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反驳的我，终于忍不住刺了一句：“听起来，首领您非常关心中原先生。”
“实际上，有利于港口黑手党发展的一切我都非常关心。”他用平和的口气又一次展现了作为首领的气量，“这也是我最初会希望小川君尽可能活下来，所以安排成了中也君部下的理由。”
“……首领是组织的奴隶。”我轻声说，“我非常清楚，中原先生同样也信奉这一点。”
“中原先生……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只要真心换真心，就足以将他捕获了。而对我来说，一定是我需要他多过他需要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深吸口气，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脸不置可否的森鸥外。
森鸥外相信爱情吗？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作为多疑的首领，他总是在不断地怀疑。
而信赖、爱意这种正面的感情，是最不可以被测试和试探的。
“我无法给出承诺，时至今日，我也并不清楚我对死亡的向往和对中原先生的爱意，哪一个更加强大。”就算是我，当着森鸥外的面这般承认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我想要成为他的力量，想要保护他免受伤害，想要他能够幸福，都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我能够给出的，也不过是这个程度的决意罢了。就算不足够，我也……”
“我知道了。”他打断了我的话，“感谢你愿意说出这些。我并不是小川君爱意的评判者，若说谁有资格来评判，也应该是中也君才对。这次的谈话，到这里就够了，小川君可以回去工作了。”
听到这里，我更加迷惑了：“所以，您得出的结论是？至少，我和中原先生请假的事情……”
“啊。”又一次的，森首领露出了他习惯性的笑容，“这就得视具体的工作情况而定呢。”
一直走出首领办公室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刚才这番谈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太郎一直这么阴险。”和我一起出来的爱丽丝小姐，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实在不行，我们就一起离家出走好了。”
我叹着气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第100章 SideStory 24
“简直就像面试之后，然后对你说‘回去等消息吧’一样！”在电话里，我不满地向出差中的中原先生抱怨起了首领的行为，“一时之间搞得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制定旅行的计划了！”
“好了，我觉得首领也没有过分到这个程度。”中原先生安抚着我的情绪，“再说了，他不是一直都对你还算满意，也还在我的面前夸赞过你呢。”
“中原先生。”我幽幽地打断，“你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老妈和妻子中间和稀泥的丈夫了。”
“你还真敢说啊，梦。就连首领的面都敢开这种玩笑，我很想知道你还有什么说不出口了。”
“也不是我说的啦……明明是爱丽丝小姐。啧，没能撞见森首领刚听到的时候的失态，有点可惜。少了一个可以和太宰下酒的故事佐料了。”
一提到太宰治，电话那边的呼吸节奏又不对了呢。
我忍不住笑了：“明明自己也接受了我和太宰的朋友关系，但每次都还是会有些在意的中原先生，未免也太好操控了吧？”
“我会很快回来的。总之，结婚旅行有想好要去哪些地方吗？”
不正面承认而是转移话题的中原先生也非常可爱。
多少出了口恶气的我决定放过他：“具体的地点还在考虑啦……毕竟是难得的假期，想去的地方还挺多的，再说了，中原先生也应该给出一点建议才对。”
“我的建议啊……和梦在一起的话，去哪里都挺有意思的。不过说起来，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梦要回去吗？我是说中国。”
中原中也的话让我一时之间愣住了。
不过，他似乎也并没有打算立刻从我这里得到答复：“详细的话题还是等我回去之后再讨论好了，就这样了，等我回来。”
“嗯，拜拜。”
一直等电话挂断了，我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中国啊。
我的故乡，虽然不是我的世界，但至少也可以当个代餐吧？
怎么说呢，提到这个名字我就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我当然有考虑过这个地方，实际上，早在最初想过要投海自杀的时候，我就已经刻意查询过日本海洋在不同季节流动的方向了。
即使在我活着的时候做不到，我死以后说不定就可以了。
只是问题在于，我真的要回去吗？
先不考虑我能不能回去的客观因素——毕竟现在我的身份虽然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处理而得到了明面上的落实，但我和中原先生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员，想必申请都会需要花费一些功夫。
还有一点。
国内的异能力者，现在是什么情况？？
即使是在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里，这都尚且处于一片空白。
我一想到以前我在语文课本上非常熟悉的名字要是变成了真人站在了我的面前，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惨遭魔改，比如说要是我见到了非常让我失望的李白的话……要知道，那可是李白欸！！
果然，还是算了吧。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轻装前行，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回头，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停留在回忆之中，而那会永远闪耀。
反正，这个世界的祖国，也是和我没有关系的地方了。
*
在港口黑手党的内部，其实很难保守秘密。
再说了，一直都把钻戒带在手上的中原先生，其实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
最近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人跑到我的面前，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手，说什么“恭喜您，小川……啊，梦子前辈！”
奇怪的改口也非常值得注意，是因为知道我马上要成为中原梦子了吗？
就连樋口小姐都来找我了：“梦子前辈！您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我的吗！”
……这样的问题，其实在她刚入职的时候，也有问过我就是了。
怎么讲呢。
樋口一叶对于芥川龙之介的过度痴迷那简直太出名了，有时候我觉得和她一比，我对中原先生的感情都没有那么扭曲和痴汉了……这位才是真痴汉。
在我看来，她和芥川突出一个卧龙凤雏，两个人都是那种自说自话地表达着对在意的人的喜欢，不知道自我控制到了有点让人接受不能的程度。
当然了，也是因为中原先生一直都很纵容我，也好好回应了我的原因，所以我才没有向他们这样走向极端。
“经验……没有诶。只是非常幸运的，中原先生也喜欢我就是了。”虽然听起来有些秀恩爱，但我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而且，我眼光很好地喜欢上了一个能够让我幸福的人嘛。”
我刚说完，就被樋口眼睛里止不住地羡慕给逗笑了。
“一直追逐一个人，一定会很累吧？仰望着他，倾慕着他，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而对方一点点的反馈都会牵动你的心房，明明自己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却反而被他所操纵。”我看着这位后辈，“累了想要放弃又舍不得，理智和情感拉扯，然后又一次的，做出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选择。”
那样的患得患失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当时甜蜜而又担心失去的心情还是恍如昨日。
“如果一定要给出忠告的话……也就只有不要让自己后悔吧。放弃也好，继续也罢，樋口小姐，到最后，你总归会做出决定的。”
我其实也不知道樋口一叶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吧？那是外人所无法插手的。
和樋口一叶相比，就连红叶小姐的调侃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登记的时间，有确定吗？”
“暂定的是圣诞节啦……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中原先生告白的日子。”在红叶小姐面前我回答得非常坦诚，我觉得如果中原先生一定要有什么我需要尊重的长辈的话，红叶小姐才是更合适的那个吧？
森先生就不要来随便碰瓷了。
“哎呀，梦子君还用的是‘中原先生’这样的称呼吗？”尾崎红叶用和服掩盖着嘴角轻笑起来，“明明以后会有两个‘中原’了。”
“一直以来这个称呼我都习惯了……欸，是中原先生和您说了什么吗？”
“以前的话倒是多少提到过呢，什么‘喜欢的女性总是称呼非常生疏’之类的话。”
“欸？！中原先生完全没有和我说过！”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身体前倾，“还有什么吗！我想知道！”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关于‘怎么确定心意’，‘人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心怀死意’，啊对了，还有‘因为工作失约的话要怎么道歉才比较好’，中也那孩子，一直都非常操心呢。”尾崎红叶注视着我，“最近的话，倒是抱怨过梦子君有时候不会好好戴钻戒呢。”
说到这里，我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因为戴戒指工作打字的话会有些不方便，为了频繁地摘戴而不至于掉了，我可是特意买了两条链子——还有一条当然是给中原先生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戴着手套，他也有危险的工作可能会弄脏的场合嘛。
作为每天早上急急忙忙冲出家门的人，有时候会不小心忘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和我不一样，中原先生意外地是一个很注重这些细节的人，生怕会造成误会。
“我会稍微再注意一点的啦……中原先生在这种地方，倒是让人很有安全感就对了。明明我才是年长的那一个。”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说。
“这样也不错吧？你们现在还能继续走到一起。”红叶小姐说出来的话也真的非常像长辈一样呢，“真是太好了。”
对我来说，我的生命中也很少出现这样直白的祝福，简直就好像因为中原先生的缘故，在这个世界上我又多了一个会关心我的人。
“我会记得转告给中原先生的……”我认真地向眼前这位女性道谢，“一直以来，都非常谢谢您。”
*
或许是被折磨惯了，所以当真的请假成功的消息得到确认，我甚至感到了一丝诡异地受宠若惊。
“我就说首领不会过分到这个程度的。”中原先生还在替奴役我们的资本家说话呢，“再怎么样，这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假期了。”
我闭上嘴，放弃不合时宜地说“还有可能二婚呢”之类的玩笑。
太不吉利了，就算是中原先生，肯定也会生我的气的。
“冬天出发的话……果然还是应该去看雪吧？”我嘀嘀咕咕地搜索着，“要不是待在国内的话会有随时加班的风险，去北海道听起来也不错……但现在的话，冰岛？芬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看到极光。”
“加班什么的……应该不至于吧？”
我转头看向中原中也，眯起了眼睛，认真地询问道：“你确定不会吗？”
“可是。”中原先生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苦恼，“即使到了国外，也有国外的业务线——”
我：“……”
妈的，港口黑手党怎么还没有倒闭。
“那首先我们排除意大利，还有附近的欧洲国家。”我恶狠狠地在世界地图上那一大片都打了个大大的叉，“难得的假期，中原先生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不准说哪里都可以，随便是最讨厌、最敷衍的答案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认真想想啦！”我有点不满，“我还是希望中原先生能够拿出一些参与感，而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计划！这就一点都算不上新婚旅行了！”
“呃，那我先需要做一些调查……”中原中也的表情充满了歉意，“毕竟我对热门的旅游景点没什么特别的了解——我应该先去论坛上搜索吗？”
我看着突然动作慌乱起来的中原中也，很想要叹气。
除了工作和爱好以外的地方上，完全没什么常识嘛，中原先生。
而他的技能点大部分又点在身体素质上了，对于网络的使用真的就停留在最简单的搜索引擎，甚至连去yout■be搜索相关介绍视频的概念都没有。
“算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和中原先生找个地方呆在一起，胡闹个七天七夜也没有关系。”我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中原先生很快吐槽我道：“七天七夜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我这是对中原先生的体力拥有充分的信心！”
认识太久就这点不好，早就已经对我这种程度攻击免疫的中原先生诚恳地说道：“可是我对梦的体力并没有那么看好。”
我一直觉得，中原先生还蛮擅长吐槽的，说不定这也是为什么他和中岛敦的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
“这种的话在宾馆或者游轮上听起来都挺不错的吧？除此之外我倒是也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啦……蹦极和海底观光是不是听起来都充满了诱惑力！”
“不，这只能让我想到你说过会选择的死法。”中原中也的话语依旧非常犀利，“你就不能换更有安全性的游玩内容吗？”
“可是，有中原先生在，就会非常安全啊？即使是绳索中途断了，你肯定也会好好地接住我的。”我冲着他的眼睛微笑，“果然我们还是手拉着手一起去跳大峡谷吧！”
“……那就没办法了。”又一次选择纵容我的中原先生无奈地摇头，“所以说是美国吗？”
“凑巧的话我们还可以赶上皇后乐队在附近巡演！我记得中原先生一直很喜欢它们的摇滚乐吧？”
中原中也对于摇滚音乐的喜欢，简直到了可以直接出道的程度。
说起来，我还录了他上次喝醉之后的演出视频呢，黑手党下岗后偶像出道再就业！这明明是最近动画的流行！
我还想设置成手机铃声的，可惜被中原先生面红耳赤地阻止了。
虽然在我的面前不怎么害羞了，可对于被别人知道的话，还是会感到羞耻呢，中原先生。
兴奋的笑容立刻出现在了中原中也的脸上：“可以吗？！但是现在才买票的话——”
“没关系啦，在这种事情上，钱可是非常好用的。就算不行，还有酒吧的演出呢。啊，不过去美国的话唯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遇到那边的异能力者……”我说到这里，观察着中原先生的表情，然后笑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是和中原中也一起嘛。
无论是去哪里，无论是怎样的未来，都没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中原先生迟早会成为首领，虽然我还是真切地希望森鸥外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再多工作几年，可即便那样的日子到来，现在的我也觉得已经没有了关系。
要说为什么的话？
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就足以解释一切了。
他可是承诺过，要肩负我的未来呢。
对我来说，这样的两情相悦，就足以驱散我人生中的其余阴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