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协议书》。
还是从前看的那样，股份分割，以及他名下的一些不动产，珠宝之类，只要她动动手，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瞬间就可以拿走他一半的身家财产。
龚甜缓缓抬头，对他说：“我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
顾少卿是有公司要打理的，天亮等人一走，龚甜就开始满世界翻箱倒柜，看能不能找出一台手机。
嫁给顾少卿？不存在的，还不如从楼上跳下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只摔断一条腿，大不了两条，现代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搞不好能治好呢？
“嗯？”
龚甜趴在窗口，身体探出去，不是想跳楼，她还没到山穷水尽那地步，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朝他摆手喊道：“林北望！”
推开车门，林北望从车内走下来。
那狗逼楞说龚甜受到惊吓，暂时不想见人，只想在他家避难，现在看来……她不是挺想见自己的么？
“手机！”龚甜在两层高的别墅上，他乡遇故知，不，是他乡来讨债一样，兴奋地朝他喊，“带手机了没？快给我整一个！”
林北望：“……”
好吧，是他想多了，她不是想见他，是想他的手机呢。
林北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龚甜看着他绝尘而去的尾气，等等，他去哪？他不是来救她的吗？怎么跑了？是不是她刚刚的语气太不客气，是不是应该先哭一下，再哽咽道你怎么才来之类？
没等龚甜反省完，兰博基尼重新开回来。
林北望从车子里下来，顺便从车内拉出五颜六色一大串——是气球。
他面无表情的把手机系气球上，然后拉着绳子走到窗台下，松开了手。
气球带着手机，慢悠悠往上飘。
像童话里的仙豆，埋在心上人的窗台下，下一秒就破土而出，变成一棵树，朝窗台上长过去，一路开出五颜六色的花。
龚甜朝窗外伸出手去。
呼——
一阵风吹过。
龚甜跟林北望眼睁睁看着气球群一歪，偏离窗台，反方向飘远。
龚甜：“……”
林北望：“……”
两人一个僵在楼上，一个僵在楼下，场面尴尬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龚甜：“……高科技时代，你能不能用靠谱点的方法？把气球换成小型无人机不就完事了？”
林北望：“……你懂什么叫就地取材么？一时半会的我去哪里搞无人机，比起无人机，你不能拿个撑衣杆什么的勾一下吗？”
两人开始疯狂推卸责任。
一声轻笑在龚甜身后响起，她吓一跳，回头一看，靠，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顾少卿歪靠在墙上，将刚刚一幕尽收眼中，用拳头抵着唇笑了一声，然后放下拳道：“你一直不肯答应我，就是在等他？”
龚甜盯他良久，问：“你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就是在等他来？”
顾少卿不否认也不承认，目光越过龚甜看向窗外，气球远远飘成一个小点：“我只是想看看《扭蛋男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究竟会交给谁。”
目光回到龚甜脸上，他笑：“所托非人，北望这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可帮不上你什么忙，没我，他连一个薛梦吟都应付不来，真凶……他更应付不来。”
“所以呢？”龚甜的嘴角向上一翘，她好像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甜甜，你需要我。”顾少卿蛊惑道，“只有我才能帮到你，无论是替你对付真凶，还是还李寻鹤一个公道。”
龚甜看了他半晌，慢吞吞走到一只笼子旁，木头的笼子，里头一只叽叽喳喳的画眉，她伸手拉开笼门，慢吞吞道：“我不。”
画眉从里头冲出来，在屋子里盘旋片刻，箭一样冲出窗去。
“你哪是要帮我？”龚甜转头看他，“你是要给我一个笼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顾少卿，“我又不会关着你拘着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嫁给我，之后我会帮你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会伤害我！”龚甜不耐烦的打断他，又一扇笼门被打开，喜鹊也飞了出来，她看它飞出窗户，心中一片敞快，再看他，眼神一沉，“嫁你？嫁你之后如果乖乖听你的话，还能多苟几年，如果不听话，搞不好就被你搞成植物人，因为那份婚前协议，没人会怀疑你，甚至还会同情你，觉得你运气不好。”
可不是么，婚前协议一签，表面上龚甜占尽便宜，顾少卿除了一个人，什么也没捞到。
这之后，他想对龚甜做什么都行。
哪怕龚甜“被植物人”了，只要他不在这个时候离婚，旁人就不会怀疑是他下的手，这么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不但从黄金单身汉变成个守活寡的鳏夫，还要天天花钱养这么个能看不能用的老婆，说不定还要养老婆家的穷父母穷亲戚……
但事实上，顾少卿占尽便宜。
他将获得彻底的自由。
而龚甜，则会从一个玩家，真真正正变成一味药，一个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动的人药，天天关在病房里，只在顾少卿距离病发作的时候，拉开房门，如同拉开笼门，进来抱她一会。
顾少卿笑着否认：“我怎么会这么做呢？相信我。”
龚甜看着他：“如果我说我不会利用《扭蛋男友》伤害你，你会相信我吗？”
顾少卿不说话了。
龚甜心中了然，他俩谁也不信谁，尤其是对顾少卿这种人而言，掌控者？连别人都要掌控在自己手心，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小命不归自己管。哪怕自己真的爱他也没用，除非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把自己关在他的眼皮底下，否则他还是会疑神疑鬼，最后为了绝对的安全，把她变成植物人……
“得了吧。”龚甜嘲讽一笑，“爱？那是什么东西，也配凌驾于你的生命与自由之上？”
顾少卿闻言一笑。
“笑什么！”龚甜见他走过来，背不由自主的往后靠，紧紧贴在墙壁上。
“你可真叫我为难。”一双手伸过来，如同张开的华美羽翼，将她拥抱在怀中，“这样我不就只能爱你了吗？”
“什么鬼！”龚甜挣扎起来。
“再相信我一次，就最后一次。”顾少卿紧紧抱住她，像太阳神从天空落下来，向一个凡人道歉，“你别把我想得太坏，毕竟我是你的扭蛋男友，谁也不知道我主动伤害你，下场会怎样？”
他伸手捏住龚甜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既然不能伤害你，就只能爱着你，让我做你永远的扭蛋男友，好不好？”
第六十二章 下次再见
“把门打开。”
林北望站在大门口。
“好，好。”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人走过来，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年轻。
林北望不是特地过来放气球的，是在等人。
每个扭蛋男友都拥有完整的生活经历，不同的人际关系，而顾少卿……是巧合吗？他的人际关系与林北望大幅度重叠。
以至于林北望灵机一动，车上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阿哲，顾少卿不在，你能进他家么？”
“能啊。”阿哲懒洋洋道，“我有他朋友权限，可以开他家指纹锁。”
阿哲姓孙，是顾少卿母亲那边的亲戚，按照设定，他跟顾少卿的感情很好，不但一起参加过葬礼，婚前协议这种私密事也是他第一个知道。
他走到大门口，懒洋洋伸出手，却不是按在门上，而是抓住林北望的手，在林北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的手按在了指纹锁上。
林北望：“……”
“真不知道你特地把我叫来干嘛。”阿哲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呵欠，“你不也能开么？”
林北望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阵毛骨悚然。
他才想起，在顾少卿的设定里，他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
这又是一个巧合吗？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林北望甩甩头，暂时把这些烦杂的念头放下，伸手推开房门。
里面空荡荡没人，只有阳光大面积的从窗外照进来，铺在木质地板上，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往上爬，越往上越阴暗，窗帘一层层盖住窗户，他们踩过一片片阴影，很快在鸟房外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既然不能伤害你，就只能爱着你，让我做你永远的扭蛋男友，好不好？”
“不好！”
林北望一把推开门：“够了！”
阿哲凑过来看了一眼，急忙非礼勿视的退到外头去，妈耶，修罗场，三角恋，他这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顾少卿奇怪地看着来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北望嘴角抽搐了一下。
顾少卿突然想起什么，笑容有些古怪：“哦，差点忘了，按照我的设定，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个只存在于设定之中的朋友。
林北望突然冲过去，但被顾少卿拦住，两人扭打在一起。
几个笼子受到波及，被打落下来，笼门一开， 数只鸟雀从里头飞了出来，围着他们满屋子乱窜。
其中一只飞出房门，把靠墙上抽烟的阿哲吓了一跳，想了想，拿出手机：“小姨，跟你说件事，那个啥……顾哥跟北望打起来了，你要不劝一下？为什么打？这个……我不大好说，你直接问他本人？”
于是顾少卿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把将林北望推开，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神色再次变得微妙，接了电话：“喂，妈。”
他开的是公放。
林北望听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怎么跟北望打起来了？你们两个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哪次从国外回来，你不是第一个去看他……”
“我还记得。”顾少卿看向林北望，语气亲昵，“你呢，还记得这些事吗？”
林北望又一阵毛骨悚然，记忆里，他俩第一次在灵堂上见面时，顾少卿也是这样的眼神跟语气，好像两个人真是交往很长时间的朋友似的。
“朋友是虚假的，我也是虚假的。”顾少卿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真实的呢？”
他看向龚甜。
龚甜早就趁他们不注意，跑到房门口去了，这时候被他一看，一个激灵，急忙抢过身旁人的手机。
阿哲：“……喂。”
“借我一用。”龚甜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扭蛋男友开始下载了。
奇怪的是顾少卿明明看见了，却没有急着冲过来，他深深看她一眼，立地成佛似的，不再跟林北望打斗，而是拿出一盒烟，低头叼了一根在嘴里，摸了半天没摸出打火机，于是看了林北望一眼。
林北望不为所动。
他便笑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手指摸了摸嘴角，指尖沾了些许淤血。
搓了搓手指，把那点淤血化开，顾少卿叼着那根未燃的烟，走到林北望身旁，伸手按在他肩上，老朋友似的语气：“问你件事，我是她第一个扭蛋男友吗？”
林北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是。”
顾少卿：“谢了，朋友。”
目光越过他，看向龚甜，居然没有多少敌意：“你已经按了对吗？”
龚甜知道他指什么。
《扭蛋男友》已经下好了，接下来就是抽取新扭蛋了，但他现在是怎么回事？是放弃挣扎，还是在降低她的戒心？
“多神奇。”顾少卿喟叹一声，“只要有一台手机，它就能自动从上一台手机里转移过来。”
龚甜挑了一下眉，他又知道了？这个妖孽，别的不行，他甚至打不过林北望，但是脑瓜子转的可真是快。
“甜甜。”顾少卿说这话时，眼神里居然还有点好奇，难得的孩子气，朝龚甜走近几步，“能不能让我看着你抽下一个扭蛋。”
“……你到底想干嘛？”龚甜实在忍不住地问。
让我看着你亲手开枪？龚甜宁可信他要绝地反击，空手夺手机！
林北望也警惕地走过来，但出乎意料，顾少卿好像真的不想反抗，他反而后退了两步，双手向上一抬，笑眯眯看着龚甜，似乎在问：这样行了吧？
龚甜忌惮地看着他，她总是捉摸不透这人心里的想法，只能在事情结束以后，回首看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切都如他所愿，按他计划的进行。
他这次又在计划什么，又在算计谁？
想到自己跟林北望已经把他得罪狠了，龚甜没别的选择，一咬牙，打开《扭蛋男友》，稍微犹豫片刻，按下了抽取新扭蛋。
毫不意外，鲜红色框框跳出来。
“扭蛋保护期三个月，三个月内，禁止抽取新扭蛋。”
“若强行抽取，将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
“玩家后果自负。”
这次龚甜没有犹豫，按下了确定。
对面传来顾少卿的笑声。
……他这个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龚甜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好了，我已经全知道了，这下它再也没法控制我了。”好似龚甜刚刚的做法解决了他一个巨大的疑问，如今他一身轻松，甚至能够风度翩翩的跟龚甜做个告别，“我知道要怎么应付他，也知道要怎么应付你了，所以……咱们下次再见。”
龚甜一楞：“下次？”
“对，下次。”顾少卿笑吟吟道，“让我猜猜你上一个扭蛋男友是谁？李寻鹤？”
……他在乱猜什么？是什么给了他李寻鹤也是扭蛋男友的错觉？
“猜错了？算了，无所谓。”顾少卿深深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面孔镌刻进自己的心底，免得下次在路上碰到，不能一眼认出来，“但我知道你还会抽下一个，这意味着什么呢？”
龚甜：“……”
“意味着我也可以再次被抽出来。”顾少卿指间夹着烟，皮肤渐渐融化，化作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沾了一些在烟上，像静静燃烧的火焰，他笑眯眯道，“下一个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我……甜甜，我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一阵风刮过，他整个人融成地上一堆红色光点，因为光点太过密集，乍一眼看去如同一地鲜血，一根烟落在上头，溅起星星点点红芒。
“……啊啊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是阿哲，近距离看见这么惊悚的一幕，san值瞬间归零，他连自己手机都不要了，发出精神错乱的叫声，转身朝楼底下冲去。
龚甜跟林北望都没去追，因为没有必要。
阿哲冲出别墅，因为双手发抖，几次都没能发动车子，好不容易发动了，急忙一踩油门飞出去，沿途擦伤了好几辆车，好几棵树。
车子驶出别墅区，在路上开了一段距离，渐渐的，阿哲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恐惧，惊疑，迷茫，最后他把车子一停，从车里下来看看四周，莫名其妙道：“我这是在哪？我怎么跑这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