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到了,许柏夏出来,“我先走了。”
贺随随即要出来送她,许柏夏掌心一推,“不远,转个弯就到,晚安。”
电梯门合上,许柏夏转弯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崔笠已经睡了,她手摸向包里,五指划拉半天心里一咯噔,不会吧?她低头翻找着包。
还真是,她忘带房卡了。
许柏夏这才想起早上收拾包时拿了出来忘记放回,现在估计躺在床头柜上呢。粗心。许柏夏懊恼自己,抬手欲敲门,又想起崔笠睡了。
崔笠的作息时间和她外婆很类似,睡得早起得早,且醒了很难入睡。
许柏夏熄了敲门的想法。
她找到小杜的微信,想了想,也不行,她们标间住着三个人,睡不下她。
许柏夏折回电梯。
这么晚了不如自己重开一间,空房很多,在五楼,许柏夏拿着房卡上五楼,在走廊尽头。她开了门,正要推门进去,身后传来开门声。
许柏夏回头看。
结果,恰好和开门的贺随撞见,一时沉默蔓延,她尴尬一笑,“好巧啊。”
“我突然就住五楼了。”
第19章
许柏夏在前天订房间时也想到了贺随在五楼, 但想法一出她就否决了。
只是担着名头不好麻烦。
令她没想到的是贺随住得房间竟然在她对面,门对门,此时两相对望。
许柏夏笑意僵了僵。
贺随似乎也诧异会看到她, 目光随之扫来, 眉头浅皱,“怎么上来了?”
“忘了带房卡。”其实挺蠢的, 许柏夏握着门把手的那只纤细手指向下轻压,指骨微微变形,“崔老师睡眠浅,我怕打扰所以就开了间。”
又意识到他是要外出,“你――”
贺随将她的紧张看在眼底, 避开视线, “你的修复工具还在后备箱。”
“我不着急的, 明天拿也行。”许柏夏这时才想起,不过她晚上用不上。
贺随问:“平时几点拍摄?”
“八点左右。”
“我现在拿给你。”贺随带上门,“我明天七点从这出发, 时间不顺。”
“……那麻烦你了。”
理智让许柏夏咽回了我陪你去这几个字, 贺随点了点头,她目送他背影走远转弯消失。许柏夏站在原地愣了不知多久, 才推开门进了房间。
酒店剩下的房源不多,这间是大床房。
许柏夏将背着的包放到入门柜,顺手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 喝了两口。
清凉感压下了些暑期的燥热。
她的换洗衣服都在之前住得地方, 今晚算是将就,许柏夏换了鞋休息片刻, 房门响了。贺随提着她的工具站在门外,她打开门, 探手去接。
“谢谢。”
贺随没松手,许柏夏抬眼看他。
骤然间四目相对,走廊里柔和的灯光自上而下倾下,贺随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又是背光的,许柏夏看得并不真切。她探出去的手悬在空中,没有出丝毫的力气,却给了她一种在和贺随拉扯的势头,莫名其妙。
“还有事吗?”许柏夏眼睫上落得光,拓了一片半圆的阴影,从这个角度看,她的尖下巴也显得圆润了些,本就白皙的面庞稍微多了幼态。
贺随垂落的目光精准定格在她张合的红唇上,一寸一寸从高挺的鼻梁到那双盈盈杏眸。他的眸光并不平静,仿佛掠夺多一寸便多几分迷恋。
许柏夏的眼里是迷茫,“嗯?”
贺随轻薄唇,锐利的喉结滚动,“许柏夏。如果酒店没有多余的房――”
他熄了音,松了力道。
说话只说一半,许柏夏猜不透,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走廊里虽然很安静,但也时不时有人进出,看到他们这边总会看上两眼。
许柏夏不打扰他了,“你回去吧。”
“有事给我发消息。”
贺随往后退一步,没有立刻转身,许柏夏缓缓关上门,几秒后,她透过猫眼,他才转身。酒店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她听到了对面关门声。
-
贺随关门,手机响起。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这么晚了,沈老夫人竟然还没睡,“你去江城了。”
“什么都瞒不住你。”
“我们家柏夏是不是也在江城?”沈老夫人意不在他,贺随单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勾了把椅子脚边,落座,“嗯,她这边有工作,最近忙。”
“你俩碰面了。”
“嗯。”
“她人呢,奶奶想跟她说说话。”沈老夫人几乎都不带拐弯抹角的,直奔主题。
贺随捏了捏眉心,“她在洗澡。”
这个时间点又是在洗澡,还挺暧昧,沈老夫人也是过来人,她转了话题,“回来了带柏夏回趟老宅。”
“你姑姑旅游回来了,听说你结婚了,闹着要看柏夏,我这又没有照片。”
“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世界安静。
贺随拧开矿泉水灌了口,清凉感压了些许燥热。
-
翌日,清晨。
许柏夏醒来时神清气爽,说来真要感谢贺随。
这几天她跟崔笠住在一起,配合着她的时间,做什么难免拘谨,崔笠起得早,洗漱时的声音哪怕再轻也会吵到她,所以她这几天睡眠也浅。
摸索到手机,七点十五了。
她也不敢在床上磨蹭,放下手机准备洗漱,打开门,对面的门紧闭。
这个点他应该走了。
许柏夏回了三楼,出电梯时恰好碰到小杜,对方见她从楼上下来,笑得不怀好意,语尽调侃,“许老师昨晚夜会男友,到现在才回来啊。”
“……”你误会了。
许柏夏维持着表面淡定,微笑离开,回到房门口时,崔笠正准备出门。
崔笠惊讶,“你起这么早!”
许柏夏手里提着修复工具,说起得早也说得过去,她没过多解释,进去换了身衣服。早饭是来不及吃了,她随手从行李箱里拿了吐司面包。
出门时拿了瓶水。
刚到拍摄地就碰上闻斐亦,他听了昨晚的话,没喊姐姐,许柏夏正要高兴他终于不喊姐姐了,结果闻斐亦出声就是许姐姐,更加黏糊糊的。
随他吧。
拍摄结束江湖不见。
今天开始拍摄第三件藏品,收藏家是位七十岁的老人,巧合地是,崔笠喊他老师。他们所处的圈子本来就小,无论是收藏或者出手都少不了人脉的加持,能碰见熟人太常见了,拍摄闲暇时分,崔笠将许柏夏介绍给这位收藏家认识,闲聊了几句,收藏家盯着许柏夏看了又看。
“怎么了?陈老。”崔笠问。
“这小姑娘我见着眼熟。”陈老依旧盯着她看,“周祥青,你认识吗?”
许柏夏眼露诧异,“您认识我外公?”
更令她震惊地是,陈老能通过她想起外公,明明都隔了一代了。
“我说瞧着像,你跟你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陈老灰败的神色里舔了些神采,“我跟你外公是同学,你爸妈结婚时我还去参加婚礼了呢。”
那都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
许柏夏没见过陈老,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神奇,相隔千里依旧能看到熟悉的脸庞。崔笠没想到陈老和许柏夏的爷爷还有这一层关系,“既然跟您是同学,学问肯定高,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就是恋爱脑。”陈老说,许柏夏闻言立刻就笑了。
“他在我们班成绩最好,后来因考察一处墓穴时发现了大批瓷器,学校请了这方面的专家,他去接洽,和里面一位小姑娘好上了。”陈老回忆这段往事,面带微笑,“一整个陷进去,毕业就跟人去了南城定居,生了孩子,考古也不考了,一门心思跟小姑娘学制瓷器。”
许柏夏掩唇笑。
这件事她都听外婆说了无数遍,常听常新,陈老慈爱的目光落到许柏夏身上,“没想到老周的衣钵传给你了,好好干,有事跟陈爷爷说。”
许柏夏连连点头,“好。”
崔笠道难怪,这时场记来提醒要开拍,他们停了叙话,继续拍摄。
收尾工作结束时,许柏夏和崔笠一起把陈老送上车,夏季的燥风吹过,她捏了捏后颈。他们也在等剧组的车,崔笠突然问,“小赵过来了?”
许柏夏短暂愣神后,意识到她问得是赵俞青,她和赵俞青在学校恋爱时,她是知道的,只是结婚没有通知。崔笠解释道,“我听小杜说你男朋友昨晚过来了,想着小赵我也认识,一起吃个饭,就当是叙叙旧。”
“崔老师,我跟赵俞青分手了。”
崔笠平静的脸上露出惊讶,“分手了?那不好意思,是老师误会了。”
赵俞青当时追她时费尽心机,选修了文保课,其中就有崔笠的课,上课有时候回答问题还会抽到他。提起这段往事,许柏夏心里闪过唏嘘。
“没关系。”
许柏夏温和笑了笑。
和熟人见面的唯一不好来了,她对你过去的事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细枝末节。
许柏夏明显察觉到这个话题过后崔笠的尴尬,她也没说话,抬起手腕看时间,小杜匆匆忙忙从后面赶了过来,“走吧走吧陪我去吃夜宵。”
崔笠笑说,“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许柏夏想起在江城的贺随,两人今天没联系,不知道他开会结束后直接飞南城,还是要继续住。她拿出手机,点进微信,找到贺随的头像。
[你回南城了吗?]
小杜挽着她的手上车后座,许柏夏盯着手机界面,几秒后,有了回复。
Hs:[没有,在应酬。]
接着她收到一张图片,应该是贺随现拍得,圆桌一角,他手握着酒杯。
许柏夏回了声干巴巴的好。
她陪小杜去吃了夜宵,尝试了一家日式拌饭,味道也不错,回来时崔笠已经躺下。许柏夏其实还想像昨晚那样自己开间房睡,自在又方便。
考虑到自己身在剧组,还是不搞特殊了。
许柏夏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已经八点多了,她刚才去五楼敲贺随的房门,他还没回来。他晚上喝了酒应该会有人送,或者找个代驾。
心不在焉洗完澡,许柏夏擦着头发出来,崔笠这几天越睡越早了,现在就熄了她那边的灯。许柏夏还想吹头发,但是这酒店风筒不静音。
她随意擦了擦头发。
躺在床上沉寂的手机响了声,许柏夏放缓脚步过去,弯腰拿起,是贺随。
一条三秒的语音。
许柏夏手指轻触想转文字,结果点成直接播放,寂静的房间,贺随低沉的嗓音仿佛裹了酒的醉意,通过小小的话筒钻进了她的耳朵。
“许柏夏,我头疼。”
第20章
“许柏夏, 我头疼。”
低沉沙哑地音递进耳朵,许柏夏耳尖烫了下,发消息问他现在在哪里。
等了几秒, 对面没回复。
许柏夏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崔笠, 轻手轻脚走到门前,拿出柜子里的薄外套。她乘坐电梯来到五楼, 贺随的房门前,屈指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许柏夏皱眉拨打语音电话。
不会还没有回来吧?
许柏夏望向对面透亮的玻璃窗,夜色里, 不远处的霓虹似一条灯幔。
点点星光映入她的眼底。
语音电话也没人接, 许柏夏拿下手机时, 抬起手敲门,随着咔哒一声,身前的门缓缓打开。潮冷的空气里裹了湿润向她袭来, 她惊异抬眸。
“你――”
许柏夏兀自失声。
入眼的是松垮垮的领口, 冷白的肌肤蔓延至衬衫遮住的位置,她视线微微上扬。贺随半垂着脑袋, 眉眼间氤氲了淡淡的醉意,轻靠着门框。
从灯光到美好的男色,许柏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故作镇定道, “你感觉怎么样?”
贺随倚门动作慵懒里带了风流,闻声, 歪了下头,“感觉头有点疼。”
“你自己回来的?”
许柏夏朝他身后看, 考虑到他现在完全是靠门撑着,怕他撑不住,抬起手虚扶在他两侧,“我扶你进去,你先躺着,我让酒店准备醒酒的。”
好在贺随醉归醉,头疼归头疼,自主能力还是有的,走路还算是稳当。
许柏夏暗舒气,将门虚掩着。
她给前台打了电话,报了房号,挂断时贺随已经躺在床尾,呼吸渐沉。
“……”
这就睡过去了?!
许柏夏上前几步走到床侧,弯腰凑近他,顶灯的光被她全遮了,贺随沉浸在阴影里,眼睫平稳。许柏夏原先是想看他有没有睡着,这会儿确定了,那落在他脸上的眸光却没有及时撤离,而是被牵引着向下。
时隔八年,也是盛夏。
贺随那隐藏在昏暗里的最后一眼,突然具象化了,许柏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像混杂在夏季的蝉鸣,愈发不平静,躁动的青春余温。
滴答――
细微的水声被安静无限放大,不知何时,她的发梢从肩上倾落,摇摇坠于他锁骨处,凝聚在发梢的水珠经受不住重量,脱离了发梢,滴落。
晶莹的水珠融进他的锁骨。
冰凉的感觉让贺随皱眉,许柏夏秉住呼吸,捂着发梢赶紧远离了他。
叩叩叩。
酒店把东西送上来了,许柏夏打开门接了过来,温牛奶和一些清粥点心,不过,他应该不需要了。将东西放下,许柏夏卷了卷潮湿的乌发。
她刚才吹头发不方便,现在倒是合适的机会,贺随喝了酒,睡得沉,一时半会醒不来。许柏夏进了浴室,倒腾起头发来,嘈杂声里好像听到了手机铃声,不是她的,她手机在口袋里,她关了风筒,外间传来的。
许柏夏出来看,是贺随的手机在响。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许柏夏想替他接也不好意思去拿,只能等对方自己挂断。
挂了,又拨。
许柏夏犹豫着要不要探手拿,还是摇醒贺随,一直打说不定是有急事。
她踌躇时,贺随动了。
他皱眉,垂在床上的手去摸索手机,估计她刚才打电话时,贺随也是这样烦躁。许柏夏拨了拨耳后的头发,看着他掏出手机,接通,“喂。”
许柏夏等他挂电话,“牛奶送来了。”
贺随撑床坐了起来,捏了捏眉心,看到她有些愣神,“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睡忘记了。
许柏夏把那杯温热的牛奶递了过去,“趁热喝。我刚才借用了你的浴室。”
贺随抬眼看她,乌黑的长发不似平时的柔顺,有种毛躁感,很蓬松,发尾处还裹着潮湿。错开眼时注意到她的穿着,白色睡衣裤,罩着黑色薄外套,不施粉黛,清丽的小脸上有轻微的疲惫感,眼睛却还很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