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有些无奈,“不是说了不用来,你好好上学就行。”
夏澄将东西放在了床边,“总不能一直让梁奶奶照顾,我找老师请假了,下午可以不用去上课,晚上再走就行,正好让奶奶回去休息会儿。”
“哎,奶奶没事,奶奶晚上睡得挺好,也就帮着盯一下吊瓶,又不累,你还是学生呢,乖乖回去上你的课。”
林希也说:“回去吧。”
夏澄不肯走,“我带了习题册,高三的课本我全看完了,不会耽误学习的,妈妈,让我留下吧。”
她眼眶泛红,好像再赶她走,能哭出来,林希有些心软,“那就只守这一次,明天不许再来了。”
接下来两天,夏澄每天上午会正常上课,下午会来医院守着,林希怎么都赶不走,小丫头外柔内刚,倔得很,性子跟她爸如出一辙,林希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待着了。
周三中午,夏澄又来了医院,这次过来时,医院里的并非梁奶奶,而是梁郑辛,梁郑辛有些局促,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澄澄来了啊,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可能静音了,没听到,本想让你别来了,我今天没什么事,我守着就行,你回去上课吧。”
夏澄的手机放在包里,公交车上有些吵,她确实没听到,她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妈妈,林希也说:“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学习。”
走出病房后,却见梁郑辛拿着水杯追了出来,“澄澄。”
夏澄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她一双眸清澈见底,像是能照出世间一切脏污。
梁郑辛被她看得越发羞愧。
他揉了揉头发,“之前的事,是叔叔不好,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你当面道个歉,是叔叔过于狭隘,给你造成了伤害,真的很抱歉,经此一事,叔叔也会学着成长,学着与你相处,叔叔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望你能给叔叔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里有叔叔,接下来你顾好学习就行,不用往医院跑了。”
夏澄点头,转身离开了医院。
林希一共住了五天院,孩子幸亏保了下来,听说可以出院时,夏澄松口气,周一中午,夏澄没再往医院跑。
知道她妈妈没事后,宋悠松口气,赵雪也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没事就好,食堂三楼新开了一家土豆粉,还挺好吃,咱们今天去吃土豆粉吧。”
夏澄没意见,放学后,几人便去了食堂,土豆粉味道确实不错,足以和那家好吃的鱼粉相媲美,赵雪还为此发了个动态。
路过十二班时,夏澄往里瞥了一眼,看到了裴钊,上周三下午大课间时,他倒是主动联系过她一次,当时她在医院,他发来一张男生打篮球的照片,问了一句要不要来看。
她回了一句抱歉,然后就没了后续。
他没再给她发过消息。
他身边还是围了一群人,有个女生靠着他的桌子,正含笑说着什么,夏澄看见了她的脸,眼睛很大,嘴巴小小的,挺好看一个女生。
裴钊背对着她,夏澄瞧不见他脸上的情绪,只能看到女生笑得很灿烂,“周日你也来呗,赵翔他们都去,就差你了。”
夏澄几乎不敢往下听,心像被人捶了一下,酸胀感蔓延开来,那晚他的温柔,就像是一场梦,他可以这样对她,是不是也能这样对别人?
只是这样一猜,夏澄就有些慌乱,回到教室时,她忍不住掏出了手机,很想翻出他的Q/Q回一句,我周日有时间,周日看,可以吗?
嫉妒果然使人面目全非。
夏澄最终也没发出这个消息,怕引起裴钊的怀疑,也怕惹他反感,她没法,只好继续围着裴泽转。
第二天中午,去吃饭时,她刻意磨蹭了两分钟,瞥见裴泽站起来,她才拉上宋悠和赵雪一起出教室。下楼时,赵雪问了一句吃什么,宋悠也不知道,“小橙子,你定吧。”
夏澄装作不经意地问:“班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
许博阳插了一句嘴:“你们每次吃饭都这么纠结吗?”
夏澄心中腹诽,怎么哪儿都有你?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出了楼道,夏澄自然而然地走在了裴泽身侧,“对啊,很纠结,所以才让班长指点一下迷津啊。”
路过十二班时,夏澄往里瞄了一眼,里面竟然没有人,夏澄一下就蔫了下来,她的转变实在明显,裴泽有些好笑,“走吧,跟我们一起去后街,请你们吃鸡公煲。”
赵雪惊喜地“哇”了一声,“班长,你痛快请客的样子,说不出的迷人。”
裴泽笑了笑,“是我的人民币更迷人。”
赵雪嘿嘿笑。
听到“后街”,夏澄才又打起精神,后街就几家饭店,遇见裴钊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可惜今天运气不够好,直到一顿饭吃完,夏澄都没看见裴钊的身影。
从鸡公煲店里出来时,她更蔫了几分,连赵雪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都瞧出了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没精神?身体不舒服?”
夏澄摇头,寻了个借口,“估计是晚上没休息好,吃饱后有些困。”
赵雪没多想,“回教室睡会儿。”
宋悠要回宿舍,吃完饭,没跟他们一起回教室,夏澄耷拉的眉眼,在瞧见松柏旁的身影时来了精神。
他们一行人大概是刚吃完饭。裴钊头发略剪了一些,穿卡其色运动裤,黑色外套,顶着一张帅气的脸,正和人说笑。
他不笑时,已经万人瞩目,这会儿一笑,像极了颠倒众生的狐狸精,不知道聂飞阳说了句什么,他笑骂了一句“智障”,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聂飞阳笑着躲开了。
夏澄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扭头问裴泽:“你们是不是三月份就要出国了?”
机器人国际总决赛,在三月份,不知道他们具体几号离开,裴泽说:“对,3月4号就走了,估计一周才能回来。”
赵雪满是遗憾,“啊,小橙子的生日赶在3月6号,真不巧,看来你赶不上了,不然还能聚聚。”
裴泽偏头看向夏澄,“农历一月二十九?”
夏澄点头。
“确实不巧,看来只能给你提前庆祝了。”
夏澄弯弯唇,“没关系啊,礼物到位就行。”
夏澄控制着没往裴钊的方向看,直到裴泽给他打招呼时,夏澄才顺着裴泽的目光,望向他。
裴钊撩起眼皮,居高临下睨着他们,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没什么情绪地转过了头。
夏澄心里无端有些不安,也不知那些话他听到没,反倒是秦旷冲她招了招手,“小橙子,你快生日了?”
“还有两周呢。”
“那也快了。”
夏澄冲他笑了笑。
她素着一张小脸,连校服都被她穿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我们先上去了。”说完,跟着裴泽回了教室。
他们走后,有关她的话题,还在继续。
赵翔没敢调侃裴钊,只味深长地对秦旷说了一句,“他们这是一起吃饭去了吧?之前就觉得裴泽和她站在一起养眼,离近了看,更般配了,感觉她看裴泽时,有点不一样,不会暗恋人家吧?”
话是对秦旷说的,眼神却落在裴钊身上。
秦旷瞟他,“少造谣,我们班女生,和你之前认识的能一样?她学习好着呢,不可能早恋。”
裴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那句对裴泽的表白,不仅玩早恋,还是主动的一个。
裴钊舔了舔后槽牙,神情莫名。
赵翔满意地笑了,拍拍秦旷的肩膀,“学习好坏,跟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是一回事,你没早恋,是没开窍,不是因为成绩好,人家这成绩,这心态,说不准早恋也不影响成绩呢。”
秦旷觉得有几分道理。
赵翔继续拱火,“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就算真谈了,老师也未必阻拦吧。”
裴钊不耐烦听,直接进了教室。
秦旷见状,追了进去,“哎,她既然快生日了,那这周末得抽个时间给她准备个礼物,你生日她送了什么?”
裴钊没答。他走得快,已经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秦旷还在他耳边絮叨,“她给裴泽送的礼物,我看见了,挺贵一支钢笔,送你的是不是也挺贵?我手头没多少钱了,看来只能找我爸要了,他送的你什么?也是钢笔吗?”
裴钊冷着脸说了一句,“杯子。”
“啊?”
“一个陶瓷杯,不是什么牌子,应该贵不到哪里去,满意了?”裴钊踢开凳子,又转身出了教室。
秦旷有些莫名其妙,他满意什么?
他有什么好满意的?
秦旷:“不就多追问两句,这就不耐烦了,最近怎么感觉跟吃了炮仗似的?火气这么大。”
赵翔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兄弟,你怎么考进一班的?”
他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笑得活似个神棍,“也幸亏没开窍,不然肯定早从一班掉下来了。”
秦旷:“???”
阿钊发脾气跟他开不开窍有毛线关系。
“靠,说人话。”
赵翔乐得不行,“你这智商,我开始怀疑,咱附中的考试是否公平了。”
“靠,你小子,找死是吧?”秦旷勒住他脖颈,往下按了按,直到赵翔笑着讨饶,他才放手,裴钊还是没回来,他懒得再等,回教室学习去了。
接下来几天,手机上都没动静,夏澄继续围绕裴泽转悠,时不时偶遇他一下,体育课时也会向他讨教问题,偶尔还会心机地和裴泽一起路过十二班。
夏澄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难掩失望,就在她以为裴钊是不是懒得再搭理她时,夏澄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是周日打来的,距离他去国外参加比赛仅剩两日。
电话那头是呼呼的风声,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显得不太真切,“在家吗?”
夏澄若无其事回了一句,“在,怎么了?”
“下楼。”他说话干脆利索。
夏澄心跳不由加快,她“啊”了一声,却不敢推辞,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你等我十来分钟。”
夏澄挂完电话,慌慌张张地接热水,好后悔昨天躲懒,没有洗头发。
她以生平最快速度火速洗了个头,吹干时,已经过去十二分钟了,夏澄套上羽绒服,出了电梯后小跑了起来,直到靠近小区门口时,她才停下脚步,换成慢悠悠的步伐。
三月份,天稍微暖了一些,仍有风,头顶的电线晃晃悠悠,地上的尘土随风扬起。
他耷拉着眉眼,单手插兜,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被风吹得不太痛快,一张脸也沉着。
显然没有等人的习惯。
夏澄揉揉鼻尖,朝他走了过去,迟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裴、钊?”
裴钊眯眼,瞧见她,脸上的不快才消散一些,“不是裴泽,失望了?”
他嘴里咬着压片糖,说话时,声音略显低沉,带了点儿争宠的意味。
“不是。”夏澄脸有些红,“你怎么来了?”
“不是快生日了?给你庆祝一下,课间找你没时间,周末总有时间吧?”他说得漫不经心,偏头看来时,目光锐利漆黑,带着压迫感。
又一阵风吹来,地上的易拉罐,被风吹得“当啷”作响,夏澄咽了一下口水,略显紧张地开了口,“周末也只有一点时间,下午两点有作文课。”
裴钊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嚼碎了口中的压片糖,他略站直了身体,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那这点时间,今天归我了,没问题吧?”
出租车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
夏澄舔了舔唇,欲擒故纵了一下,“我、我们好像还不是很熟。”
裴钊扬唇,笑容阳光,他拉开了出租车门,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多出来几次,不就熟了?上车。”
夏澄心中欢喜,面上镇定地往里坐了坐。
他紧跟着钻了进来,就坐在她右手边,长腿像是无处安放,大喇喇敞开着,身体则慵懒地靠着椅背。
车内空间狭小,夏澄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儿,她呼吸都下意识变轻了,偏头看向了窗外,透过玻璃,隐约能瞧见他利落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无论何时都帅得不像话。
“去哪儿?”司机师傅问了一句。
裴钊报了一个地址,夏澄听着有些陌生,像是小区名,她微微睁圆了眼睛,“要去哪儿?”
“我家。”
夏澄皱皱鼻子,不信,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住哪儿,她没再问,师傅开车很稳,十五分钟后,到了目的地,夏澄跟着裴钊下了车,面前竟然真的是个小区。
裴钊带她来的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房子是90年盖的,欧式风格,墙壁被粉刷成白色,墙皮有些脱落,露出红色砖瓦。
院中没什么杂草,最左边种着一片四季海棠,左右两旁分别种了一颗桃树,树冠蓬勃向上,枝头上的桃花粉嫩嫩的,一簇一簇开满了枝头,很诗情画意的一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