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肆那表情是明显一紧。好在往后翻,那个男人便没多少出镜率,但不乏有如过江之鲫的男人对她谄媚。
啪嚓一下屏幕熄灭,周闻景也是不忍他看下去自伤心灵。打击的话都不说了,几张图片足矣,一顿分手,他这边暗自神伤,另一边潇洒自得,甭提多快活。
对比之下,实在痛心疾首。
周闻景就差掐大腿按捺笑意,给他递过去支烟,贴心点燃。不多时,包厢门口传来动荡,被叫出去的侍应回来,李京肆堪堪抬眼,女人们一个接上一个进来,呈排站定,清纯,明艳,温柔,热辣……各式各样风格齐全。
李京肆冷眼转到他身上,半字不说,是以为他口口声声的从良也不过如此。谁想他一拍手,笑眯眯招手展示,喊句:那必然是给你的!既然那女人玩那么开心,你何苦委屈自己?谁离了谁不行?
李京肆更不惜得搭理他,睥睨眼神降到冰点,要把他喉咙给扼死。早该知道这人不是个靠谱的,忍着在他的场子把他攮一顿的念头,转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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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亭一叙,终是把结果落定,消息到李东来那儿,忙不迭就去着手了退婚事宜。
依照李京肆转达的意思,只去姜家与其商谈婚事作罢,且要求其暂对外保密,关于两家订婚日期、及名誉损失,全权交由李京肆来后续处理。李东来只管拉上一头雾水机械接收结果的李沅,与其聚顿便饭,就算是临阵变卦把人得罪完了。
办好这一切,李东来第一时间就去寻了李京肆,相关文件信息都拾上,势要把事情办个妥当。
这便宜还真是让他占了去,老爷子那儿压力没有,全凭李京肆一人担下,姜家这边搞定,一桩本就悬着未定的婚,退了便退了!以小换大,他心里甭提多高兴。
而既由李京肆部分着手,必然项目如何运作下去也由他部分主张。李京肆作为最大投资加入,还以身担保重启招募投资人计划,主张将续建投资优先于项目工程的各项担保债权,走一步狠棋,打消投资人们望而却步的顾虑。
那之后李京肆也就不得不把姜语那边暂放,把当下事情先解决掉,至于那姑娘在哪里如何潇洒,权当安慰自己她尚且过得好罢。真要让他费功夫给她退婚,而她转头又开始搞上什么狗男人……他到时非得把人逮回来,个小没良心!
回到整个项目盘活计划,李京肆基本全程着手参与跟进,招募的投资人对象,他办,各方谈判,他上,会议表决,他去。说是部分接手,倒别提多用心,李东来在边缘只得算个陪跑,只是面上不说,都看在眼里,这项目要当初早落他手里,如今何等昌荣繁盛只管想象。
长达几月争斗,熬过春末,直到夏至左右的日子才将事情告一段落。
光是重整计划的草案就经他手,修改几次方才通过表决,得到法院批准,只等复工批复下来,重整这项庞大工程。如若顺利收尾,无疑是烂尾盘活百亿的惊爆项目。
二人再约酒楼,李东来换上副沾沾自喜样,算是一对一的交易将成,再没起初那般的低三下四。
对李京肆是恭谨有加,全然都不当他算个小辈。一时间,整间厅房都回荡他乐呵呵的笑声。
撸起衬衫袖,再几次与李京肆举杯:“这回啊,可算是多亏你了,实在不知怎么感谢。”
另只手向边上人招招,那人怀里是揣着份文件夹,得到示令,置放到了李京肆桌前。
李东来直指那份文件,“上头,是部分广场商户的割让合同,你给瞧瞧。”该是过于高兴,喝下不少,颧骨兴一阵红,却十分铿锵,就差凑过去跟人握手,“这项目也是小叔欠你的,就当作补偿,还希望今后,你别记挂心上。”
李京肆仿佛看见什么稀奇事。
他一字未提,李东来这般唯利是图,竟会主动让利,这份自觉心怕是十年难得一见。
李京肆未翻开细瞧,只抬指一扫,合同让他带来的人暂收下。
李东来松宽心,似了却心结,声声叹:“惭愧,当初啊,是真不该压着你……不说了,来,小叔再敬你,往后真得仰着你多关照。”
他这杯,是求着李京肆去冰释前嫌,板板正正地,连着态度压低了一寸。
李京肆笑声,捏举杯壁,由高,至低,到与他杯沿持平。令他一滞,忽而笑了,急忙一仰而尽。
李京肆小咽口酒液,作不经意状掀起眼,“说来,还有一事问小叔。”
李东来此刻兴致上来,笑意盎然:“你说,我知无不言!”
李京肆:“订婚取消这么久,那姜家三小姐是什么态度?”
李东来嘶声:“倒是不清楚……早前组局谈这事,他家三女儿也没出面。”
“那还得请您办件事。”
“什么事?”
李京肆徐徐支起半身,望向后边半开朱栊,浮进来繁盛日光,独独照明花卉纹瓷瓶那几株桃粉插花。
失神良久,复看回李东来,浅笑抬指,轻点一下在杯口,出声:“小叔不妨替我去姜家打听打听,三小姐是回来了还是……正在哪儿潇洒快活?”
第46章
姜语二月底才离开的柏林, 带着徐梦把事情收尾,再帮她订了返程机票。
新年懒得回去应付,吴清妍倒打过几次电话来。上次那么一闹, 年关前还是她头回主动联系, 多的话没讲, 就问她要不要回来过年。
姜语只说另有安排, 拒了去。
大年三十就在异国他乡度过,不过一个人睡死在公寓里,总归是节不对地方,外头也冷清。
非要有个热闹,近段期间介于徐梦各种好奇已经带她热闹完了。比如是德国较为注重的圣诞节到跨年夜,这儿习俗也相近中国的春节,午夜有漫天焰火不断,对比是驱赶年兽的寓意,这边是驱鬼, 还有摇铃、敲鼓、吹号…等等活动加入, 彻夜扰人。
柏林市还有个传统的举办在勃兰登堡门前的新年晚会, 姜语不感兴趣,徐梦可头回见, 很是激动, 拉着她就去凑热闹。
那晚的广场和大街都挤得水泄不通,舞台上瞬息万变的表演节目,下边放眼人头攒动。
徐梦硬是拉着她蹭热闹蹭到新年钟声响起,看一场壮观焰火, 之后姜语就成功在混乱人群里丢失了手提包。
索性那会儿是临时出来, 没带什么值钱东西,护照证件之类都放在公寓里, 无非丢了些现金和补妆的牌子货。徐梦难过极了,同她道歉一晚上,还要把东西赔她。姜语哭笑不得,说那又不是你偷掉的,倒过来安慰她许久。
那事过去,徐梦都抑制住个人好奇心,临到年关,姜语才带她去逛过一次街,陪她买些伴手礼给家里带去。
姜语跟她磨合得非常好,从起初在演奏厅那段日子,俩人就有种必然默契。徐梦明确懂得姜语每个神态想法,作为随行助理,面面俱到已是基本。深入了解,更是把人喜好吃食,穿衣风格都摸得透透的,让姜语都喜欢得不得了,对她也是关照有加,没少请她吃喝玩乐,临到返程,除却应结工资,还给她挑了许多贵重礼品,强要人塞下了。
姜语也是头回出门身边没个人,准备离开时,通通打发了柏林雇佣的随行,多的行李都托人寄回去。独自又回国内待一阵子,是从澳门转悠到香港,出入于各种纸醉金迷的消遣娱乐场。
也是那段时间,她再收到姜家的消息。
吴清妍给她打的电话,说是李家取消了订婚,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趟。
姜语也不问什么原因,就笑回句:回去干什么?取消就取消了,难不成再召开个家庭会,告知一下七大姑八大姨?你没这个脸皮吧?
吴清妍又是泫然欲泣的语气,说我现在想见你都难了吗?你是打算躲到什么时候?现在好了,婚也退了,你无牵无挂,家都不用回了……
姜语明镜似的,退了婚,她是无所谓,吴清妍那虚荣心满足不了,外边面子也挂不住,保不准喊她回去瞎折腾什么。
她也不管,电话里扬言:你要让我回去再跟李家周旋什么,甭想!
接着,潇洒几月不留下丁点消息。
她也不嫌腻,各处转悠,从南到北,把此前被无聊行程填满的日子都补回来。不光隐瞒行迹,连着国内各方事情也作封闭状。
而那之后,她几乎也是没有机会再听到关于李京肆的消息。
若要说有,那也是唯一一次——她早前收到过一则好友申请,当时只随眼扫过,滑到别的平台去。
到深夜再回公寓,独自沉静下来就搁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又点进那一则好友申请。有那么一刻时候,她以为会有什么留言,类似挽留,请求,亦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地劝说嘴脸。
都没有,那不过就是一则没营养的好友申请。
误点,抑或是因为她并没由着最后一次相见,他抛下那句“你若后悔”一样,再回去和他继续这糟糠关系,从而先按捺不住。
她只会更倾向于更坏的一方。这么想来,更加地烦恶,第二日就换了手机,连着卡一起换了。
在传输数据时,她还翻过一次旧手机的相册。她喜欢拍照记录各种生活画面,岸边海鸥、落日港湾、教堂前的绿树,小到甚至一顿午餐、一杯饮品,几千张的数据。以至于,那日下午她坐在咖啡厅,是翻了许久才翻到的那张照片——一朵潦草的,勾勒在男人胸肌白肤上的玫瑰线图。
这阵思考直到晚上,她被扰得辗转难眠,索性将这张照片一起传输保存了。
要让她问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很难说,记录或者纪念,不清楚。只是那一晚,她总觉得不把照片保存,她一定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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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离开香港,姜语就开始了毫无制定计划,说走就走的随性旅游。随性到手机上粗略翻翻就能决定过几天该去哪儿。
随身带单反,只拍摄沿途照。技术还算过得去,上学那会儿专门跟摄影师学过皮毛。从取景角度,到各种风格场景的拍摄参数,半吊子专业,也够用了。
值得吐槽的是有些地方不应季去,或是赶上天气不好,都会风景踩雷,很难拍到一张在网上游览攻略时宣传出来那种氛围图。
一般她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新鲜感,跟着当地团去几个象征性的地点,打卡似的几张照片,再转去下一站。涉及地区及其广泛,有意思的是个别语言她并不通熟,交涉叫她费好大劲,不得不请当地翻译的程度,那样她反而会多待上那么几天,就为学两句蹩脚的俗话。
她只身一人,打卡景点时能看见不少结伴同游的,那时候她才会想起孟仪,拍出的照片也无一例外分享到孟仪那儿去,回回要收到一堆欲哭无泪的打工人羡慕表情包。
他们之间很久都默契地没提到过周闻景,姜语更不去多问,就像她与李京肆在一块时,她也是不希望孟仪知道,亦或者她多加地探究。孟仪是年长她的,所有道理不会不比她明白,她也用不着多说劝诫。
她们之间基本只有闲聊些清淡话题才会联系,姜语也从没和她提过家里那边传来的取消订婚的消息。她倒还奇怪了,这个消息应该早被李家公布出去人尽皆知,而直到孟仪来询问她模糊未定的订婚日期,她才恍惚了,说那婚早就取消了。
一时苦笑:“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不想说出来让我烦心才没提呢,这消息是没放出去吗?”
视频通话里,孟仪沉思抚下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姜语笑说:“那李家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婚反正是退了。”
孟仪:“保不准是缓兵之计,有些良心在。毕竟这时候公布,怎么说?被退婚了?还是取消?为什么取消?这可不是小舆论。”
姜语白眼:“我可不信,他们家早先连类似‘考察期’的鬼东西都想的出来,会是记挂我面子的?”
孟仪耸耸肩,无意脱口:“那就不知道咯,总不能是李京肆要保你名声吧?”
这话之后,两边的死寂沉默。
孟仪干咳几声,镇静撇开话题:“那什么、过了春末北京就热死了,看你在那儿冰天雪地的还挺降温。”
姜语紧裹下绒毛围巾,笑笑,“我看你那儿也挺暖和。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儿出来?”
孟仪笑说:“过段日子吧,等我手头松快了,正好也想清闲一阵儿。”
这就算把话题揭过去。
像是扫雷遗漏,前行路上又那么恰好地不留心踩中。那三个字莫名就成了对话里不得不的避忌,变成一个不谈及不刻意便不会自主想起的人。
这是好的结果吧。姜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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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姜语才赶着回国一趟。
听说孟仪着手拿下个大项目,累死累活几个月的成果,带着团队就是胡吃海喝,还拍了视频传给姜语。
那会儿她在返程的飞机上,第二日上午落地首都国际机场,才看见了视频消息。
她提前一天给孟仪说过回来,电话再打过去,人正好就在机场外等着。
小半年未见,孟仪很是激动,车前抱着好一阵不撒手。艳阳高照,热得不行,姜语才受不了把人推开,玩笑说再抱闷一身汗就该跟她一块儿换衣服去。
孟仪开车送姜语回到小别墅,路上几句闲聊旅行见闻,约约中午去哪个饭馆。
到地方,孟仪就坐楼下客厅等。阿姨才把姜语的行李弄上楼,刚下来,姜语再吩咐做些孟仪爱吃的甜品饮料招待,只身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