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月也很无语，转头问周玲玲：“你要跟这位年方五十的大妈抢男人不？”
周玲玲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冯宝月叫的滴滴来了，两人还在争执不休，亦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狂怒，单方面的道歉，见她们三人上车，中年人急匆匆过来了一下，在众人警惕的目光注视下，沧桑一叹，对周玲玲道：“我那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书都没读完，就一个高中学历，你一个好好的女大学生，前程远大，就不要跟他在一起了，免得耽误了你。”
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周玲玲的爹，而不是潘诚仁的爹呢。
“潘诚仁那种人渣，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呢？”车子发动了，龚甜回头望去，中年人还在派出所门口点头哈腰，忍不住摇摇头，把这事在微信里说了，然后给林北望发了过去。
叮咚——
手机在床头震动了两下，林北望慢慢睁开眼，迷茫了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把手机抓在手里看了看：“……十一点？”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睡到这个时间才起床？
手机里不仅有龚甜发来的微信，还有公司里的人发来的微信，询问他何时才到，今天的会议还开不开等等。
“把会议移到下午五点开。”林北望给秘书发了条讯息，然后起床去洗漱，来不及吃饭了，只能在路过餐桌时，随时抓了一片热面包片叼在嘴里。
热面包？
他把面包从嘴里取下来，有些楞神。
因为不喜欢陌生人在家里，所以他没请阿姨，只请了个钟点工，每天过来打扫一下房间，如果他正好在家，就顺便做个家常便饭。
“……钟点工来过了吗？”林北望喃喃道。
除此之外，谁会来他家，顺手买了面包，又顺手热好放桌子上。
盯了手里的面包片刻，他把咬了一口的面包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出了门。
一天的工作集中到下午来做，等到开完会，有时间回复龚甜微信的时候，林北望已经饥肠辘辘，索性在微信里问：“你吃了饭没？没吃一起吃，对了，之前你不是说有个重要的事情要问我吗？”
因为晚上还要加班，所以是龚甜坐车过来，到他公司楼下一起吃。
是家很普通的菜馆，林北望一天没吃饭，菜刚端上来，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风卷残云一番，往椅背上一靠，像吃饱喝足的猫，神色之间懒洋洋的：“说吧，什么事？”
龚甜刚拿起筷子，菜就没了，于是放下筷子道：“顾少卿给我看了一份资料……关于老潘的。”
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林北望看着她：“里面写什么了？”
“资料我没全看完，看了一部分。”龚甜说，“里面讲，老潘在出海之前，给每个人都买了保险。”
“老潘是个好人。”林北望回忆了一下，“除了李哥之外，他们那伙人里可能就这一个人有点良心了，而且他管后勤的，虽然有点婆婆妈妈，但大多数时候都很为别人着想，毕竟是出海，买个保险正常。”
“巨额保险。”龚甜补充一句，“如果发生意外，那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一笔非常巨大的赔偿金，数额大约是两千万。”
林北望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他才问：“受益人是谁？”
如果受益人全部都是老潘，那他的嫌疑就非常巨大。
“我不知道。”龚甜摇摇头，“顾少卿只给我看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他说等我们合作之后才给我看。”
但现在，顾少卿人都没了，就更别提之后的合作了。
“……我会找人去查。”林北望道，“等我消息。”
“嗯。”龚甜觉得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应该表示一下，于是叫来服务员，“麻烦给我一下菜单，再加两个菜。”
林北望才发现菜都被自己吃了，人家一口都没吃上，忍不住老脸一红：“你多点几个，我请。”
龚甜又点了三个菜，想了想，又加了一瓶酒。
酒瓶是跟一个小冰桶一起送上来的，外加两只玻璃杯。
澄黄色的酒水倒进玻璃杯里，因为本身就冰过，玻璃杯上很快起了一层雾气，龚甜拿起小夹子：“要加几块冰？”
林北望的目光从玻璃杯上，移到她脸上，摇摇头：“晚上我还要加班，不喝酒了。”
他加班到很晚，回家之后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一睁眼，已经天亮了。
林北望吓一跳，赶紧抓过手机一看，还好还好，早上六点，还以为跟昨天一样，一觉睡到十一点呢。
他又躺回床上，想再补两小时眠，可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起来，想去楼下拿瓶葡萄酒帮助一下睡眠。
早上的餐桌，不但铺着阳光，还铺着一张漂亮的白色桌布，桌布上放着一只盛着面包的瓷盘，跟一杯饮料。
林北望楞在了楼梯口。
回过神来，他飞快走下楼梯，大步流星走到餐桌前。
面包是热的，上面还少了一只缺口，看起来像是被人咬过一样，林北望拿着面包看了一会，突然回头看了眼垃圾桶，垃圾桶里丢了一片面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缺口。
他慢慢转过头来，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
冰冷的温度渗进他的手指。
三块冰块，在澄黄色的液体上起起伏伏。
那是一杯起泡酒。
第六十五章 监控
“我没有啊！”钟点工矢口否认，“不是我，我昨天没来过！”
但除了她，还有谁有家里的钥匙？林北望冷着脸说：“你说实话！”
“我真没来过。”钟点工委屈道，“你昨天给我发消息，说你晚上要加班，叫我不要来了。”
“我发的？”林北望闻言愕然。
他立刻翻手机聊天记录，果然翻出了这么一条消息。
“陈阿姨，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你不用过来了。”
……不对，时间不对。
他加班，是起床后的决定，也就是早上十一点以后。
可这条消息却是前一天晚上凌晨三点发的。
“这真的是我发的吗？”林北望忍不住心想。
下班回来，他带回来一大堆监控设备，玄关，走廊，客厅，厨房，卧室……最后一个监控安在了洗手间，他后退两步，打量自己的布置，低声道：“这下你逃不掉了。”
虽然装了监控，但因为怀疑家里进了外人，所以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一点风吹草动就从床上坐起来，最后熬到晚上两点多才睡着，醒来以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监控视频，蓝白二色的画面里，空荡荡的别墅，只有他自己出现过。
所以……那条消息真是他凌晨三点爬起来发的吗？
“……北……林北望！”
一只手在他眼前摇晃着，林北望突然之间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地方？
他左右四顾，突然有些迷茫，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家极热闹的商场内，身旁人来人往，一个小孩突然拉了拉母亲的手，指着他身后说：“妈妈，我想在这里吃。”
林北望看了眼身后，是一家热门餐厅，他正坐在餐厅门口的等候椅上，手里捏着一张写着521的字条。
“521,521在吗？”服务员小姐姐在门口喊号。
“在，我们是521！”龚甜喊了一声，拉着他从椅子上起来。
两人走进餐厅，那是一家挺有名的啤酒餐厅，吧台上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酒瓶，除了啤酒，也有红酒白酒起泡酒等等。
两人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
“说吧。”龚甜问，“叫我出来干嘛？”
林北望一楞：“是我叫你出来的？”
不等她回答，他急忙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是这样，手机上又多出一条消息……又是！又是凌晨三点发的！上头写：“明天晚上有空没，出来一起吃个饭，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林北望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然后慢慢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照片被折叠成了一个小豆腐块，慢慢展开以后，是一张照片。
“是什么？”龚甜好奇的伸出手，“给我看看。”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跟几个小孩一起的合照，背景看起来像是福利院，五个小孩里三个残废，但脸上都带着笑。
中年人也在笑，笑容老而正派，极其端方的五官，让人一看就生出信任感。
他是谁？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他是老潘。”林北望道。
“老潘？？”龚甜惊的抬了一下头，又飞快低下头看照片。
“老潘跟薛梦吟，张金道不同，他们两个拿了钱，没走，就在本地发展，老潘直接去了外地，这照片是在J市福利院拍的，但好像也不在J市住了，不知道他去了哪。”林北望道。
龚甜缓缓抬头，神色复杂：“……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她前些天在派出所时，遇到的那个中年人——潘诚仁的父亲。
把这件事跟林北望说了，龚甜又给室友发了几条短信确认情况，这才继续道：“我刚问了我室友，周玲玲，你还记得她么？她跟老潘还有联系，说他现在为了儿子的事情，还留在本市……林北望，林北望？”
“啊。”林北望回过神来，“我在听呢。”
龚甜疑惑又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你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林北望穿着平常那套衣服，乍一眼看去跟平常没两样，但那怎么可能？他是个让龚甜自诩不如的精致男孩，每天晚上都护肤，用的还都是昂贵的贵妇产品，一套衣服绝不会连续穿两天以上。
而现在，他身上这套已经穿了三天以上了。
龚甜的目光从他的衣服，慢慢移到他脸上，看着他带着沉沉黑眼圈，肉眼可见的憔悴，却不用任何一点护肤品进行修饰的脸，龚甜忍不住问：“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林北望勉强一笑，拿起菜单转移话题，“先点菜吧，你想吃点什么？”
吃完饭后，林北望借口公司有事，先行离开。
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开车出来，打开手机，上头有一则滴滴的打车记录，真见鬼，他手机里什么时候装了滴滴打车？
林北望又迷茫又恐惧，半晌之后，他抬手停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报了家庭住址，然后给公司的一名下属打了个电话。
“林总，有事吗？”对方很快接了电话。
老潘的事情，是他安排这个人去查的，他犹豫一下，问：“老潘的照片……是你给我的吗？”
“是啊。”
林北望一下子心跳都加快了半拍：“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啊。”对方有点莫名其妙，“我给你打电话汇报情况，你叫我直接带东西过来，到别墅门口给你。”
挂断电话之后，林北望飞快查找昨天的通话记录……对方一定是在说谎，昨天晚上他一直忙着装监控，装完都已经十二点了，哪有空接电话，更别提出去拿照片。
除非是……
林北望的目光死死定格在上一条通话记录上。
良久，他不死心地抬头，问司机：“师傅，今天是几月几号？”
“十月二十二。”司机看了眼手机，回道。
林北望的脸色一瞬间苍白。
他是十月二十号早上九点起来看监控，现在却是十月二十二号晚上九点，他丢失了期间所有的记忆。
车子缓缓开着，龚甜坐在副驾上，看着前头那辆载着林北望的出租车。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林北望这个人喜欢帮别人，但不喜欢别人帮他，也许是过于骄傲，所以羞于开口，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欠人情，宁可自己肩扛所有。
“万一跟扭蛋男友有关呢？”龚甜心道，“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了。”
车子在前头不紧不慢开着，原本是往林北望家方向走，但中途突然转向了。
“还跟吗？”司机问。
“跟。”龚甜毫不犹豫道。
于是她坐的车子也跟着转向了。
他这是要去哪？龚甜疑惑地看着前面那辆车，只见它左拐右拐，最后居然停在他们今晚吃饭的那栋商业楼下面。
“停车。”龚甜急忙道，然后推开车门追出去。
林北望先进了电梯，她没能赶上，只能看着电梯一路往上，到了五楼……这不是他们今晚吃饭的那层楼吗？他是不是有东西忘记拿，掉餐厅里了？
龚甜乘坐下一班电梯上了楼，果然在啤酒餐厅里找到他，他侧坐在吧台旁，面前放了许多小杯子，每一杯都是一种起泡酒。
他一杯又一杯尝过来，直到吧台服务员擦着杯子说：“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他这才遗憾的放下杯子，然后手指从杯子上头一个个点过去：“这，这，还有这，这三种给我各来一瓶，我要带走。”
这时候别说餐厅，整层楼都不剩多少人了。
龚甜早就给冯宝月发了条消息，跟她说自己今天住家，不回去了，见林北望提了购物袋从餐厅里出来，也默默起身跟了过去。
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现在的林北望有点奇怪。
这么想喝起泡酒的话，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点？
而且精神状态也很奇怪，刚刚还忧心忡忡，现在……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么？一副似醒非醒，似笑非笑的样子。
叮——
电梯门开了。
林北望先一步走进去，龚甜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门在她身后合拢，龚甜刚要开口说话，林北望先一步转过身来，右手往前一伸，将她重重按在门上。
碰的一声！
滋滋，滋滋滋……
头顶上的灯光闪烁一下，然后灭了。
“呼，呼，呼……”黑暗寂静的密闭空间里，龚甜只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电梯内，突如其来的故障导致灯光全灭，他们看不见彼此，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你跟了我好久。”林北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笑，带着酒气。
龚甜感觉自己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她感觉对方将脑袋凑了过来，鼻尖抵在她脖子旁，嗅着她的气味。
如同野兽根据气味，判断眼前的是同类，还是……猎物。
第六十六章 镜中人
滋滋，滋滋滋……
头顶的灯突然又亮了。
灯光照亮林北望面庞的那一刹那，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楞了一刹，他松开按在龚甜脖子上的手，后退两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