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向来自负,只愿意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以自己的常识假定事物的发展,并永远以自我为第一优先级。”主讲人继续道,“所以,那只海獭机械并不属于他的保护辖区内,如果要窃取,并不难。恰好可以借展览,正有这样一个机会。”
“不过是一个拟态机械,毫无利用价值的造物。如此弱小,偷取它有什么意义?”
“需要动用这么多人?要知道我们可是隐藏得很好,这一次集体聚会本身就有相当大的风险。”
“万一败露,岂不是全都完了?”
主讲人用力地敲了敲桌板。茶杯被拍击的力度震得轻微摇晃,茶杯碰撞到底座,陶瓷发出声响。
“安静,安静!”他继续用威严的声音说,“我理解诸位,在造神的伟业功亏一篑后所积留的惋惜之情,和一时不敢正面迎敌的怯懦,但永远消极,并不是老师一直教导我们的作风。即使道成林与须弥城相隔甚远,但老师的意志与我们同在。”
躁动的质疑声小了下去。
“首先第一个问题。那个毫无用处的机械并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在禅那园里,我们有了一些额外的收获。”
屏幕上的画片换了一张,是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宽大的叶片之间,露出了螃蟹机关的一角。
“要做的仅是制造一个混乱的局面。如果人所制造的物体失控,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再天真单纯的人们都会控制不住,思维发散自己的生命安全。信任一旦有了嫌隙,只会不断扩大。而艾尔海森,注定是这场舆论发酵的中心。”
没等底下参会者细想,主讲人继续道:“其次,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可以合并为一个方案。”
主讲人意有所指道:“最近,愚人众在沙漠活动得很频繁。经常有人看见他们在研究秘境里的机械和机关。”
会议进行到一半,门忽然被打开了。
主讲人迅速切换了放映机的照相,扭头皱眉道:“守门的呢?这间汇报厅正在被占用——”
只见守门的学者畏畏缩缩地跟在一人身后,一字都不敢出一声。
他的面前是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手里拿着叠白色的纸张。那人轻而易举推开门,翡翠绿的眼眸逐一扫过在座的众人,依旧是那张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的表情。
方才他的面容正投影在离他不远的幕布上。
“过几天生论派和妙论派联合举办展览,取名字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艾尔海森公事公办地将手上的文件交给他,“这是上次你提交的项目经费批复。”
主讲人一改之前沉稳威严的口吻,这时却换上格外跳脱的语气,像个大咧咧的冒失学者:“代理贤者大人,我认为您的那只拟态海獭生命就挺符合这次展览的主题的,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天?”
“哦?”
艾尔海森抬眸看了他一眼。
主讲人不自觉绷紧了脊背,半开玩笑地说道:“难道是代理贤者大人舍不得?确实,毕竟是您的所有物,是我贸然提议了。”
“不要以你的思维假定我的立场。”艾尔海森平静地打量他,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只是个还算过得去的机械造物,手感不错,在进行脑力劳动后能够得到有效放松,总的来说优点大过麻烦,所以我才时刻带着。没什么需要格外宝贝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艾尔海森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主讲人回头望向汇报厅的各位,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从沙漠风尘仆仆回到须弥的赛诺,在熟练地翻遍整座须弥城找到艾尔海森时,他正在跟珐露珊探讨古老机关的文字。
“似乎有篇文献里记载过这种石板类型的解密。”珐露珊的思绪回到了横跨百年之前的学生时代,“我在某次延伸课程中听说过这个名词。不过时间太久远,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找到了也不清楚是否真的跟这有联系。”
“嗯,那线索还是在这首诗歌的名字上。”艾尔海森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磨损得太久,最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一个比对着尝试组合,再进行辨认。”
“这会涉及大量的古文和字符。如果是现在那帮学生肯定又要叫嚷着枯燥无味了。”珐露珊不禁感慨,“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真正打心底喜欢古文研究的学生啊!过几天的展览还邀请了我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苗子。”
艾尔海森思索片刻,脑子里浮现了一个水蓝色的身影,过会才回答:“不用着急。我想应该快了。”
就是在这时,赛诺出现在了两人身后:“艾尔海森,机关分析得怎么样了?今晚能出结果吗?”
“毫无进展。”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地说,“不过至少有了大致的结论。”
“什么结论?”
“不出意外的话,得花上至少三个月。”
赛诺:“……”
赛诺:“那时候我估计都把人抓回来审判完了。”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
赛诺比了个眼神,艾尔海森跟他走到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我听说了,你最近大张旗鼓地带着十星暮到处乱逛。”赛诺皱眉道,“你要利用它当作一个诱饵吗?”
“有句话我刚才说过了,不介意再讲一遍。”艾尔海森手上依旧翻阅着沙漠机关的研究报告和古老文字,平静道,“不要以他人的思维和言语假定我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土狗,爱看一些英雄救美(x)
须弥bking救獭(?)
这章走走剧情
看了眼主线和世界任务跟我猜的差不多,之后会小修一下前面章节的细节,影响不大……大概吧
以及这篇完全是大脑放飞在写了,一切ooc逻辑不通都归我要满足我的xp(土下座)
感谢在2023-11-07 21:11:17~2023-11-08 20:4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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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下午来接你
维护秩序,疏散人群是风纪官的职责。赛诺抱臂,习惯性地站在高处的树杈上,冷静地观察人群流动的方向,神色严肃。他并没有参与到底下的这一场闹剧,早在之前便跟同僚打过招呼先行离开,自称是去研究什么沙漠机关。那时许多人都注视到了他离开的背影。
胡狼头的兜帽被他略微抬高,以拓宽视野,赭色如细蛇一样的瞳孔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与人群流动方向异常的人影。
那个人穿着旧制的教令院服饰,挤过一群学生,站到珐露珊的面前。
“前辈?前辈?珐露珊前辈!”
“诶……你是?”
“我是明论派的学者帕克波,负责来维护现场秩序的。”帕克波留意到珐露珊心神不宁,总是往螃蟹机关那边瞥的神情,体贴地说,“我来帮你保存拟态机械吧。听说前辈对机关方面很有见解,说不定能过去帮上风纪官们的忙。”
珐露珊思索了一会,眼下的情景容不得她迟疑更久,高处的动静更加凶猛了。
倒坍的木桌被那只螃蟹用钳子高高举起,对准底下的人群,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狠狠一扔!
木桌即将坠落到一位学生的头顶,那学生惊惧仰头,眼中倒映出那张桌子越来越大的影子。
与此同时,一道在空中拖拽着青色粒子的风刀比风更快,自上而下,相当干脆利落地割开了倒下的木桌。迅捷的气流托举起绽开的碎片,缓和了它们伤人的力度。
“嘁。”
在距离螃蟹机关三棵树枝的更高处,散兵贴地呼啸飞过,再度甩过几道风刃,精准地压制住螃蟹机关用于行动的关节。
他冷冷地朝底下望了一眼。
珐露珊不再犹豫,正焦急地往高处跑过来,准备探明情况。那名行踪诡异的教令院学者推着盛放海獭的水箱,走到一个背阴的偏门,四处张望一会,便自行离开了。
学者走后没多久,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藏身的草圃之中冒了出来。
虽然有在尽力伪装了,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熟悉的气息——
散兵盯着那两道人影,张开的掌心里,混杂着星空的幽蓝色风球正在缓慢成型。
若是过往的长官,惩戒废物也是他常做的事。
而如今既然都摒弃了过去的身份,那么也不算暴打下属。
在风球即将脱手的一刻,象征引领千万沙砾的权威之杖横在了他面前。
“不必理会。”
那位须弥城的大风纪官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联想到先前他于众人中说先走一步的言语,散兵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轻笑了一声:“哦,原来是在等鱼上钩。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人,敢这样大张旗鼓,不计后果地惹是生非。”
“毕竟是曾经勇于造神的同党。依附毒蛇的肉虫,在毒蛇死后,必定会从尸体里伸出触角。”
“……啧。”
面前这个戴大帽子的怪人,赛诺有些印象,曾看见过他飞来飞去地出入智慧宫,身份估计与草神大人有关。于是赛诺解释了几句,没想到他面色更加不好看了起来。
没等赛诺再想套话,这人已经摆出了对话结束的姿态。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的演出了。”
散兵压低帽檐,如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
十星暮被人从水箱里拽了出来。
就是脖子被拎得有些痛。被放的地板上也没有毛毯垫着,细小的突刺抵着她的毛毛,不怎么不舒服。
那位自称帕克波的学者把她放在这儿就走了,十星暮试探性地查看,这个人的心里如同一潭波澜不惊的水,甚至还溅起一些喜悦的浪花,与旁人的惊慌失措截然不同。
太奇怪了。
从机械失控就开始奇怪了。她听说了一只拟态螃蟹机关突然失控伤人,还隐约从珐露珊前辈那听到“卡卡塔”的呢喃。
但是。
不对啊,那不是卡卡塔啊。
没有感受到萌芽一样脆弱易折的新生灵魂,那大概只是一堆拼凑而成的机关零件。
或许如同艾尔海森所说,眼见不一定为实,如果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用肉眼观察得出结论,那么何必长脑子用来思考呢。
算了。十星暮想,现在她只是一只会“嘤嘤”的小海獭罢辽。
无忧无虑,没有什么烦恼,同类都在遥远的海域——
【宝宝。】
亲昵而又慈爱的声音,穿过风抵达她的耳边。
十星暮一下静止了。摇晃的尾巴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她这里停止了流淌。
这不是普通的话语。
这是独属于海獭种族之间的呼唤。即使它听上去跟平常的嘤嘤没什么区别。
十星暮大受震撼。
啊?
如今的时代已经物种进化到真的海獭上岸了吗?
她假装没有听见,开始玩自己的小贝壳。
于是没过多久,她听到了第二声。
【宝,我是你妈。】
十星暮继续敲贝壳。
我还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祖母呢。
大概是没等到她的回应,那声音不断蹦出字句,但是听上去尤其奇怪,上文衔接不了下文,毫无逻辑,语气各异。
【啊,我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瞧瞧它的小脸皱巴巴的,就像沉船底下的苍晶螺。】
【好吵。】
【别哭了!别叫了!给你喂饭了啊!】
【啊啊啊啊怎么带孩子啊!】
【拜访了一下长辈,说直接捂嘴就好。】
【嗯,效果显著。】
十星暮:“……”
很明显,这是一个新生海獭母亲养育自家孩子的暴躁成长史。
而另一边,草丛之中传出了两人争执的声音。
“什么啊!这可是我从那个商人那儿花五百万摩拉才抢到的海獭母亲的呼唤录音啊!”
“狡猾,须弥人实在太狡猾了!”
“当时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也没想过是假的啊?我还专门可以伪装成啥也不懂的学生问过知论派的人呢。”
“别的不说,如果是一无所知的愚蠢形象你根本不必伪装——不过,你问的那个知论派的人靠谱吗?”
“喂!你这人!我办事肯定靠谱啊!我打听过了,大家都说他懂至少二十种语言呢!还得是我运气好,他们说平常都见不到他!”
“你说,会不会海獭里边也有方言啊?它是不是听不懂啊?就像我和公子大人一样,一直用不来璃月的筷子。”
“……或许吧。我觉得可能它没加载语言模块才是真的。要是教令院的人都如同你这样单纯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费心力地跟他们打交道。”
“你是在夸我吗?”
“嗯。赞美你的率真和坦诚,毫不经受环境的熏陶,数几年如一日地保持自己孩子气的天真。”
十星暮面色凝重。
比起落进聪明反派的手里,她更担心会在运送途中的一半就被不靠谱的反派小弟当作坏掉的机器直接给拆卸了啊!
出于对这二位的智商考虑,她觉得不如就乖乖当个拟态机械吧。以免途中发生意外,没等到看见反派就中道崩殂。
然后她的墓碑将刻着,该海獭享年一个月,未曾亲眼见过人间的太阳便陷落于永恒的长夜。
“没办法,骗不了它自己过来了,咱们动手!”
“幸好那帮学者给送了些称手的工具。”
十星暮整只獭一动也不动,低低地贴在桌面。直到脖子挂着的铭牌被用力地扯了一下,她用爪子去够,摸出来是个冰凉的钩子。
钩子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吊着她的脖子缓慢地悬空。
等、等一下。
十星暮感受着那个钩子往上抬,她两只后腿都离开桌面,头顶传来螺丝转动的声音,绳索滚动收拢。
——这是在把她当鱼在钓吧?
“我可是冰钓的老手了。”相当自豪的声音。
“区区海獭,不在话下。”
不远处,赛诺双手抱臂地望着草圃中伸出的鱼钩。细长的木色钓竿轻轻吸附小海獭脖子上挂着的铭牌,然后把它举了起来。
水蓝色的一长条毛巾在风中晃晃悠悠,慢吞吞地挪动。
本来还在担心十星暮应激挣扎空中坠落,不过它似乎相当自觉地当挂件,尾巴也耷拉下去。因为引力的作用,它的身躯被拉直,只有细小的绒毛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甚至都没有炸毛。
看上去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咸鱼气质。
艾尔海森教得好。赛诺认可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