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随将玉镯给她。
许柏夏向门的方向靠,忙摆手,“褪下了你就收着吧,礼物太贵重。”
“奶奶已经送给你了。”
“那是因为她把我当成孙媳妇了,可是我不是,当着她的面我不得不收,现在奶奶也见了我,东西你就拿回去吧。”许柏夏把装玉镯的盒子拿出来,打开,示意贺随把玉镯放进去,谁料,他的手猛地抬高。
许柏夏看到玉镯都磕到车顶了。
这稀罕且娇贵的玩意可轻易碰不得,许柏夏着急起来,忙抬起手去护。
“你既然不要,留着也没用,不如――”贺随避开她抬高的手,左手去摁下开窗的按钮,窗户缓缓打开,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扔了。”
轻飘飘地一句话,拉响了许柏夏心里的警报。
他觉得贺随能干出这样的事,记得,高中那会,他的限量版篮球不小心被人碰了,被人用来收藏的篮球,他说扔就扔了,单浩文都说可惜。
以免玉镯惨遭四分五裂,许柏夏探长了手臂攀上他的手,“我、我收。”
贺随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看着她,许柏夏后背沁出冷意,勾下了他的手臂,将玉镯拯救回来。扣好锁扣的瞬间,许柏夏鼻尖闻到了檀香味,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贺随靠得如此近,近到她半边身子都要越过中控台。
许柏夏赶紧退回,坐好。
过了会,红包也回到了她手上。
这说明她从上车到现在,一直在做无用功,贺随真的太会拿捏她了。
-
许柏夏手里的玉镯像烫手山芋。
她轻叹声,看着车窗外穿梭而过的景,邹春景的电话急急打来,家里有事要请周一假。许柏夏准了,接着是沈容的电话,“阿至,有空吗?”
许柏夏问:“怎么了?”
沈容:“我们科的宣主任你认识吧,她有个亲戚,收藏了一副古画,说是乾隆年间的,画经过多次搬家,破损严重。她亲戚想找人修复,宣主任知道你是这行的行家,托我给你打电话,问你近期有没有时间。”
许柏夏手里还有两幅古画修复,外加姚禹州的那档记录片,说得比较保守,“不急的话,可以和我联系。我先看看画在不在我的能力范围。”
“行,那我把你联系方式给宣主任。”沈容回她,许柏夏嗯了声,本以为话题会到此结束,谁料她突然话题一转,“对了,昨晚你和贺随?”
许柏夏捂了捂话筒。
贺随视线微偏,许柏夏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嗯嗯,就这样,再见!”
说完,果断挂断。
半小时后,春胜大厦就在眼前,许柏夏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前后观察,推门下车。久未说话的贺随忽而开口,“我可以参观你的工作室吗?”
“……可以。”
许柏夏去茵陈咖啡馆买了两杯冰美式。
她和贺随一道乘坐电梯上楼,抵达后,却在走廊里看见了不速之客。
许柏夏脸色一沉。
赵俞青看到许柏夏后,焦急不耐的神色褪去,激动的上前道,“夏夏!”
许柏夏瞬间后退。
只是,她的动作被蓦然堵住,微凉的指尖触感触及到后腰,五指收拢。
贺随揽住了她的腰。
极其亲昵的动作让许柏夏浑身僵硬,她腰肢紧绷着,感觉到那微凉的指腹轻轻蹭过,耳侧浮过清冷的气息,全身顿时如过电,“放轻松。”
许柏夏咽了咽嗓。
贺随的演戏她实在佩服,许柏夏稳住心神,尽量忽略后腰处的酥麻感。
“夏夏!他是谁!”赵俞青上次就是被贺随打扰了好事,今天来又碰上了,这人还对许柏夏动手动脚,态度和动作都十分亲昵,像相恋很久的情侣,而许柏夏也未见反抗。赵俞青看了他们好几眼,突然了悟。
“难怪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原来早就有新欢了。”赵俞青本来对于自己出轨还感到愧疚,现在见到她如此,顿觉扬眉吐气,笑得不怀好意。
“赵俞青!”许柏夏没被激到。
贺随挑眉,“新欢?”
许柏夏后腰处的微凉似染了她的温度,泛着热,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耳尖在悄悄变红,只有贺随捕捉到了。赵俞青气焰嚣张,“你早就找了新欢,还好意思说我不忠,许柏夏,许成军怎么有脸来我家退婚!”
简直是扭转事实。
许柏夏气鼓鼓地,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贺随凌厉的目光沉到他身上,“赵俞青,赵士博的儿子。很好,到时我会给你父亲送上一份大礼。”
赵俞青被他震住,嚣张的气焰弱了几分,打量贺随,他没见过这号人物,估计是不起眼的。许家为了他而抛弃自己,许成军也是老糊涂了,他暗自想着许柏夏还会回来找他,不急于这一时,匆匆忙忙走了。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许柏夏嘀咕,“有什么好送礼的。”
贺随的眼神冷得吓人,语气却让人听不出任何不妥,“感谢他的不忠。”
“……”
这也值得感谢?!
许柏夏想不明白,掏出钥匙开门时,沈容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点接通。
“我把你微信推给宣主任了,宣主任说对方加你了,你记得同意。”
微信确实有一条好友申请。
许柏夏应声好,沈容偏偏打破砂锅问到底,“昨晚和贺随睡得怎么样!”
安静的走廊里。
她的声音清晰可闻,许柏夏红唇微张,耳边响起贺随低低地笑声。
第13章
沈容一愣,“贺随在边上?”
许柏夏又尴尬又无奈,应了声,那边火速挂了电话,她低头继续开门。
“刚刚是我朋友沈容,抱歉。”许柏夏推开门,今日周六,邹春景休息。
“不回复她吗?”贺随笑意收敛。
回复什么?许柏夏疑惑看他,对方倾身道,“关于昨晚我们睡得如何。”
他的话调侃意味甚浓。
许柏夏耳尖迅速升温发烫,抿了下唇,默不作声地往里走,故意岔开话题:“工作室比较小,茶室,办公室,剩下的就是我的修复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许柏夏很满意自己的工作室。
贺随目光随着她的介绍而看过去,整间工作室干净整洁,装修清新淡雅,最显眼的就是进门时墙面上的两个大字,瘦金体,极具古色古味。
“至夏。”贺随念起。
“是夏至倒过来的,楼下那家咖啡馆,也是因为老板叫陈茵,所以取名茵陈。”许柏夏闻言立刻解释,她和陈茵的相识,除了经常去喝咖啡外,也得益于彼此一致的取名方式,为此,陈茵还特意上来参观了。
“很好听。”
“嗯,巧得是,茵陈还是一味草药。”许柏夏直接把贺随引进茶室。
“清利湿热,利胆退黄。”
“对。”
许柏夏惊讶于他还了解草药,她自己,也是因为陈茵才了解到了一些。
“上次喝茶的茶盏,记得你说是你外婆制得。”贺随落座后,视线自下抬起,许柏夏刚买了冰美式,不打算泡茶了,便把冰美式推向了他。
回了他的话:“嗯。”
贺随等她坐下后,才慢条斯理地打开咖啡盖上的小孔,递到唇边,苦味充斥了口腔。许柏夏给自己的那杯加了包糖,正用吸管慢慢搅拌着。
“不喜欢喝苦的?”贺随觉得新奇,“你送我的巧克力是85%的黑巧。”
“……”
许柏夏喝冰美式加糖包的毛病被沈容说过N多遍,她搅拌的动作没停,“我喝它是用来提神,但是太苦了,就用糖来中和。巧克力吃苦的是因为甜的会腻,但一般也就到85%了,浓度再高一点也吃不进嘴。”
贺随道:“我可以接受。”
许柏夏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百分百的黑巧,我只吃过一次,好苦!”
贺随薄唇勾起淡淡的笑,神情放松,懒散的靠向身后的椅背,许柏夏搅拌好了,想起他刚才的话,“你刚才问起了茶盏,是有什么需要吗?”
“奶奶对瓷器方面颇有研究,也很喜欢,我想找你外婆制作一组茶盏。”
“可以啊。”
许柏夏说起外婆蒋胜柔,话匣子聊开,“我外婆从小跟着外祖父学制瓷,高中毕业后考进了景德镇陶瓷大学,主攻这方面,小有建树。”
此时的许柏夏像是在发光,乌黑光泽的长发随着动作幅度的加大,从双肩处悄悄的滑落,轻点在起伏的绵软处。贺随视线略过,耐心地听她说,“其实我跟着外婆也学了点皮毛,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外公的书画修复,所以大学毅然选择了文保专业,为此,外婆没少数落我。”
许柏夏口说得有点渴,喝了口加糖的冰美式,心头清明,冷不丁地望见贺随幽深的眸光里,她心头一咯噔,“不好意思啊,我话说得多了。”
“没关系。”
贺随神情格外温和,“之前,你对我太过拘谨,现在放松了许多。”
“……”
原来他都看出来了。
许柏夏唇瓣弯了弯,眼尾也起了弧度,“毕竟,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
年少时的喜欢会随着时间而变淡,许柏夏现在没办法理清自己对贺随的感觉,知晓是各取所需,但心里藏着过期的密辛,她做不到坦然面对。
接着,许柏夏带贺随参观工作室,她没忘记他说得茶盏,问他想要什么款式的,急不急。贺随站立在一幅书画前,仰头,侧脸线条利落。
喉结凸起,脖颈修长。
许柏夏同他一起停了脚步,眸光自的他侧脸转向墙上的那幅山水画。
贺随侧身,“复制品。”
山水画下的小字显示画是明万历年间,但纸张和上色却很新,许柏夏道:“真迹确实是明万历年间,是一位大学教授的珍藏,也是我成立工作室后接到的第一单,意义特殊,所以我经过教授同意后,复制了。”
这里是许柏夏自己的天地,她对任何都熟悉,几乎不冷场,甚至占据了主要位置。贺随是个极佳的倾听者,除此之外,他对书画也有一定的辨别能力,能轻易透过桌上压住的书画局部,看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许柏夏惊叹:“好厉害!”
“耳濡目染罢了。”贺随轻描淡写道,“在国外,休闲时会看书画展。”
许柏夏暗想那也厉害。
她是同这些打交道才了解,而贺随仅仅只是看,便能识别,不过,像他这样的家世,摸过的真迹比她看过的还多,有这技能也不是稀奇事。
“茶盏的事我去问问外婆。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和她亲自聊聊。”
许柏夏想起什么,匆匆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烫金名片,递给他,“这是我外婆的名片。”
贺随接过。
许柏夏指着上面的地方,“距离我工作室半小时车程,位置很好找。”
“身为贺太太,许小姐是不是应该带我见见你的家人。”贺随手拿着名片,看她正经的模样,忍不住逗她。话是没那么拘谨了,做得事还是中规中矩,聊了半天就是不松口带他去,反倒是热情的递了名片。
“……可是我外婆暂时还不知道哎。”许柏夏嗓子卡了瞬,摸了摸后颈,理论上,她见了贺随的家人,也应该将他带回家,“我先通知她。”
和赵俞青决定结婚,周海耀都劝了几次,要是知道她无缘无故地和人领了结婚证,估计能气到脸发绿。许柏夏面对贺随认真的神色,不敢马虎,保证绝对会和家里人说,贺随嗯了声,眸光从她脸上撤离。
-
下午三点。
许柏夏见到了姚禹州,他不是一个人赴约,身侧坐了一位知性的女性。
“姚导。”
许柏夏走了过去。
姚禹州他们相聊的话题截止,一道抬头,许柏夏看清女人的脸后,惊喜万分,“崔老师!”
姚禹州竟然还邀请了崔笠,许柏夏大学时期的文物鉴定老师,她参加过几次重大考古发现,经由她手的真品数不胜数。姚禹州这是在做两手准备,首先需要由崔笠来鉴定文物的真假,然后才是许柏夏的修复。
“小许,好久不见。”崔笠对许柏夏印象深刻,面容精致漂亮,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成绩一直是系里最好的,在校内就已经小有名气。
“好久不见。”
许柏夏回了南城后,几乎没见过崔笠,这次确实惊喜,跟着她能学到很多东西。姚导见两人认识,都不需要前期的磨合,自然万分高兴。
他和崔笠已经商量过一轮,接着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许柏夏。是关于他的这档记录片的大概内容,许柏夏从前言看起,翻到第二页时,眼前的光突然暗了暗,抬眼,看到一张十分抢眼的面庞。
少年乌发棕眸,笑起来有虎牙。
许柏夏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姚禹州认出了对方。
“你怎么在这?”
崔笠明显不认识,许柏夏也茫然。
姚禹州立刻向她们介绍,说,“他就是记录片的嘉宾之一,闻斐亦。”
“姐姐们好。”闻斐亦笑起来时,虎牙露出,很可爱,嘴还特别地甜。
崔笠笑道:“你好。”
许柏夏礼貌性的点头,她身旁正好有位,闻斐亦便坐下了,他年纪不大,眼眸亮晶晶的。非常不合时宜地是,许柏夏从他联想到了小狗狗。
离谱又罪过。
闻斐亦手里没有东西,就着许柏夏手里的文件看,扫了眼就看向许柏夏,他眼睫毛很长,说起话来一定不认生,“姐姐是书画修复老师吗?”
“……嗯。”
“那以后多多指教了。”闻斐亦伸出手,许柏夏虚握了一下,松开。
姚禹州计划是半个月后开拍,边拍边播,主打一个随意,除了主要嘉宾外,每期还会特邀嘉宾,具体是谁,并没有明确说。许柏夏了解了流程后,点头同意,崔笠要赶晚上的飞机前往日本,商量完就离开了。
闻斐亦是个能聊的主,他和姚禹州聊的兴起,许柏夏干坐着,好在沈容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借口离开,刚出门,余光看到一抹身影。
算是熟人。
许柏夏认出是叶弘同,贺随的朋友。
叶弘同也看到了她,朝后挥了挥手,许柏夏愣怔几秒,然后看到了贺随。
两人分别不过几个小时。
许柏夏觉着最近见贺随的次数比她上学时见得还多,结束了通话后,她站在原地等贺随走近。叶弘同对她表现的熟稔,“好巧啊,学习委员。”
“你叫我许柏夏就行。”学习委员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叶弘同问,“一个人?”
许柏夏点头,叶弘同指了指他和贺随,“我们约了高尔夫,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