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开山浅尝两口便帮一心开始打扫。
林一笑显然是常来的,对这处很熟悉,打扫起来利索勤快,比凌开山快了许多。好在凌开山手长脚长,人也很有悟性,很快就跟林一笑齐头并进了。
到山顶的时候,入目山峦层起,波澜壮阔,见着觉得下一秒便要乘风归去,这世上一切枷锁都不在了。
“真好看。”凌开山发自内心地佩服。
“好看的是自然,跟人总归是没有关系的。”林一笑莫名说出这句。
凌开山不明所以,林一笑指着某处:“你看。”
山崖凹槽处,青褐色的山脉上娇嫩的黄绿连绵,春的明媚下是墨黑的杂色,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那是垃圾。”林一笑简单陈述,“双方游人的垃圾,因为地处两市交界处,所以无人清理。”
语气淡淡,风一吹就散了,但余韵像秋日暮下的冰封,徒留凉意决然。
这种事情很多,凌开山微垂眼睫。
“你想说什么,说罢。”林一笑没再就这个话题下去,拿起垃圾袋跟扫把。
风吹在她脸上,刘海细碎,眼似秋水,凌开山一个愣怔,差点忘了想问什么。好容易才捕捉到赵玩的名字,语气略微慌乱,他豁然联系到林一笑白皙脸侧的乱发翻飞。
“七七,七七是你介绍的吗?”
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可能是林一笑了,他除了林一笑也问过别人,但那些人明确说了没了,只有林一笑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嗯。”她点点头,“是我。”
下面这个话题就终止了。
凌开山其实特别好奇,林一笑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姑娘的,毕竟赵玩都找了这么久了,许多也帮忙介绍过,但都没找到合意的,林一笑不过几天就让女孩子成功联系上他。虽然不确定两人最后能不能成,但看赵玩那个得意劲儿,想来是问题不大,两人沟通的感觉应该都挺好的。
最主要的是,七七就是本地人,这个概率更是大大增加了。
这事儿做到最起码满足三个条件里的两个:一是机缘巧合;二是人脉强大;三是目标精准。
他不觉得林一笑是第一点,第三点应该是符合的,那么第二点?这个女孩子天天在家里,连同事朋友都没有,是如何能做到人脉强大的呢?
凌开山觉得,眼前这个明媚灵气如春水的女孩子必然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正好认识个本地的女孩子,也致力于发展家乡,是个好姑娘,就介绍了。”林一笑见凌开山眼中疑惑不减,简单解释了一下。
“嗯。”凌开山点点头,“谢谢你。”
他或许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比春风还要温柔。
几天后,凌开山在接于楠的路上接到了赵玩的电话,第一句就是:“我我我我……我脱单啦!”
那头的赵玩差点快跳起来了,几乎没把凌开山的耳朵震聋,他微微推开电话,连于楠都听到了:“谁啊,谁脱单了?你吗?”
道喜完挂了电话,跟于楠解释,是之前那个心愿卡主人许愿的对象。
齐心睁大眼:“那卡片?”
于楠赶紧扯着凌开山:“快快快,快给我小心心解释。”
开玩笑,他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想让凌开山替他解释的,让他的小心心误会他,耽误他“吃软饭”大业可如何是好。别的比不过凌开山这尊大神,在感情上,他必须一定要让他这条万年单身狗羡慕!
凌开山不羡慕,但凌开山很配合,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齐心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这样啊。”
“我说吧,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吧……”
风也嫌吵,不着痕迹地拉过于楠聒噪的声音撕碎,而后毫不留情扔进山谷。
第88章 侠女一笑
齐心这次来的是真值,茂山风景优美,再加上廖无人迹,无论去哪个景区都感觉是为着两人服务的。
“乖乖,你可得感谢我。”于楠贱嗖嗖地说,“我俩这一来,可是增加了你一半的GDP啊。”
虽然是夸张,但也是对茂山当前游人稀少的生动描写了,举目望去,几乎没什么人。一条山道,全是路边翘首以盼的店家,见着几个游人都眼巴巴看着,个个儿探头探脑上前询问。
“要不要买个葫芦啊。”
“买把香吧,去烧烧,保佑你们呐。”
“这是我们茂山特有的符,驱邪招神哦。”
齐心皱眉,这什么跟什么啊,她连想买的欲望都没有。女孩子都爱喝奶茶饮料,但齐心看了一圈,就没什么奶茶饮料的,只有两边自动售货机上的矿泉水还能看。最后不得已,齐心才不情不愿地买了两杯。
“你们这里,为什么都开这种店铺?”齐心嫌弃道。
像同样是山,金陵的中山陵上就有不少店铺,什么肯德基、麦当劳、coco一应俱全,都是逛街时女孩子看到会坐进去的类型,而不是眼下这种清一色的土菜馆儿、香啊符啊的,且店面脏兮兮的,连猎奇的心态都不会有。毕竟人家会喜欢老街,但不会喜欢贫民区。旧跟脏乱,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凌开山当然知道,也曾经跟王向东姜明提过很多次,能不能引进一些时尚的店铺,改善一下同质化的情况。
何止是姜明王向东,连丁兆都对他的这个提议嗤之以鼻。
“你以为你想的这些我没试过?”
那些新鲜时尚的玩意儿本来就是逐人而生的,没有人流量就算贸然开起来也长久不了,很快会倒闭。现在这样一个局面,不是因为没开那些店铺而导致没有游人,是先没有游人才会出现那些同质化的店铺。
商品市场,有需才会有求,两者的主次关系从来前后泾渭分明。
不过这些也不必跟于楠齐心讲,为了招待好他们,凌开山将两人带到了道温泉,还自掏腰包买了门票。这是当初王向东拉过来的,依托红色培训建造而成的一家旅馆,里面有温泉依山而建,环境很是清雅。
由于周围没什么别的娱乐设施,许多湘江市区的人偶尔会来泡温泉,所以还是能生存下去的,只是没什么利润罢了。
齐心喜欢人少的,见着偌大的大厅就他们几人比较满意,一个人自顾自地自拍起来。
“讲真,你们这儿风景真不错,玩的也舒服。”于楠瞄了眼不远处的齐心,女友玩的开心,他也开心!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给这里引流呢?”于楠说。
温泉水云蒸雾袅,两人在室外的池子,眼前便是丛林茂密,举头是蓝天白云,心旷神怡非常。
他如何没想过,当然想过。
可除却定位尴尬这个历史因素之外,眼下束手束脚更大的原因还在于疫情下整体旅游业的发展不顺。王向东来了好几年了,最初不是这样的,这也是目前这些项目能搞得起来的原因。那会儿他也牟足了劲头,但村民的排外,历史遗留问题导致的策略固化,加上突发疫情黑天鹅,这些都是导致目前局面的直接因素。
更别说,基层工作繁杂,有时同样一个简单数据,王向东他们能横着竖着填上十几张表格。前些天,还有人过来抽查普通的群众党员,让他们考试。问题是,很多八九十岁的老党员根本不会写字。王向东跟姜明就一个个手把手教习,带着老人家背材料。
时间久了,再高昂的斗志也渐渐消磨了下去。再说了,成天困囿于寻常工作,王向东他们也并没有精力去想更长远的事情。毕竟审查不合格会牵涉到村委会的评分,进而能在将来申请相关的福利政策或者引进项目时增加阻力。
一环扣一环,也真的是分不开手脚。
这些事情,凌开山不是不知道,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好在,现在他来了,他的工作可以暂时脱离开他们,尽情投入到更长远的计划中来。目前也就修了墙壁跟路灯,拉了个工程队的单子,不够,还远远不够。
于楠这一问,让凌开山暂时按捺下去的焦虑又升起来了,他打算尽快找村子里的人打听打听,也不问什么发展意见了,就听听村子里的故事,挖掘挖掘有没有什么突破点,好让他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好陪着于楠齐心玩了两天,他便带着他们到处转悠,从村子到小区,从红色培训馆到茂山顶峰。
最后站在万寿宫下的时候,齐心啧啧称赞:“真的是好看。”
依托半山腰而建的万寿宫,逢夜下点点灯开,层层叠叠,璀璨辉煌,衬地天上的星月都黯淡许多,极致繁华的背景下好似下一刻就有飞天神女腾空而起,伴着偌大的老子金身起舞。可是,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完全的反差,让周遭的一切都似真似幻,如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像《千与千寻》里的小镇。
“啊——”于楠“蹬蹬”顺着城墙爬上去,圈着手朝着半空叫开。
凌开山怕惊扰到一心,他晚上住在这里,招手想让他下来,一道黑影在楼顶闪过,夜色下的眸子像暗夜萤火,冷幽幽的。
于楠是没看到,他在万寿宫最底层呢,但齐心看到了,出了一身冷汗,指了指于楠上头。
“你咋了?”于楠好奇地好了看齐心,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猝不及防就跟那道视线对上了。
下一刻,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啊——”
楼上的人微微皱眉,这人不仅吵闹还胆小,真是有够讨厌的!一把挑起城墙上架着的剑柄,下了楼。
于楠屁滚尿流地往下跑,正好跟楼上那人撞上,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哆嗦着腿看着那人从暗色中显现。
居,居然是个女孩子?
还是个美女?
还是个穿着一身侠女装的美女!
第89章 是坏人啊
“一笑?”凌开山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林一笑酷酷指着一边的墙壁,目光示意于楠看,于楠胆战心惊转头,发现那墙壁上贴着块木板,上面赫然写着“禁止喧哗”几个大字。
这——他咽了口吐沫,讪讪起身。
他刚……他们什么都没见到吧?
又瞟了眼林一笑一身装扮,赫然想到武侠剧里的情节,脑中默默飘过几个字:杀人灭口。
转念一个哆嗦,似穿堂风袭卷而过。
不不不,他是个好人,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阿弥陀佛,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
不是他,他没有……于楠默默退到一边,缩在了角落里。
“这个吵吵闹闹的胆小鬼是谁?”林一笑不满地指着角落里的黑影。
于楠一个哆嗦,她,她说什么?胆……胆小鬼?
那四个大字再度飘过脑际。
赶紧甩甩脑袋,默念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齐心也觉得他丢人,皱了皱眉,没认。
凌开山解围:“这是我同事,过来玩的。”
“哦。”林一笑这才没再看于楠,而是冷冷丢下一句,“这里晚上回声很大,会吵到小动物,所以务必保持安静。”
林一笑这话忽然让于楠抖了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山是座道教名山吧?恐怕,不止有动物吧……他战战兢兢地四处瞄了一眼,天色迅速暗下来,周围黑黢黢的。浓重墨影下,好像有什么狰狞呼之欲出。
于楠赶紧闭紧嘴巴,再也不说话了。
本来还兴致盎然的,这一闹,也没什么玩的兴致了。齐心开车过来的,只是停在了山外,回去比较方便。凌开山将两人送到停车处,往回走的时候月亮已经偌大一轮,吊坠似的别在山头,增加了夜色一抹娇羞。
离开时,齐心有些好奇地问凌开山那是谁。
凌开山说是本地的一个姑娘。
齐心纳闷地自言自语:“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凌开山没放在心上,路过一丛林木,脚步声惊起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朝向山头,映着月色,有些水墨山画的古韵。
不远处是仙人洞,前些时候,姜明还抠搜出一点经费请一个网红拍了小视频,网红挺别致,是个秃子,但有头发没头发前后颜值差距巨大,所以吸引了不少粉丝。但也只是人家视频点击多而已,对于他们仙人洞吸引客流量的效果是一点都没达成。
噱头再多动作再大一点用都没有,要看的其实是投收比啊。
凌开山摇摇头,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惊呼声,暗夜无边下描摹着几分诡异的色调。不像是飞鸟,也不是小动物的声音,明显是个女孩子。但是呼救声不高,很快就传来脚步声。
凌开山想到林一笑在这里,心口一沉,生怕是她。
当然,谁都不能是。
那声音的来源正是仙人洞,明显的被放大成回音叮咚,在山中撞击来回,经久不散。
凌开山赶紧下了山坳,直奔仙人洞而去,脚下碎石嶙峋,好几次都摔跤了,狼狈起身又往前跑,终于进了仙人洞。本已是三月春光料峭,但洞内的温度很低,配合着夜色寒凉,直接冲入骨髓。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连脚步声也没了声响。
凌开山一颗心吊在胸口,不敢叫,怕惊扰了坏人。
忽然,一道身影从暗处闪出来,凌开山未及反应,那一双冷幽幽的眸子出现在他眼前,眸子主人浑身带着清冷的花香,如幽灵钻入心扉。
“凌开山?”林一笑手中的动作止住。
凌开山看了看,居然是那把剑。
一瞬间还以为回到了武侠小说世界。
正愣怔间,耳边脚步声喘息声响起,林一笑伸手做了个“嘘”的动作,伸手将凌开山拉着闪身躲到角落里。
“那丫头呢?”一个矮胖的身影说。
“不知道,一眨眼不见了。”另一个瘦高的身影摊手。
“难道是……”矮胖身影的声音明显变调了。
“哎呀,你这咋还整起迷……”
高瘦子还来不及说完,一个棒槌就敲在了两人头上,速度奇快,眨眼间两人都中招了。
“哎吆……”
两人抱头鼠窜。
“这鬼咋还打人啊……”
还没跑两步,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两人吓得搂在一起抖成一团,好半天才哆嗦着抬头,看到眼前男人那张严肃的脸又赶紧尖叫着抱在一起拧成根麻花。
“你们——”
“啊——妖怪啊!”
凌开山话还没说完,两人双手朝天,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凌开山有些莫名,转头发现一张鬼脸在身后,也吓了一跳,那鬼脸赫然消失,一张美女脸上打了一抹月光,白玉似的泛着光泽,煞是好看。两相比对,凌开山半晌没说得出话来。
“吓傻了?”林一笑收起鬼脸,拍拍凌开山肩膀,“走吧。”
回过神来也没解释,当然不能说没吓傻,而是被惊艳到了。
送林一笑回家,凌开山睡不着觉,便开始在网上研究一些扶贫干部跟景点吸引人的法子,寻找脱贫跟产业、景区结合的路子。例子很多,尤其结合着短视频迭起的现代化时代。多少曾经因为巷子深而不被人闻到的酒香味飘入大众鼻息,成功引起了世界的注意,从而走过孤芳自赏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