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缠绕着几分始终掩盖不去的,淡若烟雾的落寞。
此时夕阳下沉,整个绝云间都沉浸在这片茫茫的暮色之中,叶芝芝瞧着钟离的背影许久,似乎明白了一点,他的这种落寞来自何处。
曾几何时,她也曾陪他走过这里。只如今天衡山断琉璃花碎,就连壶里的桂花酒,也再酿不出从前的味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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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烟花大会的事沟通得很顺利,甘雨不出意料很好说话,只是认真地听了叶芝芝的想法,就答应了带她去见凝光。
钟离和留云借风真君聊了两句,中途,留云借风真君还瞧了叶芝芝好几眼,好奇地问了句:“这小姑娘看着挺可爱的,哪家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叶芝芝想起当年那只被她气到发疯的蓝白大鸟,原本就不太舒畅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告别也懒得告别一句,随便和甘雨挥了挥手,就从山巅跳了下去。
钟离无奈地和一脸震惊的留云借风真君和甘雨赔罪,认真地解释了叶芝芝摔不死后,也和二人作别离去。
叶芝芝当然是不知到哪去了。
钟离也没多过问,带着没发完的传单回到往生堂,挨了胡桃一顿臭骂。
索性除去“喜欢宣传往生堂”这一点,胡桃并没有其他很不能容忍的地方。正值隆冬,但璃月港气候素来温和,再加上近些年风调雨顺,死的人自然也少,往生堂并没有多少事做。
钟离趁着这空当,搁置了月海亭的工作,独自去说书人那饮茶听书。
听书人众多,钟离不过其中之一,可因为博学多识,很快在众多听书人中有了名气,就连说书人也对他钦佩不已,尊称一句“钟离兄”。
犹记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听书人正说得眉飞色舞,手中一柄折扇挥舞得啪啪直响――
“上回书说到,天衡山将断不断,山下人群慌乱无措,而此时的帝君正在云来海征战――”
“移霄导天真君在千钧一发之时,用鹿角,顶住了天衡山!真君死后,他鲜血化作碧水河,润泽这朗朗世间!”
“好!此乃真性情、忠贞之辈!”人群中骤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叫好,紧接着一阵阵附和声响起,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钟离骤然一怔,他忽地抬头,在人群中对上了一双带着清澈笑意的冰蓝色眸子――
钟离起身,低声对周围挤着的人说着“抱歉”,匆匆拨开人群――
面前的人熙熙攘攘匆匆忙忙,不见了女孩惊鸿一现的身影。
“钟离兄,我看你刚刚走得那么匆忙,怎么又回来了?”身边人调侃道。
钟离微微颔首,温声道:“遇见一位故人。”
“哦?那怎么不继续叙叙旧?”那人奇怪道。
“无妨。”钟离摇头,执起茶盏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她似乎不太愿意见我。但来日方长。”
――左右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转眼便是海灯节。
比起往常的海灯节,这次的节日多了叶芝芝提议的烟火大会,璃月港的老小都极其期待这次烟花,钟离走到何处,都能听到人们对这次活动的兴奋讨论,欣慰地觉得叶芝芝的提议委实不错,璃月确实需要有一些节日氛围。
在民众声声的赞叹中,夜晚的璃月港人流拥挤,所有人或提着花灯、或抓着包糖果,涌向各个烟花点燃放烟花。
每个烟花点的烟花不尽相同,听说在璃月港有一个水上烟花点,放烟花的人可以坐在烟花上在海面上乱飞……由于项目过于危险,已经有好些千岩军在附近守着,就等捞不小心掉水里的人。
钟离没有特别想放的烟花,随着众人在人流中走着,听着身边的喧嚣,身不由己地来到了一处放花树银花的烟花点初。
――下一瞬,钟离忽地抬头,只见叶芝芝和归终立在不远处,归终手中拿着一根烟花棒,笑眯眯地在叶芝芝面前挥舞了下。
钟离拨开人群向前走去,却发现叶芝芝和归终再次消失不见,只剩下欢笑着嬉戏的人们。
――海灯节的夜晚彻底来临。
数千明灯缓缓升空,与之一同而起的还有各式的烟花,从璃月港、天衡山、归离原、绝云间……
不同角落,不同大小,不同高度……此起彼伏,又互相映衬,一声声爆裂声如音乐节拍。
夜幕就是舞台,而这场盛大的烟花……就像是一场美到醉生梦死的喜剧。
-
或许是昨夜看烟花看得太晚,钟离罕见的陷入了浅睡。
迷蒙间,钟离被人拽起来,狠狠摇晃了一下,他定了定神,见面前的人是叶芝芝,微微蹙眉,问道:“何事?”
“你还好意思问?”叶芝芝睁大了眼,似是难以置信地说,“今天是你和归姐姐的成亲的日子!你居然睡过头了――你是想毁婚吗?”
钟离微微一怔,环视一圈,果真见到他的身周摆满了成亲的喜庆物品,窗子贴着窗花,红色的绸缎挂得到处皆是。
瞧着钟离不对劲,叶芝芝深吸两口气,指着钟离,连连后退两步,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反悔了,不想娶归姐姐了。我现在就去和她说――”
说罢,叶芝芝转身就跑。
“稍等。”钟离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走到床前挂着的喜服前,指尖轻轻抚过金丝绣成的龙纹,温声道,“我并未反悔,自始至终……无论何时,我皆愿意娶她。”
“那就好。”叶芝芝扶着门框,明显松了口气,走之前,冲钟离挥了挥拳头,“那我让若陀进来帮你换衣服……真是的,睡这么晚!”
……若陀?
他不是应当已沉睡在伏龙树下了么。
钟离又是微讶,不动声色打量了下四周,赫然是早已倒塌的月海亭,他曾经办公之处。
正想着,若陀带着笑意推门而入,轻松地拍了下钟离的肩膀,唏嘘道:“没想到啊,你居然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成家的。我还以为你会单一辈子呢,哈哈。”
停了停,若陀从衣架上取下喜服,对着钟离比划了一下,轻啧道:“不愧是弥怒设计的,就是好。要哪天我也成亲了,也要让他来设计一件――日常的服饰不行,太花里胡哨了。”
钟离静静听着,眉眼间渐渐有了笑意。
“果然是快成亲的人,心情这么好。”若陀笑道,“摩拉克斯,恭喜。”
作者有话要说:
太冷了,好冷啊。
第61章
这是门又被轻轻推开,一只小熊怀中抱着头冠,两只小短腿一蹦一蹦地跳到钟离身前,歪了歪胖乎乎的身子,笑得豆豆眼眯成了一条缝:“^_^”
虽然马克休斯没有说话,钟离也能鲜明地感知到它的喜悦,微笑着蹲下身,接过它怀里的花冠,放在一边,温声道:“谢谢你,马克休斯。”
小熊原地转了两圈,扑到钟离怀里。
就在这时,窗子被人敲了两下,萍儿怀中抱着古琴,和留云借风真君立在窗前,透过花雕的窗子往里看。
萍儿淡淡道:“吉时就要到了,摩拉克斯,你最好快一些。”
钟离温和地对萍儿笑了下,点了点头。
萍儿看着钟离的笑意怔了下,平静地移开视线,道:“我和留云先去归终那了,你们尽快。”
留云借风真君也冲钟离点了点头,笑道:“别高兴到连时间都忘了,归终不会和你计较,她家的那只史莱姆可不好惹。”
说罢,留云借风真君和萍儿一齐消失在了窗外。
-
申时三刻,大吉。
唢呐铜鼓声阵阵,一顶花轿穿过归离原的暮色,在无数琉璃百合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前行。
叶芝芝护在花轿的窗口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送嫁:“呜呜呜……养大的姐姐成了别人家的白菜了……呜呜呜……”
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轿帘,归终偏偏头,从帘子缝隙中瞧着叶芝芝,调笑道:“哭得挺真情实感的,我给你这氛围组打满分!”
“新娘子不能随便往外边看。”萍儿也走到归终身侧,淡淡道。
“都是仙人了,哪来的这么多条条框框。”归终抱怨道。
“摩拉克斯对典仪极其看重,等下知道了,又要说你了。”留云借风真君双手抱在胸前,斜睨了归终一眼。
“摩拉克斯吗……”归终笑了笑,还是轻轻放下了轿帘。
叶芝芝汪汪汪地一路哭着,一行人就这样到了天衡脚下的禧月阁。
这处全归离集最正式的大堂,第一次被用作婚礼用。
整个归离集都在为这场神明的婚礼庆贺,无数的烟花在白日升腾而起,到处都是烹饪的炊烟袅袅,小孩们在张灯结彩的屋檐下欢笑着跑来跑去……
花轿停在了禧月阁前,很快有人挑起绯红的轿帷,归终透过盖头,低头循着台阶,提着厚重的裙摆,正一摇一晃地艰难下轿,忽地被人轻轻扶了一把。
归终抬头,隔着盖头看不清钟离的模样,却隐约见他也是一身的火红,眉宇间似有淡淡笑意。
就这一扶之后,两人很快被双方拉开,归终在叶芝芝的搀扶下跨过火盆后,叶芝芝跳到了一旁守着的魈身边,咕吱咕吱和他诉苦。
归终则缓步走到钟离身侧,和他一同向明堂走去。
若陀作为主婚的司仪,郑重地吟唱着各式祝福的话语,然后就是简化后的拜堂――
明堂之下,亲友之前,他们相对着彼此下拜。
这千年的纠葛,无数的爱和悲哀,都消弭在此刻的喧嚣中。
-
接待完宾客宴席后,钟离走入洞房。
龙凤花烛垂泪,火红的罗帐微微摇晃,归终难得乖巧地独自坐在床榻前,绣着凤凰的红盖头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钟离轻轻一叹,从一旁的桌上拿起称,另一只手轻柔地提起宽大袖口,缓缓挑起归终的盖头――
女孩清澈的眸子带着笑意,就这样直直对上他的双眸,正要开口:“钟――”
“嘘。”钟离轻声道,将盖头掀起,从桌上捻起两盏合卺酒,递给归终一杯,“先喝酒。”
“哎,这不太好吧。”归终期期艾艾地说,瞧了瞧了钟离一眼,“我的酒量你也是知道的……一口下去直接醉了,我们这还怎么说话?”
“那便醉了。”钟离温和地答道,“那便别说。”
“你呀……”归终带着笑无奈地摇头,只得接过酒盏,顺着钟离,和他一同饮下了这杯酒。
一杯酒下去,归终觉得有些晕乎,扯着钟离的袖口,趁着酒意还没来得及上来,拉着他说:“哎,今夜我答应你,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如实回答你――怎么样?”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替归终取下凤冠,温和地凝视着她,柔声道:“既是成亲,既是按着璃月的礼数来,那便一环一环做彻底。”
归终的思维早就被酒精剥夺,歪了歪头,很努力地想了想,迷迷糊糊地说:“钟离,你今天好像比以前温柔好多……”
钟离失笑,伸手将归终拥到怀中,深深地吻了下去。
然后便是红烛昏罗帐,烛火摇曳至天明。
……
翌日清晨是一个好天气。
若陀、叶芝芝等人都消失了无影无踪,归终和钟离又换回了常服,走在琉璃百合的花海中,看着这归离原千年前的景致。
二人静默走了许久,来到一处高地,顺着地势坐在琉璃百合之间,眺望着炊烟袅袅的归离集。
“这是我做的幻境。”归终侧过头,对钟离道。
钟离嗯了一声,“我知道。”
“这段时间‘天理’应该在修养的关键期,我感受不到它的任何气息……趁着这个空档,我才敢来找你。”归终百无聊赖地笑着,对上钟离平静温和的灿金色瞳眸,调侃,“怎么样?我昨天设计的那场婚礼?”
“略有瑕疵。”钟离温和道,“若还有机会,我可为你设计一回。”
“哎,我已经参考了很多了……就不能夸夸我?”归终懊恼道,眉眼却仍然带着笑,“我只是觉得,一直到‘最后’,我都没能嫁你一回,挺可惜的。”
钟离静静地看着归终,问道:“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归终想了下,才道,“不如我先问……你猜到了多少?关于我的事?”
“你初次见到我,应该是在你第一次准备带子民出逃的那天夜里。”钟离温声道。
……那就是基本上全猜到了。
“是,是这样没错。”归终无奈道,“既然你猜到了我就不多说了……要是‘天理’像你这么聪明,我都不用和她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钟离失笑,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根据你留下的蛛丝马迹进行合理推测罢了。你所设计的计策,能护璃月千年平安,海晏河清,比我而言,应当更高一筹。”
“说起这个啊……这么多年来,真的辛苦你了,帝君。”归终笑眯眯地道,“听说你最近打算休息了?哎,其实我早就想劝你了。真正高明的治理是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你做的这么好,早该歇着啦。”
钟离眸光又柔和了些,道:“多谢。”
“哎,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商业互吹些什么呢。”归终笑骂道,双手承载身后,抬头望着高远的苍穹,扭头对钟离道,“你应该知道,你是我计划中的‘锚点’。”
钟离默默听着。
“我是‘世界意志’的代言人,掌管着世间人的信仰和愿望……但我本身确实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并不是提瓦特人。”归终轻声道,“这样的好处是我不用受提瓦特规则的制约,坏处是我永远无法真的执掌‘提瓦特人’梦想的力量。只能收集,不能使用。”
停了停,归终笑眯眯地望向钟离,说道:“所以呢,你,我的‘锚点’,将会在最后决战的时候,代替我,使用我收集好的力量……给天理最后一击。”
“如果成功了,你就把所有的神之心和神之眼转化回民众的信仰和愿望,从此世间再没有神灵,无人能使用元素之力。”
“如果失败了,你就会死,你怕吗?”归终歪了歪头,看着钟离。
钟离摇头,淡道:“比起这,我更怕你死。”
归终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了下,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这是情话吗,钟离?”
“并非,”钟离平静道,“是陈述。”
“……行吧,这么正式的责任扔你头上变得这么轻描淡写。”归终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呢。”
归终站起身,任由雪白的裙摆被归离原的清风吹动,袖口中的星尘似水纹涌动,浅笑盈盈,眺望着远处,踮脚,悬停在琉璃百合之上,忽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