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宝转到他组才两三天就出意外了,按说他不应该推卸责任, 但他感觉自己也挺冤的:“我哪知道啊,今天猪圈里有头猪蔫蔫的不吃食,小池硬让人把猪抬出来, 非说自己能给猪看病, 她看着看着那猪就不乐意了, 挣开绳子逮住她吭哧就是一口!下死命咬的!五六个人才给那猪拉开。”
聂志鹏算是理解为啥陆星流之前时时刻刻都得盯着她了, 这孩子讨人喜欢是真的,惹事起来也是真要命, 少看着一会儿都不行。
他叹口气, 话又扯远了:“不过小池眼睛还真毒, 一看就知道那猪吃撑了不愿意动,这么一活动那猪果然开始吃东西...”
可惜猪治好了,她扑街了。
陆星流脸色难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往外走:“带我过去。”
虽然被猪咬伤很不可思议,但陆星流并不理解为什么需要自己过去,等到了池家宝宿舍他才明白。
池家宝正趴在床上,三四个节目组人员围着她柔声细语地劝:“...小池,你的咬伤挺严重的,我们得送你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不然有得狂犬病的风险...”
池家宝俩手死死扒着床板:“我不去我不去, 涂点酒精和碘伏就行了,我是被家猪咬的又不是被狗咬的, 打什么狂犬疫苗。”
城里人也太讲究了,他们乡下被猫猫狗狗抓伤常有的事,也没见谁得什么狂犬病。
最关键的是谁家被猪咬了还大张旗鼓地送进医院啊啊啊,这要是被录到节目里她还要不要face了!!
几个工作人员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劝动她,看见陆星流来立马让位:“陆教官来了。”——看来都默认能收拾住池家宝的只有陆星流了。
池家宝愤怒地看了聂志鹏一眼,然后对着陆星流一脸深沉冷酷地道:“我真的没事。”
被猪咬什么的就很不酷,一点都不符合小池大款的人设,更别说她心里还和陆星流暗自较劲呢,十分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丢脸。
陆星流没时间跟她耗着:“你伤哪了?让我看一眼。”
池家宝一听他的问话立刻脸色大变,惊恐地捂住皮带:“你想干嘛?”
陆星流一看她这架势,大概也猜出来她被咬在哪儿了。
他无语片刻:“起来,我带你去镇上的医院。”
池家宝抵死不从:“我不去,我都说了我没事——啊!”
她四肢悬空,陆星流根本没跟她废话,单手勾住她的腰就把她塞进了节目组配的面包车里,后勤小姐姐问他:“陆教官,你也跟着一块来吧?”
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管住池家宝,不用她说,陆星流也已经上了车。
镇上有个设备资源堪比三甲的二甲医院,给池家宝挂号一检查,发现她被咬的还挺严重,打完疫苗还得留院观察两三天,确定没事了才能回去——节目组的人还有任务在身,办完手续就得回去,就拜托陆星流在这儿帮忙看着。
注射肌肉针的是个相貌斯文的男实习医生,考虑到池家宝伤的位置,陆星流沉吟:“有女性医护人员吗?”
男医生微微尴尬,主动避了出去。
但很快,陆星流就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两个护士把池家宝带到帘子后面,狂犬疫苗注射的时候特别疼,池家宝压根不配合,在那里哼唧唧哼唧唧地叫唤。
两个护士都按不住她,只能喊住正要退出去的陆星流:“先生,你过来帮我们按住患者。”
陆星流一顿,不由确认:“我?”
护士理直气壮:“你把我们的男大夫给赶走了,力气活你不干谁干啊?”
陆星流屈指按了按眉心,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池家宝哪里肯干,身子一抬就要抗议,他两只手攥住她的肩,看起来修长如玉的手就跟铁钳似的,压的她一动也不能动。
池家宝只剩一张嘴能动:“我不...”
陆星流心情也不太好,冷冷道:“再多话就把嘴堵住。”
池家宝只得愤愤住了嘴,脸上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医护人员把她的裤子轻轻往下拽了点,只露出一点臀部的肌肤,在那之前,陆星流已经及时侧过头。
狂犬疫苗打起来确实很疼,她肌肉紧绷,护士人员只得耐心安抚:“小姑娘,你放松点,再这样下去不光针打不进去,你也会更疼的。”
池家宝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哭丧着脸:“我放松不下来,狂犬疫苗也太疼了,能不能不打了啊。”
“不行,你伤口都红肿见血了。”护士断然拒绝,又耐心道:“就几秒钟,你忍一忍。”
池家宝咬了咬牙,正要深呼吸试试,忽然耳垂传来一点温热,被人轻轻拨弄了一下,酥酥的痒。
陆星流腾出一只手,食指按在她耳后,稍稍用力,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他手指上有一层薄茧,按压的时候指腹时不时刮过她的耳垂,池家宝轻嘶了声:“你干嘛?”
陆星流还没说话,护士就笑着回答:“你们教官还挺懂行,他在帮你按风池穴呢,能够消除紧张,放松肌肉的。”
不知道是不是穴位按摩起了作用,池家宝还真感觉放松了点,护士趁机把针头推了进去,等拔出来的时候肌肤还是青了一大片。
她腰侧也被猪蹄踩青了一大片,护士顺手帮她上了药。
池家宝最惨,左半边屁股被咬肿了,右半边屁股打针打青了,她还得自己走去观察病房,走路的时候都一瘸一拐的。她一边扶墙走一边呲牙:“疼疼疼!”
陆星流没有伸手扶她的意思,双手抱臂,一脸冷淡:“下回还敢再胡闹吗?”
池家宝思索了三秒,忽然挂住他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撒娇:“姐夫~我再也不敢了~”
陆星流:“...”
医院走廊上几个老头老太太纷纷转头,眼睛比二百瓦的灯泡还亮。
陆星流忍无可忍地把她单手拎进了病房,他还有点事没处理,整个训练流程是他负责的,其他学员也得有人管。
他低头嘱咐池家宝:“老实待在医院,下午我过来。”
池家宝才不乐意让他陪着,她原来生病都是家里人轮流照看的,一家人宠着哄着都来不及,哪像陆星流似的,好不好就给她碰一鼻子灰。
就现在,她下半身又酸又疼的,陆星流还对她冷嘲热讽。
她咕哝了声:“你下午也别来了。”她噘嘴:“我想要小谷姐姐陪我。”
陆星流没理她,跟医护人员交代了几句,转身出了病房。
池家宝眯眼躺了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床边有人手捧花束站着,她定睛看了眼,疑惑道:“大夫?”
来探望她的是刚才那位实习男大夫,他见池家宝醒了,轻推了下眼镜,笑:“伤好点了吗?”
池家宝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他手里的花:“大夫您这是...”
“叫我唐延就好。”唐延边说,边把手里的向日葵花束递给她,温和笑笑:“祝你早日康复。”
他看起来大概22.23,一眼能看出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打扮的清爽干净,很典型的食草系小帅哥。
池家宝虽然被她哥挡过无数的桃花,但同样的,她长这么大也被无数的异性示好过,但像这位唐延大夫一样主动的还真少见。
她接过花束:“谢谢。”
花束上还放了一张贺卡,上面写着‘祝你早日康复,池崽:-D’
她更疑惑了:“这是...”
俩人才见第一面,他这叫的也太亲近了吧。
唐延见她一脸警惕,歉然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你的粉丝。”他解释:“我之前刷到过你的视频,真的很喜欢你在节目里的表现,我本来想放下花就走的,看你醒了又忍不住想跟你聊两句,是我太唐突了。”
池家宝都半个多月没碰手机了,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网上走红的事儿,惊喜道:“我都有粉丝了?”
唐延见她感兴趣,干脆掏出手机,分享视频给她看。
......
陆星流手头的事情并不少,幸好节目组给她准备了两道清淡小菜作为病号饭,托陆星流帮忙带去医院。
没想到聂志鹏拎了一块猪肉走进办公室:“你帮忙把它炖了吧,给小池补补身子。”
他见陆星流挑眉,解释道:“老乡见家里的猪惹事,过意不去,就把那只猪杀了,今儿晚上大家集体加肉,这块最好的五花是特地留下来给小池的。”他又补了句:“放心,钱节目组都给过了。”
陆星流盯着那块猪肉:“你觉得我像是很闲的样子吗?”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意外,他现在应该彻底屏蔽掉池家宝这个名字,尝试着把生活规律恢复到正常状态。
聂志鹏一摊手:“我做也行啊,就怕我做的给小池吃出什么毛病来了。”
陆星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三秒,伸手接过拴着猪肉的草绳。
他不光会做饭,而且味道相当不错,聂志鹏趁红烧肉出锅的时候偷摸尝了一口,立刻嚷嚷:“小陆,不是我说你,你今儿做的饭有失水准啊,就算小池今天耽误你不少事,你也不能这么敷衍病号啊。”
陆星流瞥他一眼,也低头尝了口汤汁,发现味道偏咸,肉也烧的有点老了——但他煮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来。
大概是心情起伏也会影响味觉?
他没有重做的意思,把红烧肉盛出来,敛眉道:“能吃就行。”
惹是生非的孽子没资格挑肥拣瘦。
陆星流十分冷漠地想。
陆星流带着病号饭,刚到病房门口,就见池家宝趴在枕头上,她床边还坐了个身形瘦长的男士,两人正一块刷着手机,脑袋离得很近。
他俩身后还放着一束向日葵花束,又为这幅画面添了几缕融融暖光。
陆星流眸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门板,打断俩人的温馨时光。
唐延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您,您好...?”他认出陆星流是谁,礼貌笑笑:“陆教官来探望池崽啊。”
他既然刷到了池家宝,当然也刷到过陆星流,这人长得比视频里还要好看,眉目般般入画,气质清绝孤傲,站在那儿就是一道名师绘就的水墨画。
不过这气场也实在太强了,着实有点吓人。
陆星流缓缓重复:“池崽?”
唐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是池家宝的粉丝,这是粉丝给她的昵称,是我叫的太亲密了吗?”他连忙起身:“你们聊,我先走了。”
池家宝半个多月没碰电子设备,唐延答应明天带个平板来借给她玩。她意犹未尽地和他挥手告别:“明天早点过来啊。”
唐延觉得她超可爱,比剪辑视频里还要好玩。
他笑:“一定。”
陆星流就站在一边,表情淡漠地看着两人互动。
等到唐延走了,他眼神微动,启唇欲言。
——对别人的社会人际关系没有任何兴趣才是他的常态,但现在,他居然很想过问一句。
他扼制了这种非常规的想法,把保温食盒放到桌上:“吃吧。”
池家宝拧开盖子嗅了嗅:“哇,居然舍得放肉了。”
陆星流:“就是今天咬你的那只。”
池家宝身子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似的。
她表情空白了会儿,才回过神:“你们把小陆杀了?“
陆星流纠正她:“不止是杀了,还把她大卸八块,做成今天的晚饭了。”
他顿了顿,又问:“现在,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给这只猪起名叫小陆?”
池家宝:“...”
她果断无视这个问题,差点气哭:“好歹我养了它两天,你们凭什么杀它啊!!”
这两天猪圈的活儿都是她负责的,虽然小陆咬了她一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养猪呢,怎么问也不问她一句就给杀了啊,好歹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而且拿它做饭就算了,还做的又老又柴,小陆死都死得这么委屈!
陆星流无法体会她澎湃的感情:“不凭什么。”
他根本不吃池家宝这一套,单手撑着桌子:“不想吃可以不吃,今晚上就饿着吧。”
池家宝立马抱紧食盒,冷笑了声:“你当我傻!”
陆星流这种冷血无情的货显然无法理解她深沉的感情,她也没中陆星流的激将法,憋着气把两道素菜和米饭扒拉干净了。
她心里难受,红烧肉是一口没碰。
吃完饭之后,她跳下了床,从卫生间找了把铁锹,然后拎着铁锹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只留给陆星流一个倔强深沉的背影。
真是没有一刻消停的。
陆星流难得叹气,抬手揉了揉眉,追着她到了后院:“你又干什么?”
池家宝顺手把铁锹递给他,情绪十分低落:“帮我挖个坑。”
医院的后院是片荒草地,他见她站着都东摇西晃的,还得费力挥舞铁锹,他还以为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冷着脸挥舞铲子,帮她挖了一个浅浅的坑。
然后,池家宝表情沉肃地...
把他亲手做的红烧肉,一块不剩地倒进了坑里。
陆星流:“?”
“小陆现在能安息了。”她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儿:“把坑填上吧。”
陆星流额上青筋微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