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上心头——千野渡【完结】
时间:2024-04-11 23:12:14

  她迷糊温吞着说:“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北海,你来找我吧,好吗?”
  “好。”
  “这么爽快?”姜语轻笑,“憋坏了?”
  “阿语。”
  时隔也不久,不知道是脑子不清醒还是什么,她第一次不反感他这么称呼。
  后来那声音更沉些了。
  像在梦里,在幻觉里。
  “你再抬个头看看呢?”
第10章
  姜语一直不大信宿命这种虚幻的东西。
  然后她看见遥遥处,那抹虚幻冲破泡影,这道的路牌,对应那道的路灯,男人孤身屹立,大衣裹罩,发型往后修剪慵散,碎发利落,单手抄兜举着手机站在灯下。
  那打光恰好极了,将他扔进暖色里镀了一圈,远远她能瞧准他那副暗灰色瞳。
  他向前走来,世界安静,似从画景里剥离,讲究宿命的虚虚实实感,大概是这样的。
  “怎么这么晚在这儿蹲着?”
  黯哑声音飘近来,许是过于恍然,人站定到跟前,姜语手机还愣愣举着,眼睛眨也不眨盯着。
  “你——”
  “我怎么也在这儿?”李京肆抢了话自问自答,“没回北海,这两天就是在北京办事,至于现在,巧合?”
  姜语糊涂迟钝拿下手机,审了遍通话页,脑神经才逐渐踏实,摁了挂断,扶着路牌杆意图站起,他伸出掌心,纤长宽厚,搭上去是凉的。
  悠悠站定,她回思他刚才的话,哑然失笑:“什么巧合能把你从电话里拉到我眼前?”
  “不信吗?”
  “无所谓信不信,我不纠结。”
  她是真的一副全然不关心,没情绪的漠然模样。
  李京肆就拐了个腔调说话:“刚才是你在电话里要见我,这语气是……见到了马上就冷落掉?姜小姐挺会拿人逗乐子。”
  姜语紧了紧黑绒外套,奇怪看他:“我冷落你了?”
  “没有吗?”
  “有吗?”
  姜语别开脸无可奈何笑起来,这对话也够无聊的,还不如她再去跟林起元骂两嘴痛快。
  似乎中枢神经就那么死机了一会儿,李京肆看见她似曾相识的动作,同样的路道边,她手伸进包里,后来剥了颗酸枣,要他嚼下。
  “伸手。”
  “酸枣?”
  那东西她攥在手心里没让他看见,听到这疑惑,嗤笑出声,“无聊。”
  等他手再伸过来,是一直抄兜那只,她轻握拳头抵在温热稍宽掌心里,细白一只,能被他轻而易举包裹住。稍作停留,再放松,收回去手。
  是颗包装精巧的糖果。
  她包里素来习惯放些小吃食,或酸或甜,或苦或涩。
  可能是自语,也可能是相诉,她喃喃说:“甜和酸不一样,甜是不需要适应的。”
  李京肆微征,那小巧东西打量一遍又一遍,疑问:“所以你给了我一颗糖?”
  姜语笑看他眼:“怎么?喜欢上那颗酸枣了?”
  “没有,就是很稀奇。”
  “这怎么说?”
  李京肆认真看着她,轻笑说:“上次给我这个的,是亲戚家的小孩儿。”
  “?”
  姜语不知是被他还是自己逗乐,捂眼失笑:“那我这算什么?纯爱故事?”半天思考了觉得,“这么想想还挺矫情。”
  “我没说矫情。”李京肆速度撇了关系,“你要这么觉得……不如玩点不矫情的?”
  没有意指什么,甚至他连声音都是低哑肃然的,给人种要歪不歪的矛盾错觉。
  这错觉是真实存在的,站了这么许久,胃里翻涌的酒精散下很多,环境里的一切都开始真实,除了他。
  李京肆稍一偏头,“我车在后边。”意味深长坦言说,“刚下来的时候就支走了司机。”
  这个点的中心街行人过往不多也不少,路道灯火明亮,背后鸣笛声忽远忽近,起起伏伏。
  秋末节气,夜里凉风过境,晃得人思绪也忽静忽躁。
  这个男人是她从未触及过的类型,有时候能比寒冬料峭的风更干净纯粹,有时候就能比老年代的烈酒更烧肠过肚,冶炼成一个矛盾体,让人有不断的探究欲。
  所以新鲜,所以偶尔能是她的情绪载体。
  姜语久久没动弹,保持姿势把脚立得有些将,点头笑声:“我可以定义这为一个有预谋的行动。”
  “这确实是。”李京肆低头笑说,呼进的空气沉而闷,又定眼看她,赤诚得又假又真,“但巧合不是。”
  -
  车子开进偏远郊区一处封闭路段,四处环山,公路蜿蜒绕进无穷前路。
  与夜幕融具一体的改装黑武士车身晃动,窗上氤氲蒸腾。月光一段段张铺,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山林生灵莺啼,周遭安宁,无人烟,无灯光。
  黑绒开衫下挎件吊带鱼尾裙,暴戾地被堆挤在腹部一处,大片雪白透红。他掌她腰际,蕴得滚烫,她迷离看见橘黄暖灯下,他幽灼暗色的瞳孔。
  车里空间不宽敞,架势座椅往下降成一个大弧度,姜语腰背抵在方向盘,稍拗过头,就被大掌硬掰回来,微仰着喘息,下颌卡在稍粗磨的虎口——像不久前,她当众在星空顶下将Eiffel钻戒卡陷他脸窝。
  姜语毫不避讳着与他眼神交汇,俯身被他罩在怀里,柔磨鼻尖,在距唇瓣最近处不断吁息。
  “我这回没带t。但好像随身带着,也很奇怪吧。”姜语哑然笑,往前蹭蹭,眼睫轻颤,媚态尽显,“要不干脆这样好了,你忍回去。”
  他静静看她会儿,指腹擦过她眼角微红,另只臂伸长去,从储物格里捞了什么东西出来。
  略惊叹:“还真有。”
  方正的几盒三只装,包括几个已拆用的盒装。姜语专挑那个抢过来,笑嘻嘻像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你还跟多少个小情人在这里搞过?”
  这话挠在他心间,又甜又痒,实在架不住,“这时候问这个,并不调情啊。但说实话,这不是我放这里的。”
  姜语不信他:“那你拿的还挺轻车熟路。”
  李京肆一本正经解释:“只是猜测,不知什么时候在里面的,也不知真的还余剩。”
  姜语眸色偏浅,光晕散映着,显得深邃。她知道小商贵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一样,视感情若无物,异性相伴,只是为了满足己欲,仅此而已。
  他只是她的众多之一,她于他亦然。
  姜语不奇怪也不好奇他此前跟多少女人在这个同样的时间与地点,在狭窄空间里沉溺多少次。
  只是……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李京肆知她顾虑什么,低声笑:“姜小姐喜欢一对一。”
  这边是否认他在与她牵系时还有找过别人。
  姜语是不喜欢纠结的人,如此情形,怕也是不宜盘问,放他一马:“好吧,你看起来算真诚。”
  “只是看起来?”
  “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们没多久就要结束的关系,哪怕你不触我底线。”
  姜语耸耸肩,才支起腰,坨至腹处的吊带边被大力一扯,她整个人倾下去,摔进宽厚胸膛里,呆征扬起脖颈瞧他或阴沉几分的脸色,忽然咧嘴笑了笑,阴郁瘆骨,完全与气质崩裂的另一面。
  “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扫兴?”
  姜语真被唬住一会儿,随即笑声,刻意低头看看依旧昂扬处,抬起眼又看看他,笑说:“你好像也没有多扫兴。”
  他不语,故意磨c燎火,挠得人欲罢不能,脸羞躁闷。
  两股热气相拥,挤压着胸中呼吸。姜语哈着深气撑起他胸膛,蹭过去坐。
  拐了个话题:“我今天去见过未婚夫了。”
  男人不以为然点头:“嗯,怎么样?”
  姜语坦然说:“还行吧,长辈都说他很优秀,也蛮有一表人才的范。”
  “喜欢?”
  “我只喜欢玩男人,比如你。”她又开玩笑。
  他还认真再问:“那满意?”
  “无所谓。”
  “口头禅吗?你对什么都无所谓。”
  姜语抿唇淡笑,玉白指尖描摹他眉心,到眉尾、眼睛、轮廓,至于唇间,“他其实没你漂亮,可能也不会比你有趣,腻了你之前我大概不会期待下一个。”
  她如此放肆地来,携风带雨,附一片汪洋,淹没这处逼仄,连着他一起溺死。
  那时刻无人说话,眼睛与眼睛相互探索,呼吸与呼吸张驰失序,迸发酽洌的荷尔蒙涌蹿,入侵发肤毛孔。
  “阿肆。”
  她倾身去,瞳中熠亮光泽闪动,嗔怪道:“我的裙子脏了。”
  第一次如此相近,如此清晰地闻见那两字称呼,不亚于一针兴奋剂。
  极速分泌的刺激气味冲上大脑,可堪一口烈酒贯穿激起全身经脉沸腾,烧得喉管涩疼。
  “我再送你。”他声线沉哑,寸毫不移寻她视线,也不准她偏移半分,“你再叫一遍。”
  姜语怔住:“什么?”
  “名字。”李京肆扶着她靠起来,挺拔宽脊向前,坦诚相贴覆,掌住她后脑,齿间寻觅到脆弱的脖颈,似是无声威胁。
  肆。
  一个能把他从意念里拉回本身的字,毫无阻隔地相近,融合。
第11章
  彻夜疯狂,难以言述。
  从主驾到副驾,从副驾到后座,每一片地界都被染指,寸缕空气都漫散着情/欲/爱火。
  至于,她是怎样被架在方向盘上,领带绑缚双手在顶棚拉手上,压在车窗玻璃上,被调戏诱逗,甚至摇下车窗,将她暴露在绵绵荒野,圣洁月下,对着无声无息的,干净纯粹的一切纵情欲海。
  记忆里只清晰着猛烈掀起的,一波更上一波的汹涌浪潮。
  她缩起来身子很轻,很瘦,就靠进他怀里,被车内空调与他怀中暖温包裹,晕沉失去意识。
  环山公路间,隔绝喧嚣闹市,天边山连着山,雾气都看得清楚。
  日头正是橙橘深暗色,升起一半莹莹光亮透进玻璃,映一片春情。
  车里舒展不开,姜语睡不了多久就微微醒神,拨下披在身上的西装,扒拉整理内衣吊带裙,隐约泛着一股阴湿未散的旖旎气味,探去下边拿开衫时惊醒了身下人。
  听见他沉音问句:“醒了?”
  “现在六点不到。”姜语翻身坐起来披起开衫,头也不回,语气寡淡:“你闹得我一小时都没睡足,去个落脚点休息。”
  是责怪,也没有责怪的意味。
  李京肆笑了声,拿开抚住眼睛的小臂,斜睨着她,“我的错。前边是私人山庄,环境不错,我带你过去。”
  姜语回身瞥他眼:“私人?”
  她在问他凭什么能够进去。
  李京肆说:“封闭路段也归属山庄,我进来了不是吗?”
  “噢。你在京北也有面儿?”
  李京肆慢条斯理撑坐起来,后座位置实在撑不全他过高的身段,腰酸背痛缓了好一会儿,悠悠说来:“山庄后边是千亩茶园,我来北京谈这个进出口贸易,庄主……这几天招待我留宿那里。”
  姜语意料之外看着他。
  李京肆边扣着大敞的衬衫,调笑道:“外贸生意嘛,涉猎广泛。”
  -
  停息一夜的黑武士继续往公路深处驶,矗立在山野间的广阔山庄,比较像哪里的度假村,表面是老年代的旧屋瓦舍,层层叠叠往高山处走。
  山庄里一路冷清,这个点连清扫打点的人员都没起。车子拐道,二十四小时站岗人员应时打开黑漆铁栅栏,停进前院。
  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中心坐立一栋几处三角搭顶的中式小洋楼,绿植环簇,红砖筑墙,保留原始工艺,外观未有刷漆。
  楼中仆从出来迎接,值夜班待命,精神欠佳,见着李京肆马上来了劲,几个互相看眼,惊讶走过去,嘴巴刚张开,被李京肆一个手势塞回去,“给这位小姐找一套新的衣服送上来。”
  仆从应声:“好的,还有需要帮到您的吗?”
  “不用。”
  两人一点头,回身去办事。
  李京肆带姜语上了二层卧房,停在门前,先从旁边鞋柜翻找一双鞋袋里干净的拖鞋放在姜语脚边,再去找自己那双。
  姜语问他:“这些天你一直住在这?”
  “嗯,是。”
  “离市区不近。”
  “主要办事在山庄,市区偶尔去,然后……”李京肆换好鞋起身,回看她眼,“偶尔遇到你。”
  进到厅内,李京肆第一时间开了全局暖气。姜语踱步参观,空间宽阔,前边通向阳台,后边通向更大的露天台,往里一间卧室,旁边连着衣帽间和独立浴室。
  姜语走回客厅问他:“你先洗吗?”
  李京肆说:“都可以,但你的衣服还没送过来。”
  姜语没什么可避讳,转身进了浴室,脱的干干净净淋浴。
  不觉间头发跟着打湿,索性一起洗了,侧边是镜面,姜语斜眸过去,身上咬痕,吻痕,掐痕,各种昭示情.欲的印记遍布。
  是困顿还是颓靡,姜语分不清,向着镜子走近,指节覆上冰凉,在镜中算得上憔悴的面庞里触摸,脸色复杂。
  在可以预见的终点面前,这些日子且都算偷来的。
  洇湿发尾滴滴滑下水珠,冰洌的,激得身子直颤,浴室门被敲响,姜语才恍然,关了后边花洒,看向门口。
  低哑声线挨靠着传进来:“衣服送来了。”
  啪嗒,门大喇喇拉开,没有小心掖开一个缝或者什么,她大大方方无所顾忌,将自己展露。实际上两人关系,也用不着多余顾忌这些。
  接过他手中衣物,直绕过他往外走进卧室,扔在床上,一件件往身上开始套——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李京肆头回见,连他也懵在原地一会儿。
  “客厅桌上让人备了吃食,饿了就吃点。”说罢,李京肆往浴室里走进,关门,除了不久后响起的淋浴声,周遭宁静。
  深v领淡粉针织衫搭浅色重工丝绒长裙,姜语浓妆淡去很多,清纯模样才与衣装适配。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日光清淡,透进了落地窗,室内灯光越来越显暗淡,第一缕橘黄折映在她身上,瞳孔染上淡色,一眨不眨。
  大概实在太累,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上,她反应很迟钝,李京肆出来时,她甚至就着坐的地方侧躺熟睡,半截脚还在床下。
  李京肆默然过去抱起她,摸到一头湿发,向床边迈进的一步缩回,往客厅靠近阳台窗前那把躺椅上轻放,看见桌上丝毫未动的吃食,静静又看眼姜语。
  将她头发都摞出来,转身去房里拿了吹风机,接上电,打热风,站在椅背后,握着飘然发丝吹。
  这动静当然把人惊醒,一头雾水望着处境,听见后边人沉沉音浪稳住她心神:“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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