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先下去。”
朱婉笙点了点头，收了收湿乎乎的裙摆，一只手扶着地板，一只手搭在他手上，踩上了梯子。
这梯子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截木板子，她往下看一眼，唏嘘一声，这高度，惊得她心头突突。
顾影青松开她，朱婉笙慢吞吞地往下爬，熬过了一半，狂跳不止的心脏总算是稍稍平复。
到达平地后，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只有一扇门，应该就是通往冰窖的地方，连她站在这都已经开始觉得冷。
顾影青下楼梯速度极快，到了最后三个，直接跳了下来，朱婉笙抬头看了一眼，他又把那木板归回原位。
“现在进冰窖，会不会遇到人？”
“不会，现在是午饭时间，也是客人最少时候，芒硝在冰窖外头候着，我们动作快些。”
朱婉笙奇道：“冰窖外头是何处？”又指了指小门上挂的小锁，“怎么弄？需要我帮忙吗？”
“大人会撬锁？”
朱婉笙摇头，撬锁这么温柔的开锁方式她不会，只会用试剂把锁直接毁了。
顾影青一边对付那门锁，一边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冰窖两个门，一个就是来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给乐府的人来取东西用的，另一个门出去是乐府用来卸货的地方。”
门锁咔哒一声被解开，朱婉笙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居然还藏着如此这手艺。
门一开，一股凉意搂罩全身，朱婉笙跟着打了个哆嗦。
冰窖很大，四面八方皆是冰块，旁边存放的应该就是水果，连带空中都散发着果香。
朱婉笙双手抱臂，连呼出的气都变成白烟，本就淋了雨的衣服如今愈发的刺骨。
顾影青关好门，拉上她，“很快就能出去，大人忍一忍。”
他的手也没有了往日那般温热，但起码好过她的。
朱婉笙摩挲着双臂转移注意力，“这里还不少东西呢，真会享受啊，大夏天要是吃个冰镇西瓜确实爽，但我现在冷，看着这些东西毫无食欲不说，还觉得牙齿疼。”
顾影青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据我所知，大人应该享受过不少。”
朱婉笙睨他一眼，“你不都知道那不是我，还说这种话？”
顾影青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弯起，带着她在冰窖中七拐八绕的走着。
朱婉笙心头一动，“那天，你跑啥呢？”
“什么？”
朱婉笙清咳一声，“就是在胭脂铺啊，来了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跑。”
顾影青看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带了几分不满，咬了咬牙，又不紧不慢道：“不想扫了大人雅兴。”
语速是不紧不慢，可说“雅兴”二字时候，咬字加重，朱婉笙听着，有那么几分不满的意思。
“你没听见我们聊的话？没听见我说的话？还是只听见了一半，然后自己脑补胡思乱想一堆？”
顾影青“嗯”了一声。
顿了顿，又说：“听见什么？和顾影青和离，娶季公子纳他？还是看见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两人？”
朱婉笙笑一声，“求和离不是你的梦想吗？”
顾影青脚步忽而一顿，松开了她的手，语气冷了几分，“嗯，是我的梦想。”
而后自顾往前走。
朱婉笙看着落在半空的手，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余温。
顾影青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朱婉笙皱了皱眉，抬脚往他的方向走去。拐了个弯，便可以看见一门，许是为了隔绝外头的热，门严丝缝合，密不透风。
顾影青走得很快，也不等她。
朱婉笙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走得虽快，可步幅不虚，身子也不乱晃。
可她总觉得，那背影里，有几分落寞。
她说错什么了吗？
和离本就是他的梦想，他不是想去山里过日子？
现在又在闹什么情绪？
顾影青在低头摆弄门锁，朱婉笙也停下等他，没了脚步声，连风声也没有，安静得不像话，衣服已经不是凉，而是冰，朱婉笙哈了几口气，搓了搓双手，抱紧自己。
鼻尖吸入太多冷气，刺痛感从鼻头一路蔓延，她视线忽而变模糊，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点点凝固，她搓双臂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模糊视线里，顾影青朝她走了过来，虽看不太清楚，可那神色，有些凝重，周遭的气场有些不对劲。
本能直觉作祟，朱婉笙心里咯噔一声。
顾影青却是一愣，“你哭什么？”
朱婉笙吸了吸鼻子，可这一吸，冷气直冲鼻腔，愈发疼了，一个没忍住，眼泪一串接着一串。
顾影青手无足措，“大人？”又替她擦去眼泪，温热的拇指轻轻滑过她面盘，朱婉笙竟然有些贪恋这温度。
“大人？怎么了？”顾影青有些焦急。
朱婉笙又想吸鼻子，可鼻子里疼得她控制不住留眼泪，“我好冷啊，”她的牙齿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打架，浑身跟着哆嗦，“我们能不能快点出去？”
顾影青眸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沉吟道：“抱歉大人，芒硝好像还没有好，我们…可能还得等等他。”
朱婉笙浑身都开始发颤，不责怪他也不想多言，背过身，抹了抹眼泪，看了一圈周围，除了冰还是冰，连个可以取暖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制热，系统…
后背一热，腰间一紧，顾影青从后抱住了她，他歪了歪头，贴着她的脸，“我这样抱着大人会不会好些？”
暖意沿着后背一点点蔓延席卷着全身，朱婉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脑中乱遭遭地混杂了许多思绪。
顾影青用余光看见她的脸快速涨红，手不安地立在半空，他握住她冻得发红的手，轻轻问她：“大人，告诉我你怎么和他说的好不好？”
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微弱的气息吐在她耳廓，朱婉笙浑身如蚂蚁爬过般发麻，疑惑道：“什么？说什么？”
“那日在胭脂铺，大人是如何回应他的？”
朱婉笙微微侧头，他近在咫尺，这几日他应该没休息好，气色不如以往的好，眼下发青，下巴也有细微的胡渣。
“我说养着他可以。”
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很多，直勾勾地看着她。
“但也只能是养着，提供衣食住行可以，再多的，我做不到，不可能娶的也不可能纳妾的。”
顾影青眼尾轻轻提起，流露出几丝笑容，她看不见，倒是让这满屋子的寒冰看了去。
他歪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两人的发丝交融难舍难分。
“为何不娶不纳？”
“嗯？”她沉默了会，淡淡的说：“没有为什么，男男女女之事，只是生活的调味剂，有，可能味道好些，没有也能活，他们于我而言，朋友都算不上，更别提更多的。”
顾影青“哦”了一声，“大人想法与我颇为相似。”
顿了顿，用尽量“轻快”的语气问：“我于大人而言呢？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剂吗？”
第53章 热吻
“轰隆”一声如巨鼓鸣钟般的雷声压着房子一道接着一道炸开, 伴随着风雨声，心理作用下，朱婉笙觉得温度又骤然降低了至少五个度。
她身子一抖，雷声停下之时, 才重新侧过头问他, “你刚刚说什么？”
顾影青虽在心里说了几句雷声的不是, 再想开口, 氛围全然变了个味儿, 再怎么不甘, 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没说什么, 这芒硝当真是慢。”
朱婉笙“嗯”了一声，“我现在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冷, 还有种吸进去的每一口冷空气都在我肚子里无限膨胀, 融入我的血管骨髓, 让我觉得膝盖疼，浑身疼。”
她发现说着话, 想着事情，好像又没那么冷了, 许是方才提到调味剂，肚子也开始饿, 话锋一转道：“等我们出去了，我想吃火锅, 只有又热又辣的火锅才能将胃里这些冷气中和。”
说到这，她略微停顿, 洁白的上牙轻咬下唇，咽了咽口水, “好想吃贡菜，还有羊肉卷，肥牛。”
顾影青被她逗笑，抱着她的身子小幅度地晃动着，“火锅是何物？我们出去，我陪大人吃可好？”
朱婉笙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好啊，到时候，让厨房备一个大锅，”她低头，视线下敛，入眼便是铺满了泥点子的鞋，她被关了这么多天，都没能好好沐浴，方才又在泥地里走过一遭，真是惨不忍睹。
被关了这么多天？？？没能沐浴？？？
朱婉笙心头一跳，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开，直直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影青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懵，双手还在半空维持着抱她的姿势。
“怎么了？”
朱婉笙咳嗽几声，颇有些难为情：“那啥，情况特殊嘛，身上可能不太好闻……”
顾影青反应了几秒，也不说话，低头笑笑，往前走了几步。
他走，她退，直抵门边。
朱婉笙仰头，想推开他，可他终归是练过的，下盘稳力气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推她就和鸡爪子给猛虎挠痒痒似的闹着玩，她咬牙使劲憋红脸，他纹丝不动。
朱婉笙瞪他一眼，“你别闹，走…”
顾影青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冰窖中依旧凉气四溢，朱婉笙手脚冰凉，可她又莫名地觉得热，周身都散发着热气，她的头被迫微微仰起，周身被他的气息侵占。
“顾…影青…”她微弱的话被唇齿吞噬，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被往上抱了起来。
朱婉笙低呼一声，一只手本能地搭上他胸口，越过结实的胸肌，她还是能感知到他有力而又极快如击鼓般的心跳。
四面是冰的一间小屋中，仿佛是被两人奇高的温热都蒸得热了些，她的余光瞥见，红彤彤的蔬果上好像凝结了几滴清澈的水珠，冰晶晶的，诱人吮吸。
恍惚间，他微微离开她的唇，额间相抵，声音嘶哑，“大人。”
“嗯？”
“你抓得太紧了…”
朱婉潇面上一热，快速松开了那只抓着他腰间的手，“你放我下去…我是害怕才抓你的…”
他笑了笑，又把她抱高了些，她如今后背抵着门，双脚离地，整个人都半挂在他身上。
顾影青又凑了过来，朱婉笙别开脸，“顾影青，别闹了…我们不应该这样…”
他改单手抱她，另一只手掰正她的脸，“我们是夫妻，为何不可？”
朱婉笙没说话，都是成年人，互相有那么点意思，情绪到位，氛围合适，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她不抵触。
“大人？”
朱婉笙心头跳了一下，紧绷的身体在一点点放松，垂着的手搂上他脖间，微微仰着头堵上他的唇，不同于他那般温柔细腻，她的吻略带侵略，毫无顾忌，席卷过每一寸领地。
半睁半闭的视线里，他面色发红，睫羽轻颤，远处，一层层的冰好像在冒着冷气，她后背却出了些汗，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在她指间游走，酥酥痒痒的，搅得她手指痉挛，下腹处一股暖流。
时间在一点点流淌着，丝丝香甜停留在舍间，她抽离片刻，说：“今日可是用的蜜桃味的护肤品？”
她轻轻嗅了一下，是夏日蜜桃的香甜，产品初见之时，他十分抗拒，如今却是主动用上了。
没想到顾影青摇了摇头说未用。
她还想问，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落入他温暖的怀抱。
她靠在他胸口，呼吸急促，随口一问，“你这样睡在地上冷不冷？”
顾影青揉了揉她的头发，“挺冷的，但抱着大人还可以。”
油嘴滑舌。
“芒硝还不来？这么不靠谱？”
顾影青望着屋顶一圈圈木头纹路轻轻地回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出去好好罚他才行。”
朱婉笙用手指在他胸口处轻点，跟随衣服布料的暗纹，一圈又一圈。
“越来越冷了，我的双腿在逐渐失去知觉。”
“大人把腿也搭我身上吧。”
朱婉笙灵光一闪，猛地起身，打了个响指。
顾影青也跟着起身，疑惑道：“大人？”
朱婉笙默念：小化同学，铁粉、活性炭、水、氯化钠有没有？
【您好，有，此为制作暖宝宝的试剂，是否直接从日化系统提取暖宝宝？】
朱婉笙惊讶：你还可以生产暖宝宝呢？当然要啊，你直接贴我身上，肚子上，手上还有腿上都来点，另外给我来十个新的放我囊中。
【收到，系统正在制备，请注意查收。】
每隔几秒，她身上便有一处涌处暖留，朱婉笙捞出未拆封的暖宝宝，在顾影青跟前晃了晃，颇为自豪：“看，好东西，有这个就不会冷了。”
说罢便撕开一个，抓过他早就发红的手，隔着衣服在手臂上贴了一个。
顾影青看看手臂又看看她，奇道：“热的，这是何物？”
“是我的小宝藏暖宝宝。”
顾影青一动不动，任由着朱婉笙在他肚子，腿，手四处贴上暖宝宝。
贴到最后一个时候，朱婉笙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样的话，应该能撑一会！”
顾影青又从后圈住她，头抵着她的肩膀，“大人都哪里寻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朱婉笙微微颔首，“秘密。”
朱婉笙又灵机一动：系统，可以加热吗？能不能给我来点50摄氏度左右的去离子水？
【可以加热，请问需要什么容器装？】
朱婉笙：用玻璃瓶，一个20毫升，还是放我衣服里。
【收到，系统正在为您加热，请查收。】
几息后，朱婉笙无比骄傲地拿出带蓝色瓶盖的属牛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喝热水？热乎乎的，应该很舒服。”
顾影青抬手摸了摸瓶身，略带惊讶，“在这冰凉之地？大人如何做到的，”又贴了贴她的面颊，“方才我抱着大人之时，可未感受到你身上藏着这么多东西 。”
朱婉笙笑笑，身子前倾，将捂在手中的瓶子慢慢拧开，瓶身接近口边时，异样感油然而生。
这瓶子，她往日里只会用来水热合成材料，现在却当成杯子，有种喝了一口刚出锅的金属有机框架既视感。
闭眼，小小喝了一口，暖留从喉咙直达胃部，如今算是由内而外的在慢慢回温。
朱婉笙扬了扬瓶子，“你要不要喝？”
顾影青点头，下巴一下又一下嗑在她肩膀，痒疼痒疼的。
他半张开嘴，“大人喂我好不好？”
朱婉笙回头睨他一眼，或许是冻的，他嘴唇都开始有些发白。
虚弱的样儿，可依旧不忘记撒娇。
“你自己喝！再墨迹水都要凉了。”
顾影青笑笑，亲亲她脸颊，从她手中接过瓶子，仰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