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昏暗无光,屋子里静得可怕,只余下她无力的喘息,下床走了两步,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像沧桑老人般挪步到茶桌,却只有冰凉的水等她下肚,一口气喝了半壶,贫瘠之地非但没得得到滋润,寒冷的颤抖却接二连三地袭来,真是要命了。
朱婉笙默念:小话同学,来50 mg异丁苯丙酸,直接配送到我嘴中好了。
【收到,系统正在为您配送,此外,系统监测到您体温异常,是否需要物理降温?】
需要!!
口腔里出现微苦药粉的同时,额间冰凉之感袭来,朱婉笙摸了摸,原来是退热贴,她快要爱上小化同学了。
她这一病,即便是小化同学布洛芬头孢的交替灌溉,还是整整饱受折磨三日才有所好转。
天气转晴,朱婉笙在院中将秋千荡得吱哇乱叫,院子里,蓝矾和小苏打两人一手提着一串红灯笼,没走过一颗树便留下一个小灯笼。
也不知小苏打说了些什么,蓝矾笑弯了腰,那一串灯笼在她手里晃来晃去,朱婉笙看得正起劲,眼前忽而一暗。
“在看什么呢如此入迷?”朱赤堤将手心覆在她额间,“热到是退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朱婉笙甜甜一笑,殷勤地献上茶水:“娘,我恢复得特别好,您看,我甚至可以站起来打两拳,今早还运动了呢,吃的也特别香。”
说罢举起瘦弱的手臂朝空气打了两下。
朱赤堤被她逗笑,“顽皮,不日便是家宴,你呀得好好见客人,所以近几日就在府中好生修养着,家宴结束后再出门。”
又不让她出门,这消息于她而言,属实是晴天霹雳。
朱婉笙恳求道:“娘,我想去铺子里看看,掌柜还等着我呢,我已经失信好几日了,不好再继续拖下去的。再说我一直窝在阁中不利于恢复,出去走走有利于心情舒畅。”
朱赤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是主子,掌柜等你是天经地义,况且不急这一日两日的,胭脂铺又不会跑。”
朱婉笙觉得有些怪异,为何不让她出去?外头发生何事了?
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朱赤堤见她苦恼模样,眸光一闪,“你要是真着急出去,非去不可的话便叫上青儿一起,我便允了。”
朱婉笙才不管那么多,双眼放光:“真的带上他就可以出去吗?”
“自然,酚酞,却叫青儿过来。”朱赤堤呷了一口茶,将朱婉笙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娘真好,我这便去换衣服!”
朱赤堤目送她离开,“萤石,盯好了,要是中途她想去找那乐师,你就把人敲晕了带回府。”
“是,大人。”
***
马车不疾不徐地远离朱家,顾影青神色不明地瞟了眼对面的人。
朱婉笙一席浅蓝色衣裙,绾得精致的头发上别一红玛瑙珠钗,随着马车的晃动前后摇摆,时不时碰上马车。
许是大病初愈,脸色算不得好,也未施粉黛,面色略显苍白。
感受到对面的目光,朱婉笙也看他,“怎么了?”
顾影青随口一答,“大人不是四处找人试用胭脂吗?为何不自己试试?”
嗯?
“我自己当然试过了呀,我现在面色很差哈?”
顾影青点点头。
朱婉笙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面色差,好办,”她从包里捞出银镜反应的成果镜,抹了些橘色调胭脂,手指刚搭上嘴唇,马车忽而猛颠了一下,她手横穿嘴唇,直达面部,顺滑地留下一道狰狞的红痕。
丑陋得像个恶鬼,她皱眉,他却泯着嘴憋笑,视线瞥向窗外。
朱婉笙哼了一声,小镜子往前一举,“帮我拿一下,谢谢。”
顾影青神情疑惑,看看镜子又看看她,不接。
“拿着,快。”
“作何?”带着疑惑接过镜子,马车应该是上了不平的路,颠簸的厉害,他的手也跟着晃来晃去。
她被晃得有些烦了,用双手捧着他的手,“你稳住,晃来晃去的我怎么涂胭脂嘛!”微凉柔软的触感包裹着手背每一处肌肤,他不自觉往后,她牵扯着往前,无形的力量在两人中间滋生。
朱婉笙瞪他,“你别动!”
顾影青小小地“哦”了一声,稳住手为她举镜。
她满意了,挤出微笑脸又在脸颊凸起处轻抹点涂。
她抬眸,“这样好看吗?”
他觉得神奇,方才还苍白的面容如今已染上一抹红,像夕阳的余晖。
他没回答,指了指她唇角,“这里还没有擦干净。”
“……”
朱婉笙恶狠狠地用绣帕擦拭唇角,没成想她的胭脂着色力过强,不仅没擦掉,还愈发扩大了范围。原本的一条直线被她摩擦成一团难看的红,奇丑无比。
朱婉笙默念:小化同学,来点三异辛酸甘油酯溶液。
【收到,系统正在为您配货。】
有了化学的力量,轻轻一抹,红痕淡去。
朱婉笙脑中穿过一条线,喜上眉梢,压也压不住,“我可真是个天才!”她咯咯笑出声。
顾影青疑惑不已,只觉她情绪反复无常。
***
到了地方,马车已经停顿很久,朱婉笙却迟迟没下车,蓝矾没忍住还是撩开了帘子。
“大…”话说一半,她无语震惊各种情绪混杂交融。
马车里朱婉笙低头浅笑,那笑容甜得不像她的大人,像被鬼上身了,而顾夫...
替大人举着一个小物件,直愣愣地望着她家大人,眼神温柔。
蓝矾有些失落:她以为大人千方百计折腾如此久是想出来见季公子,毕竟今日是季公子的生辰。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大人好像真的变了。
萤石侧目瞥了一眼面部拧成一团的蓝矾,问道:“到地方了,为何不叫他们?”
蓝矾支支吾吾,“这...我不敢打断...啊。”
“哦?”
萤石就要拨开帘子,被蓝矾拦下,“别,大人会发火的,等他们结束好了。”
顿了顿,萤石收回手,贴着帘子听,里头静悄悄的…
朱婉笙脑中正在进行大工程:做卸妆油和卸妆水或者卸妆膏都需要哪些合成脂肪酸和表面活性剂来着?
那些有机试剂名头太长,她是真有些混乱。
正愁呢,眼前一只大手晃来晃去,那镜子反射的光也在她眼前晃,思路被打乱,她不爽,扣住那只手,“别动。”
她劲还不小,“大人,到…”
“我到底该上哪查这些化妆品的主要成分去?!”她忽然猛地一扯,顾影青没防备,整个人扑进了她怀里,咚一声,头擦过她颈间撞上马车内壁,鼻头火辣辣的,舌尖和上齿亲密接触,疼得他发懵。
朱婉笙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做出举手投降的姿态,“你要不先起来?”
顾影青坐了回去,神色不明,也不说话。
朱婉笙尴尬一笑,“抱歉,疼不疼?需不需要抹些药?”他额头处,已经开始有些发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肿起来。
顾影青看了她好几眼,说,“不疼。”他的眼神都能把她射穿,谁能想到,她着急起来,力气那么大?
***
天气不冷也不热,太阳也温和,蓝矾盘着腿,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叹一口气,“萤石,你听到了吗?马车里好响一声。”
萤石说嗯。
蓝矾心说:大人和顾夫怎还没完呢?都过去好久好久了。
刚想完朱婉笙就出来了,蓝矾一眼便看到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嫣红的面盘,还有她早上亲手为她带上的耳坠,现在却勾挂在了顾影青的衣服上。
蓝矾压低声音,“大人,耳坠。”边说边指了指顾影青的胸口处。
朱婉笙一笑,很自然地取下耳坠,萤石绕过蓝矾,“大人,我替您戴上,再替您理理头发。”
朱婉笙不知道这两人的小九九,大方道:“好呀,谢谢你。”
靠得近了,萤石依稀可见她唇边残留的口脂。
朱老大人,这下该开心了。
嘉雨城中花香四溢,带花女子逛着街,吃着小食,但朱婉笙无心逛,她在愁,卸妆产品绝对是一个大卖点,可是,配方到底是什么?
她做过的,怎一点想不起来?
【您好,小化同学可以为您提供任何日用品的配方。】
朱婉笙脱口而出:真的假的?你到底都有些什么功能?为何不给我一功能手册要这样试着试着来呢?
【抱歉,系统初始设置无法更改。】
所以卸妆水怎么做可以查吗?
【抱歉,您等级不够,无法查看详细配方,请升级系统后重试。】
朱婉笙无语:怎么升级?
【收集999朵新鲜蔷薇科、蔷薇属花卉,可升级到科研系统2.0】
?什么玩意?999朵?
系统不回应她了。
这999朵花上哪弄去?这系统可真是刁钻啊,为什么偏偏是蔷薇科?
木樨科素馨属不行吗?她家花园里就有大片大片的茉莉花,999朵那不是随随便便...
【您好,系统感知到您有疑惑,为您做出解答:您目前用系统大批量采购红色系色素,存储配方为胭脂,为了匹配需蔷薇科植物升级,如您后期需求改变,升级所需原料也会相应改变。】
朱婉笙懂了,一直在后方看着她的蓝矾却懵了。
她家大人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她看不明白!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为什么不抬抬头看看呢?
朱婉笙日思夜想的季殊白就在眼前,他离她越来越近,在经过她身边之时还停顿片刻,望着她的眼神带着百中情绪,欲言又止。
可朱婉笙毫无反应,她未曾抬眸,侧了侧身,躲开了他。
第18章 弥补哥哥
擦肩而过的瞬间,季殊白心口蓦地一紧,他回头,喉间发堵,万千语言争先恐后想冲破那到防线,最终却因勇气不足落败。
她余下的香味还在气流中涌动,只是味道已不似从前,从浓香具侵略性,到如今,淡香,只是轻轻飘过,风一吹就散。
季殊白将伞递给小厮石膏,“回去吧。”
石膏不甘地回头望了几眼,替季殊白不值道:“公子,先前我还替朱大人说些好话,想着她只是病了,身子不好顾不上您的生辰也情有可原,今日这一见,我才明白这朱大人真如传闻那般变心了。”
季殊白脚步顿收,停顿须臾,变心吗?
他还停在原地,她却走远了,传闻说她护着顾影青,他只当她热心肠,今日却好像被人拨开胸口,赤裸裸地直面了他不敢承认的真相。
他说:“本就是露水情缘,做不得数。”
露水情缘吗?石膏不认同,朱婉笙苦苦追寻季殊白几年,光是生辰宴,朱婉笙尽心尽力大办特办,哪一年不是早早来乐府守着公子起身,第一个送上礼物。
露水情缘是不可能做到这份上。
只是变心罢了,朱婉笙也和世人无不同,会厌倦,会喜新厌旧。石膏知晓,他家公子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有几分难过的。
朱大人替顾影青出头之事传到乐府,季公子那一整日的琴音都是悲凉忧伤的。
乐府矮桌上点着香,烟雾缭绕,白色烟气在空中扭曲着身子,而后消散。
转瞬即逝。
脑中回荡过些许记忆:她非要挨着他坐,双手捧着脸,笑道:“哥哥快为我抚琴,我今日想听好多好多曲子,如果是最新学的别人善未听过的最好了。”
可他当时只觉得她聒噪,特地坐远了些。
他挪,她也挪,最后他不喜她离得太近,猛地起身,不小心碰倒了香炉,那点着的香圈毫无征兆的落到她身上,可她却先关心他有没有事。
他却只觉得烦躁,推开她,“我没事,你快去处理你的手,莫要在这聒噪。”
朱婉笙一愣,随即又笑,“哥哥在担心我?我没事,就是毁了哥哥的一盘好香,我明日再送些来弥补哥哥。”
想来如今的香便是她送来的,一送送这般多,是要他的家中都久久的染上她的味道。
刺耳的琴音冲入耳中。
季殊白停了手,日日演奏的曲子,竟还会犯错。
季殊白收了手,瞥见石膏端着个精致的木制盒子回来,“公子,朱大人的婢女小苏打方才来过。”
石膏说到这停顿,快速抬头睨了一眼季殊白,他有一惊,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虽很细微,石膏还是轻易捕捉到了他的情绪,“这是朱大人送您的生辰礼。”
“她走了吗?可还有说什么?”
石膏有些遗憾,“走了,未说别的。”
季殊白垂眸,修长的手指在木盒上抚过,又轻轻打开木盒,里头是一只毛笔,笔杆由上等的竹子制成,打磨光滑,刻有白字,毛发柔软有弹性,毛尖细腻且均匀,丝毫不散乱。
石膏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朱大人真真是变了,如今的礼物也此般敷衍。”
季殊白却很是喜欢,将毛笔拿出来放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这比以往的任何礼物都要好。”那些过于贵重奢侈的,只会让他心有负担,还不起。
石膏不明白,撇了撇嘴,“公子,您就是嘴硬心软,朱大人送何您都觉着好。”
季殊白握着毛笔爱不释手的样儿,“休要胡言。”
“公子,盒子里还有个纸条呢?您看看可是朱大人有话对您说。”
季殊白点点头,将毛笔放回木盒子,抽出纸条看,石膏看得直摇头,一只毛笔罢了,他家公子宝贝成这般。
虽好奇写了什么,可石膏也不好意思偷看,心里却有几分焦灼,深怕是决裂书。
眼看季殊白脸上浅浅的笑容顿收,黑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片刻,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疏远清冷。
石膏心里咯噔一下,“公子?可是发生何事?”
季殊白摇了摇头,他望向窗外,眼尾发红。
石膏到他跟前蹲下,“公子…”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口才欠佳,怕说错,只好轻拍季殊白的手背。
窗外三两只小鸟叽叽喳喳,树从沙沙沙的响,她自小顽劣,鸟儿都怕她,可她在身边之时,比那些鸟儿还要聒噪些。
“哥哥,还要听曲…”
“哥哥,这家点心比起府中做的差远了些,下次不可再去买了…”
“哥哥,你也只爱我一人对吗?”
“哥哥,我一定会娶你的…”
说会娶他之人,如今却要他寻一良人,多可笑。
“石膏,把这香炉丢了吧,往后莫要在我屋中点香,还有,去我柜中将她送来的礼品尽数归还。”
石膏一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