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陌欲上前来，却是被小狸挪了一步挡住，她闭眼一瞬，努力将心中之念驱赶干净，才又睁开双眼，平静了目光。
小狸看向众人：“是她撞过来的，如果看方向，就可以看出来，我顺着道走，她却从路的一边突然横插过来的，谁撞的谁已经很明显了！我平白挨了一下，赔礼道歉还不行，还要被如此相逼。没有人教的……不是我！”
小狸抱着剑，站得挺直，指尖却是藏不住的微微颤抖。
身后的一众花仙有的晃过神来，听她说来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气势也矮了一截，默不出声，兰花仙子见桃花被堵住，不再开口帮她，便抹了眼泪，开口道：“你这小仙童，占尽便宜不说，还要如此说我……颠倒黑白！”
“你！！！！”
离陌赶忙一把抓住快气到抓狂的小狸，拽到身后，才走上前来冷声道：“够了！兰花仙子！刚才我就站她身边，她确实是不小心，并没有冒犯仙子的意思。她是我玉华宫的人，今日，也是我带进百花宴的，你们若是对她不满就是对我玉华宫不满。若是百花宴这般不欢迎我玉华宫的人，我也再不会踏足。”
众人面面相觑，玉华宫的离陌仙君不是一向独来独往么，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可真稀奇。而且这小仙童仔细一看，确实目光澄澈，不像好色之徒，这样说来，定是这兰花仙子多虑了。
兰花仙子微怔，见离陌上前来，连忙拭去眼角的盈盈泪光，着急道：“离陌仙君……我怎会对仙君不满…仙君既如此说，那必然是个意外，玉华宫的人定然是好的…仙君切莫介怀……仙君……”
离陌看了一眼垂头的小狐狸，并未说话。
那紫衣仙族赶忙上前来打圆场，“一点儿误会，切莫伤了和气，一会儿还有百花宴呢，大家快散了吧”。
刚才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一众人这才散了去，只留下几个花仙子还把离陌围得团团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狸瞧了一眼这含情脉脉的兰花仙子，又回身扫视了一圈退开的人群，刚才涌上来的血气压已经压了下去，平静的心湖却还是忍不住涌起一丝涟漪，她有理有据，却不会有人听她半句，离陌随口一言在他人看来却是重如千金，想来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上，弱者本就没有话语权。她更加捏紧了手中的剑，丧气地退到一边。
她要好好练剑才行，以后管她什么兰花仙子，桃花仙子！都不可以欺负人！
小狸此时正不高兴，一个紫色的身影就偷偷摸摸靠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肩膀，他的身上散出若有若无的丹药香，这人一挑眉：“仙友！在想些什么呢！”
这股丹药味夹杂些…小狸越闻越不对劲，一把抓过他的衣袖，抬起鼻子嗅了嗅，愈发狐疑地往下一看，果然见这紫衣男子腰间挂了个葫芦，一翻葫芦，葫芦底刻的歪歪扭扭若水两个小字……
气味像，就连葫芦底的字体都一模一样……
肯定是他！
“诶诶诶！小友不可！……”紫衣仙族抢过他的宝贝葫芦，抱得死死的，生怕她再抢了去……
“哼！”小狸愈发气道，“我能想什么，自然是在想你们都是如何欺负我的！”
紫衣仙族瞅瞅旁边无人，这才压低了声解释：“哎呀！仙友有所不知，兰花仙子思慕离陌仙君，在离陌仙君面前，众人都不好伤了兰花仙子的面子。虽然我知道小友你无辜，可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何必与她一时相争。”紫衣仙族摇头晃脑几翻劝说，活脱脱从一个少年人变成一个老学究。
“她要面子，我就得受气吗！若水老道！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喂！…”若水一愣，赶忙慌乱地一把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把她的嘴捂得死死的，生怕指尖松了个缝，就被她再吐出一个字，若水把她拐到角落，才松了手，惊道：“嘘――，小点儿声儿，你谁啊，乱喊什么呢！？”
小狸瞪他不说话。
若水看她不说，又幽怨地看着他，心里莫名发虚，难不成这小仙童真跟他是什么熟人不成，可是他好像真没见过这个小仙童。
若水被她盯上半天，目光逐渐躲闪，支支吾吾地说：“吾名司繁，才不是什么若水……才不是什么……老道…，小友切莫胡乱指认…”
“思凡？这是你在仙界的名字？”
“嗯，司繁。”若水确认道。
“若水老头，你怎么会下凡当道士。”
“都说了……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你还装！”
“不是不是不是！”
“若水老头，你大弟子叶逍遥喜欢小师妹叶依依！”小狸故意凑到他耳朵前讲话，眼底透出一抹狡黠。
“！！！不可能！逍遥和依依学术法最是认真，怎么可能有……”若水话至一半才反应过来被人诈了话，再对上她一张得意的脸，一双眸子已经漫成粉眸。
遭了，着了她的道了！
他拍了拍脑袋，半晌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了出去，泄下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好吧好吧……你简直是我的祖宗，我是若水还不行么……我是老道…我是若水……”
见他不再狡辩，小狸收回眸光，一双粉眸又慢慢变回蓝色。
若水幽幽看她：“狐族魅术？你是狐族的？我们见过吗？你又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狸这才晃一晃脑袋，得意地蹭地偷偷窜出两只狐狸耳朵，白皙的毛一晃一晃的，“仔细看看”。
若水一看，摇摇头，不认识。
小狸一气，摇出她标志性的雪白狐尾。
“这下总能看出来了吧！”
若水瞅瞅她的耳朵，再瞅瞅她的脸，最后再看看她尾巴上那缕特殊的红毛，几番确认，终于难以置信地惊疑道：“你你你！你是……以前那只狐狸！”
若水不禁扶额长叹，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当年这家伙天天跳到房梁上来偷听他授课，每次听到一半就得睡着，哈喇子从房梁上落下来流了一地。春去秋来他都换了不知多少个弟子，这只狐狸还在。不过，有一天这狐狸突然就走了。
“对了！就是我！……不过，你为什么变成一个老头啊？你明明…不老。”小狸好奇地垫起脚尖，张大了眼打量他的脸，面容白皙，一双桃花眼生的很是好看，不仅不老，唇红齿白还有些艳丽。
“……人族讲究排资论辈，我若是不变老一点儿，纵使我有天大的神通，在世人眼里也少了几分说服力，所以我干脆变老一点儿好了！”若水无奈叹一口气，似长辈一般拍拍她的头顶，拿出当师父的口吻告诫她：“你可不要说出去，记住我叫司繁！在仙界你要叫我司繁，听清楚了没有，小狐狸！”
要让其他仙族知道他去山里装老道，那他这爱给人传道受业的唯一的爱好恐怕也要被抹杀了。
小狸眼轱辘一转，漫不经心道，“我知道啦，思凡仙君！”
“认真点儿，你要是说漏了嘴，我就把你这个小狐妖偷偷混上天庭的事抖出去！”
“哼！你敢！”
若水捏捏她的脸颊，捏起来软软的，看着她的毫无变幻痕迹脸，好奇道：“你又为什么扮成男的？”
“…嗯…我想扮就扮喽！唔……不要扯我的脸！！！”
她的脸！疼死了！
狐狸尾巴微微摇一摇就被一阵乱过来的风吹的凉凉的，怎么还有些冰冰的，小狐狸徒然一抖，颇为不自然地抬手，“噗通”一下把狐狸耳朵按了回去，摇一摇尾巴赶忙也收起来。
若水满意地收回捏脸的手，抬头正对上离陌从人群中看过来的视线，徒然打了个哆嗦。
“嘶……，冻死了，冻死了！”好像不知怎么，惹到某仙了……溜了溜了，若水裹紧衣袖，一溜烟跑出老远。
“诶…若…思凡，你上哪里去！”小狸刚想追上去，就被人捏住了后颈，身后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你要去哪里？小狸。”
第15章 慌乱
小狸后颈微凉，仿佛被他定住了一般，只尴尬的转身，连忙摆手：“不去，不去，我哪都不去，我要等着仙君，仙君去哪我去哪，才不会乱跑…”
“哦？真的？”离陌略带怀疑地看了一眼司繁匆匆溜走的背影，又看看刚才还想跟着别人跑的小狸，目光就似寒风飘雪，让人徒然升起一股寒意，离陌收回微寒的目光，转而视线落在她被捏的泛红的脸颊上。
她的脸很是白皙，只是被，别人，捏的泛起绯红，让人看了颇为不快。
离陌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直到泛起新的美妙红晕，才又滑到她脖颈，她的皮肤很是柔嫩，指尖轻轻划过就会留下红痕，像是绽出一朵朵花儿。
这样的痕迹，果然顺眼多了。
微凉的指腹在她的颈间游移，小狸心间微微一颤，仿佛触电一般，慌乱地往后退了半步，还未来得及挪动步子，突然就被他用虎口捏住细颈。
离陌不满的皱眉，问她：“你退什么？…你让司繁摸你的脸…”
为什么换成他，就要躲开。
“…他就摸了一下…一下而已…”小狸迟疑着说，原本这也不关离陌什么的事，被他问起却又仿佛被他抓包一般，莫名心虚。她在心虚什么啊？她好像也没有心虚的理由。而且若水只是同她玩闹，但是离陌…把她的脖颈都摸得好红，好奇怪。
“真的只有一下？”
“…嗯…”
离陌对上她的蓝眸，审视她的目光，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晃动，有些慌张，好像不止一下，两下？
小狐狸学会骗人了？
想着手上捏住她脖颈的力道愈发重，他的声音夹杂了些愠怒：“你还让他摸耳朵了？尾巴呢？是不是也被摸过了…”
小狸被捏得清咳起来，隐隐有些窒息，趁着脑中还清醒，连忙辩解道，“…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摸过耳朵，也没有摸过尾巴…你松手！你快…松开！！”小狸被他捏得生疼，愈发难受，两只手拼命的掰开掐在她颈间的那只手，却是没有半分用处，直到她眼眶发红涌起血丝，那只手才隐隐松了力道。
“…呼…”小狸如释重负，四肢无力地软倒过去。
一只冰凉的手托住她的腰，让她借了几分力，才不至于摔倒。
“第一次见面就让他看你的尾巴，若是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有的人用心险恶，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些…”
“…他…他不会。”
离陌见她仰着一张嫣红的脸，明明他刚松开掐在她颈间的手，她就轻\喘着着急为他辩解，眼底刚掩盖上的隐隐怒意又被点燃。
“我说了，不要见他。”
腰间的手突然加重力道把她的腰肢捏得生疼，小狸红了眼眶，连同刚才的情绪，所有的委屈，所有心中的伤痛一同涌来，连同声音都带上几分哽咽。
“我不要听你的，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我就要见他！你今日推我，害我被人欺负不说，你还跟你的兰花仙子有说有笑…怎么只许你同人说笑，就不许我见别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小狸眼底闪起泪光，落下晶莹的泪珠，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很是悲痛。
离陌心下一滞，犹豫着抬手拂过她脸颊的泪，刚才好像吓到小狐狸了，尚且温热的泪珠，落在他的指尖，连同他的语气也在泪水的浸透中软了下来：“…兰花仙子与我并无干系，再说你何时见我对她有说有笑…”
百花盛宴，一众花仙子感念他当日挽救天族于水火，给他送了一罐百花蜜。他想起这只狐狸最喜欢甜的，才与几个花仙子周旋了几番。
若是用百花蜜泡成糖水，小狐狸肯定会喜欢。
小狸泪珠滚落，耷拉着耳朵不想听他辩解。
“我今日不是有意推你，以后不会了，你不要哭…”
不要哭……
小狐狸却是哭得愈发汹涌，满脸泪痕，泪珠滑落在她被揉得发红的细颈，像一朵染了微露的娇花，而他，仿佛就是这蹂\躏娇花的恶徒。
离陌有一瞬间慌了神，想来他活了这数千万年，头一次慌乱，居然是因为哄不好一只狐狸。
一只被他欺负了还不得不哄好的狐狸。
离陌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被小狸一把甩开，生气地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对着他。
“小狸，我带你去吃葡萄…”
“不想吃葡萄？那去人间玩？”
“去买新衣服？”
“以后练剑我都不训斥你，怎么样？”
……
离陌抚上额头，看着依旧哭得汹涌的的小狸，没了主意，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道：“你别哭了，以后许你睡榻上，再也不赶你下去好不好…”
小狸惊奇地抬起头，一瞬间收住了泪，呆呆地看他。
她的眼底收起了刚才的酸涩之意，似是漫起星光点点，嘴角似是微微勾起，不知道想些什么，看起来…有点儿甜蜜…
“好…”小狸抹了抹眼泪，一张脸颊很快恢复了红润的气色。
“……”
离陌有些想收回刚才的话，却又想起刚才哄了许久才有了成效，又生生止住…
无妨，白玉榻小狐狸想睡，再造一张便是…
小狸拉上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刚才你说的，我都要！”
果然，只要有了人的心智，都会变得贪婪，就连狐狸也不例外。
不过，他的狐狸，想要什么都可以，想要多少都可以。
见离陌答应她，小狸才乖乖地跟着离陌从刚才被若水拐过来的偏僻地儿出来，跟在他身后。
进了紫微宫外殿，便是人来人往，四处站满了仙使，众仙此时见离陌，皆是微微行礼，才恭敬的退回去，生怕再惹了这尊真神不快。
离陌在东面找了个位子坐下，经此一事，小狸也不敢乱来，特意留心看了一旁别的小仙童皆是只能坐在自家仙君身后，不可上前露面，小狸这才有样学样，跟着盘腿俯首低眉地坐在离陌身后。
这样应该不会再出差错！不会给他添乱！
“……”离陌见身边空荡荡，一回首才见她一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模样，又扯了她的衣袖，拖她坐到他的身侧。
“不要，我坐后面就好……”小狸着急地看看周围，应是无人注意他的小动作，才甩开他拽她衣袖的手，规规矩矩地坐在后面。
离陌注意到她的反常，微微一愣，收回了拽她的手，小狐狸见他不再坚持，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能因为她，再闹出什么事。所以，不可再出差错，不可以丢人！
小狸低眉垂头好好坐着，努力扮好一个小仙童该有的样子，她正想着，忽然，就有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发心，像以往她还是小狐狸做噩梦时一样，一下一下地摸摸她的头，安抚她，蛊惑地声音自他口中响起，似是让人朝拜的圣钟：“小狸，别怕，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你很好，像平日里一样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