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眼前被一道刺眼的车前灯晃到,身后的车“滴滴”两声。
难道是她挡路了?
牧念河抬起胳膊挡光,以为自己挡了谁的路,握着手机后退,把路让开。
然而她退后了足够的距离,那车灯始终没有关掉的意思。
砰―
伴随着关车门的声音,她听见有人匆匆跑来的脚步声,没一会儿,身前声音响起,来人客气:“牧小姐您好,您去哪儿?先生请您上车。”
她放下胳膊一看,是一位看上去快五十岁的,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好像还有点眼熟。
“您...”
“我是季家的司机。”
季家?
牧念河身体微僵,那车里的人?
“哦,不用了,我马上打到车了,不麻烦了。”她婉拒。
司机还想说什么,忽的,只见黑色劳斯莱斯后车窗下移一半。
里面的人敲了敲车窗。
牧念河回头,发现和她在财经新闻上看的一样,西装大衣一丝不苟,眉骨英挺冷肃,一副精英企业家的模样。
只不过他看上去好像有点累的样子,精致的衬衣开了两道扣,单手摁捏着鼻梁,半撩着眼皮看她。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她诡异的被勾起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心里兀的一紧,牧念河收回视线,竟转身欲跑。
然而脚尖不过刚转了头,忽然――
“上车。”
身后的季严凛低哑着声音重申,卷着丝疲惫与不容反抗。
第06章
牧念河一直就怕季严凛,尤其是两人一起呆在密闭空间的时候。
读高中时候的阁楼里,季严凛把她圈在胳膊和门板中间,沉着眼问她为什么要和其他男生一起回家,她解释“只是顺路”,然而季严凛并不信,半个月后那个男生就匆匆转了学。
高二暑假,祖父给她布置美术作业,她和画室的朋友去西城采风,有一天没和他打电话,季严凛就从京市开车到西城,全程黑脸看着她画,身边的朋友尴尬的不知如何自处,她不得不提前离开和他回家。
还有高三的春节,她去爱丁堡研学没在祖父家过年,谁知那时候季严凛来找她,她不接电话他就在门外等着,生等了一夜。等她回国的时候,这人高烧两天还没退,把她吓的做了一夜的噩梦,生怕季严凛人不在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偏执、疯狂,令人恐惧到无法忽视。
她怎么能不怕他呢?她最怕的就是突然被他堵住,问一些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去哪?”
车厢里响起他的声音。此刻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近,甚至能再坐下一个人,但不知怎的,季严凛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
“放到中央大道路口就行,谢谢。”她这话是对着司机说的,硬着头皮,没接他的茬。
六年了,她的心智早就成熟,也有了反抗的勇气,不再是当初那个随意被他拿捏的小姑娘,不搭理就不搭理,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但她是这样说的,司机却不敢这么由着她,看向后视镜向季严凛请示。
“先生,您看...”
“去机场。”
“哎。”司机忙不迭点头。
牧念河不由得蹙眉,偏头看向他,正好对上男人半掀的眸子。她心里兀的一动,想收回视线,又强撑着迎了上去,似与他对垒,“季先生,怎么知道我要去机场?”
“青企峰会我见到他了,在我下一班飞机。你不是要去接他?”男人声音低沉,像是感冒了一样,带着丝落拓的哑。
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牧念河偏开视线,落在他熨贴得体的西装裤上。
“是要去接他,只不过...”
“那便不必折腾了,中央大道正堵着,你去了只怕半夜也到不了。”车厢里的气氛不知怎的转冷了些,季严凛声音颓的厉害,听起来像是病了。
“牧小姐,你安心坐着吧,从前面拐上快速路很快就能到机场,我也刚从那儿接了先生回来。”
司机笑呵呵的打圆场,牧念河也不好再说什么,轻轻“嗯”了声,就这么规规矩矩的在车上坐着。
季严凛也不再说话,他大衣甩至一边,整个人身体□□,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一时静谧。
车辆行进中,奇雩发来几条消息,她迅速切换了震动,点开微信。
奇雩:“我下飞机了,没看着你人。”
牧念河打开地图,发现还得5公里才到机场,回他,“还得半小时左右,有点堵车。”
奇雩:“没事,注意安全,我等你。”
“嗯。”
收起手机,她压平短促翘起的嘴角,又变回一贯清冷的模样。
季严凛掀开眼皮,将这微妙的转化收入眼底。
察觉到来自左边的视线,牧念河把嘴角压的更平了,视线投向窗外,当没察觉。
忽的,车厢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几乎无可察觉的淡笑。但因车厢本就安静,这声淡笑也显得格外清晰。
她感觉自己的左耳倏的一下就红了。
眼前的车流如同银线划过,快速路上足以俯瞰京市广阔的边界,她有意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被身后的人牵动情绪,哪怕是拘谨、羞赧、或愤怒。
司机很快把她送达机场,车刚在T2航站楼口停稳,她的手已经搭在把手上。
“今天多谢。”
她等了片刻,见季严凛没应声,打开车门便要走。
“什么时候结婚?”
一只脚迈下车,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声音里带着些莫名的嘲弄。
“快了。”她下意识撒了谎。
―
接到奇雩的时候他身边还跟了位女士,黑色的帽子和宽帽檐把她脸遮住了一半,但依稀可见口罩下的绝美模样。
“小念,这是我公司的艺人,因为绯闻被狗仔堵了,经纪人正在引开,我先让她做我的车回公司。”
奇雩怕她误会,上来就解释的清楚明白。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在意。
奇雩有自己的教养,人品更不会卑劣到找这种刺激,做不出把情人领到她眼前玩儿的事。
车上三人无言,女明星始终压低帽檐,牧念河不知道她是谁,也没问。
奇雩一直在打电话,说的是公司那些事,她听不懂,于是独自出神,飘回到刚才航站楼外的场景。
在她说“快了”后,他声音淡淡的:“好,到时候我会到场,终归叫过一声二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说实话,二哥这个称呼她自重逢来就没叫过。而这可笑的兄妹身份也是当年祖父和季老爷子开玩笑定下的,眼下二老都离世了,除了他俩,谁还能知道京圈太子爷会是她“二哥”呢?这太荒诞了。
现且不说她的婚礼大约会遥遥无期,就算有,季家二先生的身份足以吓死在场所有人。
所以她压根没应声,只回了句:“大约是旅行婚礼,就不麻烦了,谢谢”。
而那季严凛被拂了面子竟也没说什么,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放下她便走了。
“小念,我先送她一下。”奇雩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奇雩车速很快,估计是怕被狗仔发现,一路压着限速线回了公司。
眼下到了地下停车场,她随两个人下车,这才知道看清楚后座女明星的脸。
“老板娘,你好啊。”
女人自车上下来摘下帽子,懒懒的把手伸向她。
上挑的丹凤眼加红唇,长相很有辨识度,这是一张生来就应该出现在大屏幕上的脸。
她没想到竟然是成溪。
奇雩公司的顶流,也是现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小花之一。
“你好。”她也握上女人的手。
很凉,也很纤弱,但成溪在抓住她的时候手上却用了力。
牧念河蹙眉,视线朝她看过去。
成溪接收到视线,轻笑,只碰了一下就倏的松了手。
“老板,你这车开的也太快了,想吐。”女人声音懒懒的,倚靠在电梯口。虽然没看奇雩,说出来的话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牧念河跟着走的脚步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今天之后别出门了,等公司公关。”奇雩的神色不算好,没搭理她的抱怨,公事公办的把一包口罩甩在她身上,“马上和那人分手,以后把自己保护好,再有下一次,公司不会管你。”
“知道啦。”成溪拖长了音调,依旧像个没事人,赌气似的把那一包口罩都拆开,一口气套了十个在脸上,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奇雩,眨眨眼,有些调皮。
奇雩一愣,干脆气笑了,别开眼没再看她,但也没继续骂她。
牧念河将两人互动全程收进眼里,而后淡淡偏开眼。
所以从机场回来一路飙车,只是为了送这位成溪小姐回公司?
“我们走了,你好自为之。”
奇雩没继续理会成溪,牵着她走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奇雩手机依旧响个不停,估计是成溪的事儿影响挺大。牧念河偶尔撇过去一眼,只见奇雩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这家影视公司是他父亲给他的历练,要是玩砸了,只怕会对他失望。
“送我到路口就好了,你回去忙吧,下次再聊。”
“没事儿,就几步路了。”
坚持送她到楼下,找他的电话铃声也逐渐平息,奇雩看起来才真的松懈了下来。
“一天天的,像打仗。”他不耐烦的扯松了领带,反手扬到后座。
深棕色的领带被他用力抽了出来,半挂不挂的落在后排座椅,就是刚才成溪坐过的地方,没坚持几秒,领带彻底掉在地上。
牧念河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那是她今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以奇雩的洁癖习惯,掉在地上的东西估计不会再捡起来用了。
她心中像是被扎了一下,低头转了回来,没再说话。
“辛苦了,陪我跑来跑去。但做生意不比坐班,每天没有固定,小念,谢谢你体谅我。”
两人谁都没再提前几天说的小风波,心照不宣的准备揭过。
“没事。”
她轻声应了,看他满脸倦色,心想有些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免得叫他烦上加烦。
奇雩在楼下车里坐了会儿就走了,牧念河从不让他留宿,奇雩也懂分寸。两人抱着结婚的目的交往,倒从来也没急过这事儿。
临走前他亲了下她的手背,说一两天再约个时间去试婚纱。
她想拒绝,但奇雩表了态,说现在暂停婚礼,双方父母那里都说不过去,不如先把流程走了,等两人都冷静了,再决定最后要不要结。
奇雩的态度相比较之前有了极大的变化,句句不提之前的事儿,迁就意味明显。
而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也确实没做好面对双方父母的准备,于是语气平平的“嗯”了声,便也上楼了。
回了家,一看时间竟然还不到八点半,肚子应声叫起来,这才想起晚上还没吃饭。
她站在客厅,不由得笑了下,这一晚上折腾,倒是一件有用的事儿都没干。
重新换好鞋子出门,顺手拎了两包垃圾拿去丢。
她现在还住在祖父祖母生前的老房子里,没和父母住在一起。前几天弟弟有意无意的提出希望她回家住,结果被父亲驳了以来,而易岫一向一夫为天,诺诺了两句也就没再说什么,更没提让她回家住的话。
她还记得牧守星的转述:“爸妈还是介意你的工作,再加上爸还想东山再起,正迷信的很,嫌触霉头。姐,你也别放在心上,等爸的公司重新运转起来,我去接你。”
而她当时怎么回来着,她也没太客气:“我也没想回去。”
收回回忆,把垃圾丢进楼下的垃圾箱,仿佛连带着自己的坏心情也一并丢了进去。
她拍拍手,往街边的陈记面馆去。
和齐司辛月定的时间在明天,她还需要和业务员做些沟通。
一边吃,一边把齐司辛给她的地址转给朱玉,说第二天在这里见客户。
朱玉姐回了个“okk”
面馆里人少,难得清净,她破天荒的打开手机朋友圈,结果被齐司辛的消息刷屏。
“靠!!!!!!!!”
“从米兰订的十件战袍没白买!!!!”
战袍?
她咬着面,短促的笑了下,看来齐司辛要见面的大佬还不错,不然也不至于她这么激动。处于维系高中同学和客户的情谊,她在“战袍”那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齐司辛来微信私聊她。
“明天有空吗,帮我选条裙子!”
上次的交谈让两个人关系拉近了不少,她犹豫了下,回复:“明天要见你小叔商量墓碑设计的事儿,估计没时间。”
“不是有业务员吗?你也得在场?”
牧念河有时候是挺佩服齐司辛的记忆力的,难道不是她约的她明天一起去见她小叔的吗?
但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齐司辛已经雷厉风行的替她解决了问题。
「定位。」
“诺,这是新地址,明天你和业务员一起来这个地方吧,你先帮我看衣服,然后再去谈设计。”
“...”
看着地址,牧念河叹气,“好。”
给朱玉转发去了新地址,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okk”,但她估计以朱玉的性格已经在电话那边骂出来了。
齐司辛给的新地址在京市新开发的静湖别墅区,地铁和公交过去极其折腾,时间还在中午1点半,而他们公司只给报销晚八到早八之间,不想通勤受罪的话得自己搭进去两百多的打车钱。
齐司辛哪里管这些,见她答应了,竟然开始和她滔滔不绝的分享喜悦。
“我的老天爷,我都没想到联姻大佬竟然是他!”
“这别说联姻了,我愿意倒贴!”
牧念河听着也好奇了,不知不觉的竟也和她聊起来,“长得好看?”
齐司辛:“堪比顶流。”
牧念河:“家财万贯?”
齐司辛:“格局小了。”
牧念河笑,但笑着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的难不成是...”
“是京圈太子,季严凛。”齐司辛兴奋的打断了她的话,“据可靠内部消息,季家下个月设宴给季严凛接风,顺便宣布婚讯!”
第07章
中式别墅隐在静湖园区的最中心,高挑的门楣和飞檐尽显奢靡。园子里种了几株红梅,自书房推窗而望,别有一番雪地盛景。
齐戌端着杯酒老神在在的看着窗口赏梅的男人,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