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跳灭仙崖之后——越元冬【完结】
时间:2024-04-14 23:11:09

  一种掌握别人生死的快感浮上心头,他的眼神变得兴奋,不由得恶向胆边生,用力拽了拽她的低马尾。
  “我告诉你,我家父亲是睦州的巡抚,你敢跟长老讲后山的事,我搞死你们全家。”
  吴墩十五岁了,入门前经常去郊外狩猎射箭,手上的力道不轻,她吃痛地呜咽了一声,马尾连接的头皮传来一阵刺痛。
  见她还像以前一样懦弱,瞳孔起了一层水光,哭得好不可怜,吴墩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得意,果然暮烟乐不敢得罪他,王茂实在多虑了,一个破落门户出生的弟子,平时胆小如鼠不生事,即使他们怎么欺负她,她也不会宣扬出去。
  再愚蠢的人,也该明白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的道理。
  吴墩抓的力道愈狠,大有把头皮扯下来的趋势。
  “邓长老。”暮烟乐看向前方,忽然喊了一声。
  一听邓长来了,吴墩吓了一大跳,连忙松手,下一秒,暮烟乐扑了过来。
  她的身体娇小又灵活,出人意料地把他压到地上。他完全没有防备,一时间竟真让她得逞了,刚露出恶狠狠的眼神,想要把她掀开,暮烟乐张开小巧锋利的牙齿,朝他的胳膊重重咬了一口。
  一阵剧痛。吴墩连声惨叫,拼了命的挣扎,想抽出自己的胳膊,但她尝到腥膻的味道,继续发了狠地咬,不仅没松口,反而咬得更深了。像一只挥舞着钳子的螃蟹,夹住皮肉后死死不松开。
  意外突如其来,王茂在一旁惊呆了,她怎么敢的啊!
  看他们橡根麻花越拧越乱,他慌乱地拽暮烟乐,可半天扯不开两人,他没别的办法了,撒开腿抢先向邓长老告状。
  暮烟乐跟吴墩打了一架。
  待邓长老来到慧德堂,她的双手拔住吴墩的头发,脚踢他的下半身,吴墩因为脆弱的地方受到攻击,完全处于下风,被打得很惨。
  而那个占据优势的人,眼睛通红,一边揍他一边呜咽,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邓长老一看这场面差点晕倒。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哆嗦:“住手。”
  但暮烟乐没听他的话,打到上头一时间也停不下来了。
  邓长老见言语没用,赶紧上手拉开两人,暮烟乐被拉开后头发乱糟糟的,还用一双大眼睛怒瞪吴墩,她初次来这个世界,内心有许多恐慌和无助,但不代表她会任由别人的欺负!
  吴墩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直觉,身下正在流血,看样子伤得比她重多了。
  邓长老掏出传声令喊人。
  宣卿平正与裴云初切磋。比试的过程中,他意外收到邓长老的传声,对方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去,尤其强调吴墩受的重伤,起先他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反复确认事情的经过,待听到邓长老笃定的话,他的唇角微微抽动,盯着传声令沉默半天。
  裴云初察觉出可能出事了,利落收剑,宽阔的比试台,响起他疏懒干净的声线:“发生何事?”
  宣卿平的眼皮动了动:“你妹又闯祸了。”
  听到这个称呼,裴云初唇角一扬,挑着眉笑:“什么时候成我妹了?”
  宣卿平没回答他的反问,将传声令收进锦囊,他的神情微微流露出几分倦意,作为元清道君的大弟子,他不止是暮烟乐一人的师兄,还有许多弟子需要照看,他哪有功夫当爹当妈去管她,昨夜出了一次闯后山的问题,这才过了一晚上,她又搞事了。
  他抬眼,忽然想起一件事,目光看着裴云初:“他喊你哥哥,既然她有事,该你出场解决了。吴墩的家族,我们凌云宗得罪不起,但你可以。”
  “这么小的年纪,能出什么大祸?再怎么样,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裴云初正巧没事干,闲散道,“我干也行,下次我喊你喝酒,你不能推脱。”
  宣卿平点了点头。
  “所以发生了什么?”
  “跟人打架。”他闭眼,面无表情,但语气难以掩饰的不冷静,“把人家小弟弟踢残了。”
  “……”
  -
  说是让裴云楚解决麻烦,但宣卿平没有离开,一起去了。
  两人走进空空荡荡的慧德堂,因为出了意外,今日提前下课,其余弟子回屋子自行修习,这里显得异常安静。
  邓长老的长案前,站着三个人,一个是罪魁祸首暮烟乐,另两个分别是吴墩的好友王茂,姑婆孙彩云。
  吴墩家族乃睦州豪族,父亲担任巡抚的职位,负责地方的事务,大权在握,包括行政,军事,司法等权力,上至睦州官员,下至普通百姓,都毕恭毕敬地捧着。仗着自家雄厚的背景,吴墩在慧德堂横行霸道,没人敢惹怒他。
  之前,暮烟乐与大部分弟子一样,忍气吞声,任由他欺负到头上。
  但这次,吴墩踢到铁板,暮烟乐像变了一个人。不管他家有多厉害,权势地位如何,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仿佛完全不知道得罪他的后果。
  孙彩云简直不敢相信,在她的看管下,吴墩居然出了岔子,她又急又气,在一旁跺脚:“你这小童仆疯了,元清道君护着你也没用了。吴巡抚的宝贝儿子你也敢打她,你什么身份,家里几条命啊!?”
  王茂附和:“你完了,小蠢货,吴墩的母亲狠辣,你死定了。”
  暮烟乐当没听见一样,板着脸,凶狠的话从右耳进去,又从左耳出来。她当然怕,内心咄咄不安,可是她没有一点概念,只以为大不了要被打回来。
  邓长老手里拿了一根长鞭,她绷着脸,紧张地盯着它。
  这条鞭子出现在这里,肯定有它的用途。刚才与吴墩打架,邓长老已经非常生气了,看他的脸,抽动得像振动的空调外机,面上暴躁至极。邓长老现在没抽她,不代表等会儿不抽她,她严阵以待,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孙彩云说着说着,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表情凶狠地上前两步。
  暮烟乐只顾着对付邓长老,忘记还有一个威胁。
  孙彩云粗糙干裂的手掌近在咫尺,就在她的耳朵惨遭毒手之前,裴云初身形一闪。
  下一刻,手掌并未落到她的脸上,她反而感觉到肩膀一重,身子旋转着退后,离孙彩云越来越远。
  脊背抵着一个微凉的身躯,是记忆中光滑轻薄的衣料,她愣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视线往上移,是裴云初。
  慧德堂四周都是窗棂,光影交织,他的发丝与玉冠点缀着温润的光泽,犹如神邸住着的仙人。大手扔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骨节微微突出,淡青色的青筋明显。
  他垂着眸子,唇角向上扬起,亲近地打了个招呼:“小烟乐,一晚上不见,你还好吗?”
  她微微愣住,目光长时间注视他的脸。
  他离开的第二天,她经历了许多事,承受了种种无法想象的委屈。
  被邓长老罚抄写。
  又被吴墩拽头发,踢打身体。
  还差点被孙彩玉打巴掌。
  这一系列的遭遇,她强撑着没哭,靠自己缓了很久,当裴云初再次神一样的降临,听到他温和关怀的声音,她终于憋不住哭了。
  热气涌上眼睛,鼻子酸酸的,她抽抽噎噎的,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往他后面躲。有了可依仗的人,她的气势和勇气一下子充足了,手指指向孙彩云和王茂,鼻子一抽一抽,声音又奶又可怜:“他们都是坏蛋。”
  声音在安静的慧德堂响起,方才一声不吭的小姑娘,语气充满谴责。
  像是让裴云楚替她做主,将这些坏蛋通通打倒。
  裴云初低眉,看了眼眶通红的小姑娘,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到他的衣摆,充满依赖和信任。
  “为何我来了,你反倒哭了呢?”他揉了揉她的发顶,似乎在自言自语,低头喊了她一声,“小哭包。”
  暮烟乐不想反驳他,因为这是事实。
  他抬高眉眼,没再看她了,神色淡淡看着前面的人:“事情的经过,不能单凭一方的说辞,你说对吗?邓长老?”
  邓长老刚才一直在旁边思索处理的对策,吴墩经常闹事,这次欺负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孩子,事情明显是吴墩的错,可他的背景不简单,家中乃名门望族,他不好得罪,但良心起见,他又不能故意污蔑人家小姑娘,一时间极为棘手。
  见裴云初插手,他微微松了口气。
  裴云初是睦州州主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受到全睦州修士的关注。几年前,他与宣卿平合作,执剑闯入妖魔界,杀魔尊,平天下,一剑名扬四洲三界,从此名声鹊起,众人称为天才剑修,隐隐盖过出生起自带的睦州之子身份。
  不管从身份和名誉的角度,裴云初无需顾忌吴家的权势,他一个手指头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吴墩。
  邓长老庆幸极了,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向裴云初恭敬行礼:“仙君所言极是。”
  孙彩云眉心狂跳,见邓长老对他如此尊敬,短时间内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她的头虽然低着,却频频用眼神偷偷观察他的衣着。男人穿一身华贵的衣裳,用料令人咋舌,银边古烟素云锦,原料出自妖魔界,产量稀少,睦州随手拿这类丝织品制作衣袍的权贵,一只手数得过来。
  玉冠白衣,清隽风雅,指间戴了一枚玉板指,他的眼神漆黑冷淡,唇瓣却挂起淡淡的笑。
  这样的外貌打扮,睦州有挺多男子模仿,这些男子模仿的是那个人。孙彩云立刻猜到他是谁了,内心叫苦连天,恨不能将自己埋到地底。
  裴云初微微侧首:“此子目下在何处?”
  “他伤得重,眼下杨怀山正全力救治,”邓长老语气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不知还能不能保住,额。他的……”
  暮烟乐表情懵懂,不在状态,裴云初旋即出声,打断他接下来的形容:“好,我了解。”
  孙彩云在裴云初面前不敢造次,但如果不处理暮烟乐,回到吴家,照样要受到惩处,指不定吴夫人的手段更为阴毒。
  她听说裴云初是个正人君子,适时斗胆提话:“两子互殴,本是小孩子间的打闹,可暮烟乐出手太狠了。她犯了错,理应受到处罚。恕老奴斗胆一句,仙君您并非凌云宗的弟子,他们之间的矛盾纠葛,与您无关啊。”
  她声音发颤,提醒裴云初,他是太极宗的仙君,不该插手凌云宗的琐事。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态度,一片微妙的沉默,裴云初确实没有正当的理由管闲事,被人传出去了,有损他的名声。
  但过了一会儿,寂静的慧德堂,响起他慢条斯理的嗓音,带着几分散漫的意味,“谁说与我无关不能管了?不仅要管,甚至她受的伤,我会一一与你们算账。”
  他瞥了暮烟乐一眼,想到什么,忽然抬眸,满口胡诌道,
  “因为她是舍妹。”
第六章
  慧德堂出现短暂的死寂,在场的人都死死盯着裴云初话,仿佛听错了。
  暮烟乐仰起脑袋看他,一双干净的眼珠子瞪得很大,虽然喊他哥哥,也是因为不知道喊什么才会选择一个亲昵的称呼。裴云初的意思,却是她变成他的亲妹妹了。
  她一个独生女,哪来的亲哥?
  孙彩云脱口而出:“她姓暮,您姓裴,世间哪有不同姓的兄妹?”
  “事关裴家的隐秘,不便透露。”裴云初语气没什么温度。
  他话放到这里,孙彩云没胆子再盘根问底了,毕竟裴家家主的名声,确实荒唐,多出几个私生子女也是寻常事。她吞了吞口水,陷入将被裴家问责的惶恐当中,进退为难。
  裴云初的手扶住暮烟乐的后脑勺,往上抬了抬。暮烟乐的小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嘴角破皮,下巴淤青,裴云初扫了几眼,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很有眼力见地呜咽了一声,说:“疼。”
  “舍妹年纪小,打架也受了伤,”裴云初眼皮轻抬,带着兴师问罪的责问语气,“吴家拿什么负责?”
  孙彩云双腿发颤,不仅她得罪不起,赔上整个吴家都没办法跟裴云初对抗。
  裴云初的语气忽而一转,变得平静从容:“我虽对吴墩不满,但并非蛮不讲理的人,现今他已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们吴家也不必再揪住舍妹不放,若吴巡抚和他的夫人责问,把我的话捎给她,让她来找我。”
  孙彩云连声说是。
  暮烟乐看得目瞪口呆,他三言两语,居然就解决了?孙彩云看着凶悍,裴云初全程如沐春风,为什么她对他这么害怕?
  在她脑子转不动的时候,裴云初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弯唇笑:“哥哥这样处理,妹妹觉得如何?”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裴云初:“怎么不满意了?”
  倒不是对息事宁人的做法不满意,只是觉得错过这次再也不能洗刷她的委屈了,暮烟乐仰起脑袋,告状道:“哥哥,是他骗我去后山的。”
  裴云初和邓长老都愣住了。
  “所以,我没有故意添麻烦。”她抿了抿唇,迟疑地提出要求,“能不能不罚抄书本了?”
  她的脑子里只想着罚抄十遍《炼气经注》,那本书比语文课本还厚,文字陌生晦涩,且这些弟子使用的都是毛笔,她从未接触过毛笔,以她慢吞吞的写字速度,写个十几天都无法完成任务。
  她眼巴巴瞅着邓长老,希望他收回惩罚。
  邓长老是这里的主事,弟子们间的矛盾通常由他处理,他却看向另外一个人,等裴云初发话。
  裴云初的笑意渐渐收敛。
  如果说方才只是小孩子没有轻重的斗殴,此刻事情的性质变得极为严重了。
  后山是凌云宗与太极宗交界的山脉,凶兽频繁出没,昨夜暮烟乐碰到的棕熊,只是其中不值一提的野兽,若她碰上有法力的凶兽,恐怕撑不到他救她的一刻。
  暮烟乐差点死了,而罪魁祸首是吴墩。
  场面陷入漫长的沉默。
  宣卿平一直站在他们的后面,听完全程的对话,此刻语气微凝:“你把起因结果全说一遍。”
  听到这话,暮烟乐终于发现师兄也在场,她咬着唇:“我忘了。”
  宣卿平眉心跳动:“忘了?”
  暮烟乐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只记得他让我去后山。”
  宣卿平目光打量她的表情,捕捉到她一瞬间的心虚,忍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压着脾气:“小孩子撒谎是不对的,懂吗?”
  暮烟乐一听垂下眼,小声:“我没撒谎。”
  宣卿平冷冷地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她,眼见为实,若事情像她说的一样,她差点被人害死,何必藏藏掖掖不肯把经过说出口?
  在场没有人信她,暮烟乐的眼眶憋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掉落,而这次,是被宣卿平弄哭的。
  他认为她在撒谎。
  她没有撒谎,但她不敢把那些秘密说出口,不然他们不会要她了。
  她肩膀抽动,开始后悔提这件事,本来都揭过去了,提了反而落得个撒谎的黑锅。她拉住裴云初的袖子:“那么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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