数。
夏铭易说:“联系过,可能是因为我态度坚决,他才想法联系的你,裴钊的爸爸是家族企业,他估计是怕自己一入狱,会引起董事们的不满,对公司、对自己不利,这才着急和解。”
裴氏集团是裴振远的父亲一手建立的,他敢于冒险,不拘小节,在商场上纵横驰骋,在政治上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堪称一代枭雄,裴振远因为是长子,才继承了家业,老爷子走后的这十几年,裴氏集团一直在走下坡路,已不复当年的荣光。
裴振远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身为公众人物,他身上自然不能有坐牢的污点。
电梯抵达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夏澄揪住了衣摆,很小声地问了一句,“爸爸,我如果坚持起诉,你会觉得我任性吗……”
夏铭易打断了她的话,“别胡思乱想,你想起诉,是在为自己和同学讨个公道,并不是任性。你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反而让爸爸觉得很骄傲,需要钱咱们可以自己赚,靠你骨折换来的钱,爸爸也不会接受。”
夏澄松口气,脸上不自觉露出个笑,“爸爸,能成为你的女儿,是我最幸运的事。”
夏铭易揉揉她的脑袋,心中软成了一团,一本正经回了一句,“这句称赞,也是爸爸获得的最高荣誉。”
“不信,国家级院士,三十三岁就被提拔成教授的人,受到的称赞还少吗?听说您的课每次都学生爆满,那些个研究生、博士为了成为您的弟子,更是花样百出。”
夏铭易失笑摇头,“连爸爸都敢打趣了?”
夏澄嘿嘿笑。
父女俩进了家门,吴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瞧见他们,忙站了起来,“正等你们呢,我去放洗澡水。”
夏澄弯唇,“谢谢吴姨,最近又要辛苦您了。”
夏澄的爷爷在老家开了个中医馆,每天要出诊,奶奶十年前,出了一场车祸,腿脚不便,父母离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吴阿姨给她做的饭。
吴阿姨笑了笑,“这有什么辛苦的?你需要什么直接给我说就行。”
家里有两个浴室,一个在主卧,夏铭易自己用,另一个挨着客房,吴姨和夏澄共用这间,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放好了洗澡水,在浴室喊了夏澄一声,“澄澄可以进来了。”
夏澄放下笔,乖乖走了进去,石膏不能见水,夏澄沐浴时还需要她帮忙,每次都挺不好意思的。
小姑娘脸颊粉嫩嫩的,吴姨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怎么剪头发啦?小时候还能扎个小辫子呢。”
她短发虽然也好看,吴姨还是更喜欢她长发的样子,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长发一衬,跟个洋娃娃似的,别提多漂亮。
夏澄没提被男生揪掉皮筋的事,笑了笑,“短发好打理,高中学业不是繁忙吗?就剪掉了。”
吴姨还是很惋惜。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夏澄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只震了一下,是条短信,夏澄扫了一眼,眼神一僵。
短信上赫然写着几个字:夏澄同学,坚持起诉,不仅会对我的当事人有恶劣的影响,还会毁掉裴钊的前程,如果这样,你还坚持吗?
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仍是金律师:【我今天刚见过裴总,他说裴钊一直想考军校,如果他的父亲坐过牢,留下污点,政审肯定很难通过,时间有限,希望夏同学能慎重考虑一下。】
夏澄盯着“军校”两字看了许久,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第20章
这一晚夏澄没能睡好。梦里, 她梦到裴钊好不容易考上了军校,却因政审没过,只能被迫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走在羊肠小道上, 身影一点点缩小, 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第二天醒来时, 夏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精神也有些萎靡。
她并不信任金律师, 也怕裴振远是看出了她对裴钊的在乎,故意骗她, 第二天来到学校后, 她打算从秦旷这儿入手。
秦旷大大咧咧的, 没什么心眼,想不动声色套话并非难事, 第一节 下课后, 秦旷出了教室, 直接就蹿得没影了,应该是去了洗手间。
宋悠拎起自己的杯子, 站了起来, “我去接水, 小橙子, 给你也接一杯吧,喏, 你把最后一点喝了。”
她贴心地帮夏澄拧开了盖子,将水杯递给了她。
夏澄接住杯子, 冲她弯唇, “谢谢同桌。”
“客气什么,你的蛋挞我吃了这么多次, 都没一个劲儿道谢,你再谢下去,我感觉我得一口气补上二十几个才算完事。”
夏澄被她逗笑,呛得咳了一下。
宋悠顺了顺她的背,笑着接水去了,“小心点,笑点怎么比我还低。”
她走后,夏澄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
宋悠打完水,便回了座位,她将水杯递给了夏澄,扫见她纸上的画时,笑了笑,“怎么在画林荫小道?路上的是谁?看背影是个男生吧,才勾勒几笔,就能有这个效果,你也太厉害了。”
夏澄有些心虚,幸亏画的是背影,仅仅勾勒了几笔,瞧不出是谁,她没再继续画,只笑了笑,“你要是学个八、九年,也能画这么好。”
夏澄小学初中报过几个兴趣班,画画、书法、古筝都学了好几年,直到考上附中才停课,她笔下的画很有灵气,用老师的画说,就是不学美术,都可惜了。
宋悠有些惊讶,“你从一年级就学了?八九年,你也太能坚持了。这么喜欢啊?”
“是我妈妈觉得能陶冶情操,就给我报了,也不算特别喜欢,每次画画会觉得心灵很安宁倒是真的。”
她更喜欢的是随着爷爷辨认各种药材,听爷爷说,哪些药材相克,哪些混在一起能治病,夏澄觉得很有趣。
下课铃响起秦旷才回到教室。
夏澄一直没与他说上话,直到下午上体育课,夏澄才寻到机会。每次体育课,老师会先让体委带领大家做一个热身操,今天学的是排球,老师教导了一下打排球的要点,随后便让同学们自由练习。
夏澄没法练习,只能围观,秦旷去挑球时,夏澄陪着宋悠也走了过去,跟宋悠说:“女生一共有十六个,我一受伤,你就落单了,同桌,要不然让秦旷陪你打吧,你们俩个头差不多。”
宋悠是班里个头最高的一个女生,足有一米七。
“成啊,秦旷一起呗。”
秦旷瞪眼,瞥向夏澄,“扎心了,妹妹,不说最后一句我很乐意组队。哥才十六,男生二十三,还蹿一蹿呢。”
夏澄弯唇,“你这身高,已经是我这辈子都追不上的高度了,给个准话,要不要和我同桌组队?”
“来吧,你离远点,别被球砸到了。”
“好。”
他们击球时,夏澄没往上凑,而是去超市买了两瓶饮料,直到他们打累了,坐下休息时,夏澄才将水递给他们。
片刻后,夏澄将话题引到了艺考上,“高三的艺考生好像很快就要考试了,感觉报班的学生还挺多,这段时间到处都是宣传单。”
她一心虚眼睫会不控制地轻颤一下,怕两人发现异常,她特意仰头喝了下水。
宋悠:“对啊,我表弟想学播音主持,也报了辅导机构。”
对面秦旷接到一个球,她蹦起来,用手击打了过去,力气有限,排球飞得并不远,堪堪过线。
夏澄收回了目光,问了一句,“你们想好报什么学校没?”
宋悠笑了笑,“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如果能正常发挥,就报北城大学或者航天航空大学,你呢?”
夏澄为了套话,撒了谎,“我想报军校。”
秦旷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刚拧开的水也不喝了,吃惊地说了一句,“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也想报军校?”
夏澄手心里都出了汗,“你也想报吗?”
“不是,我兄弟想报,军校管理太严了,我去了肯定hold不住,所以不打算考虑。”
夏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兄弟?我记得你说他散打很厉害,他不会因为想考军校,才学的散打吗?”
“那倒不是,他学散打纯粹是为了自保,他想报军校算是小时候的梦想,他还设计过小坦克、小机器人,很厉害,没想到你也想报军校,你不是体育不行吗?”
他脑门上就差顶着,“你咋这么想不开”几个字。
夏澄压下了心中的复杂情绪,笑了笑,“只是梦想,小时候觉得军医很厉害,穿军装也很酷,也不一定非要军校,只要能学医就行。”
秦旷竖起了拇指,“厉害啊,我一直觉得敢于握手术刀的女子是巾帼英雄,我就不行,我怕血,还怕疼。”
夏澄:“我也怕,太血腥的场面见不得,我想学中医,把把脉,开个药方的那种。”
秦旷乐了,“那我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夏澄抿唇笑了笑。
和他们聊完,夏澄就离开了操场,她有伤在身,可以不用上体育课,今天跟下去,也是为了找个机会和秦旷聊一下,顺便透一下气。
没想到他真的想考军校。
夏澄朝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去,路过十二班时,下意识往里看了眼,教室里是一位女老师在上课,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裴钊没有听课,书桌上是一本其他书籍。
像砖那么厚。
密密麻麻的小字,因为距离远,夏澄看不清,上面的字是什么,初中时,他好像就喜欢看各类书籍,她还曾听见有男生打趣他,怎么连发电机都研究?
一个小学一年级,就能将小学课本全部学完的人。夏澄从未怀疑过他的学习能力。他如果能考进军校,肯定会再次站在顶峰,成为无比耀眼的人吧?
夏澄不再纠结,一颗心也热血沸腾了起来。
回到教室后,夏澄掏出了手机。
她有夏铭易的课程表,这个时间他没课,夏澄怕他万一在开会,或者忙科研项目的事,干脆给夏铭易发了个消息:【爸爸,你现在忙吗?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夏铭易正在办公室待着。
工作时间,他的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自从夏澄骨折后,他才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他看了眼身旁的学生,说:“先将我上面说的三点改一下,改完再发给我,回去吧。”
说完,他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拨通了夏澄的手机号。
手机屏幕亮起时,夏澄忙站了起来,虽然班里没人,她还是出教室接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澄澄,是肩膀不舒服吗?”
“不是,爸爸别担心。”夏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扣了扣面前的栏杆,组织了一下语言,“爸爸,我如果撤诉,会给您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前两日她态度还很坚决,夏铭易有些惊讶,“对我自然没有影响,怎么想撤诉了?金律师去学校找你了?我明确地跟他说过,让他不要打扰你,如果是因为他的威胁,你不必怕,一切有爸爸。”
“不是,爸爸,他没来,只是发了短信。爸爸,如果对您没有不好的影响,我想撤诉。”她声音小了些,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她有些反复无常,“爸爸,对不起。”
夏铭易很有耐心,并未责怪她,而是仔细询问了缘由,如果裴振远只是因此入狱,裴钊未必会卡在政审上,毕竟他也是家暴的受害者,怕就怕树倒猢狲散。
裴振远如果真入狱,肯定会对裴氏集团造成一定的影响,据他所知,他那个叔叔,连同两个堂弟,没一个省油的灯。很多企业其实都经不起调查,如果有对手暗中对裴振远下狠手,说不准会引出一系列问题。
这也是裴振远愿意出一百万作为赔偿的原因,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