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敢,非但不敢杀人,甚至不敢去警察局报警,怕还没把人告倒,自己先被抓起来。
又不甘心就这么走,只能在病房门口走来走去,突然看见一个熟面孔往这边走来,仔细一回想……哟,这不是手机的正主吗?
小偷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冲过去要找他合伙。
“你这些年,敲诈了他们多少钱?”白弦问。
小偷目光一闪:“不多,也就几千块。”
白弦:“那你先把钱还给他们,我们再去警察局报案。”
小偷急了:“那怎么行?这都是我的血汗钱……”
在白弦冷淡的注视下,小偷讪讪收回话,伸手去抢手机:“算了,我不要你帮忙了,你把手机还我。”
白弦才不跟他废话,转头就喊:“保安!”
保安立刻走过来:“什么事?”
“这个人是小偷。”白弦指了指对方。
小偷吓一跳,眼神快速在俩保安身上来回一圈,然后转身就跑。
这种做贼心虚的表现,让俩保安一下子迈开步子追上去:“等等,别跑!”
眼见保安三步两步追上对方,将对方的双手反剪身后,白弦收回目光,下了楼,给自己挂了个号,准备去主治医师那复查,顺便咨询一下手术的事。
排在他前面的人很多,轮到他,估计要到下午,白弦出去买了个面包,回来在椅子上等,一边吃面包,一边看着手上那只旧手机。
“这么老的型号。”他将手机翻来覆去一阵,“还能不能用啊?”
鬼使神差,他把自己新手机的卡卸下来,装进了旧手机里。
开机速度有些慢,运转速度更慢,拿杀毒软件杀了十分钟,结果发现连杀毒软件都运行的很慢。
“……看来该退休了。”白弦正要把卡重新卸回来,但正好叫到了他的号,于是暂时停住卸卡的动作,起身走进诊室内。
“确定了?”主治医师问,“真的要再做一次手术?”
“嗯。”白弦说,“确定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没什么建议。”主治医师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白弦楞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
“恭喜你。”主治医师会心一笑,“为了她,不要放弃希望,坚持下去。”
白弦点点头,郑重其事道:“我会的。”
又谈了几句,他从诊室里出来,往电梯方向走。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白弦走进去,然后转身盯着电梯楼层数,又叮一声,他站在最外沿,于是第一个走出去。
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谁掉了手机?”
白弦猛然停住脚步。
身边有几个人回头,其中一个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是我。”
“你微信叫什么名字?”
孤独的鲸——白弦心里回答。
Alice,世界上最孤独的鲸,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即便从一群鲸身旁游过,也没有任何一头会回应它的歌声。
因为它的频率是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所以在其他鲸眼中,Alice就像个哑巴。
所以它只能一直唱,一直唱,歌声回荡在每一片海域,寻找着能听见它声音的那一位。
——如他一样。
“喂?”在他对面,龚甜接了电话。
“你好。”一个记忆,突然在白弦心里复苏,他似乎看见自己丢失手机,没钱付账,尴尬地走到店门口,借了一台手机,给自己打电话,“请问是你捡到我的手机吗?”
约定好见面时间,约定好见面地点。
“……下午三点。”记忆又再一次复苏在白弦脑海里,“市第一医院门口。”
龚甜拿着旧手机,转身朝门口走去。
白弦也跟着迈出右脚,与她走向同一个方向。
冬日暖阳披在她的肩膀上,她有发觉吗,有一个人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发尾,觉得非常非常可爱,像猫咪翘起的尾巴,一下下撩拨他的心。
三点十五,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白弦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跨越过去,跨越现在,走向阳光下的她,宛如走向光芒万丈的未来。
“你好。”不知何时,他已做好准备,准备走到她面前,与手机那一头的自己,在约定好的时间,约定好的地点,对她说出同样一句话,“我到了。”
ps:不好,说好让冷板凳角色登场,又没挤出位置来,顺便再次吐槽,为什么我能看见评论回不了,这后台形同虚设,最后还是只能靠微博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鲸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阻止了白弦的脚步。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里面没有卡,卡在龚甜手里那台旧手机上面,它为什么会响。
来电显示:扭蛋男友。
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白弦接了电话:“……喂。”
“你不能这么做。”
诡异的声线,乍一听像人,又很快觉得不像人,一开始听着像青年,又很快觉得像少年,老年……
“是你。”白弦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在一个人的小屋里,在一叠散落在地的病历药单旁,在他濒死之时,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
询问他,蛊惑他:想不想活下来……以另一种方式。
“我兑现了承诺,让你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下来。”那个声音说,“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
白弦:“我承诺过什么?”
“你的人设。”那个声音说,“我对你的设定,是过去男友。你应该活在玩家的过去,为她付出诸多,但她一时毫无察觉。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她身旁,却是记忆深潭中一抹摇曳的白月光。”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人设吗?
“也就是说,这是你对我的人设。”白弦忍不住笑起来,“不是我对你的承诺。”
那个声音:“……”
“你想怎么设定是你的事,我不会阻止你。”白弦慢慢收敛起笑容,认真道,“你也没法阻止我。我会接受治疗,无论失败多少次,无论多痛苦,我也不会放弃,直到治好为止……我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龚甜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而现在,我要走到她面前去。”
他正要重新迈出脚步,那个声音突然开口说话了。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声音问,“你认为《扭蛋男友》是一款免费游戏吗?”
白弦:“……”
“是,但再也没有比免费更昂贵的东西了。”那个声音意味深长道,“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
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好了。”那个声音说,“现在可以看看你的手机了。”
白弦低下头,看见自己手机里多了好几段视频。
不同的视频,不同的女主角,却都玩着同样一款游戏——《扭蛋男友》。
有多少玩家,就有多少玩法,她们有的一味追求新鲜感,保护期一到,立刻抽取新扭蛋,然后不停跟新的扭蛋男友恋爱。
有的单恋其中一个,爱得很深很深,于是每天盯着好感度看,稍微掉了一点点,就怀疑对方变心,然后威胁着要抽取下一个。
有的正被爱着,有的正被恨着,有的正被追杀,甚至有几个视频正在慢慢变黑,就好像一个人的眼睛慢慢合上,再也睁不开……
最后,这些人,都走向了同样一个结局。
“你是最优秀的扭蛋男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你应该是最高级的A。”
“它”突然笑起来,连笑声也有一种非人感:“你也是唯一一个调查的如此深入,几乎就要掌握所有真相的人,我欣赏你,所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白弦望着不远处的龚甜,在他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选择你的未来,或者她的未来。”
数月之后——
兰博基尼停在医院停车场,林北望打开车门走出来,拿出手机看了眼,忍不住眉头一挑,抬头看向天台方向。
初春,天台风寒。
“怎么选在这里见面?”林北望走进天台。
“只是做手术之前,想先来这吹吹风。”白弦慢慢回过头,身上穿着白色病号服,风声猎猎,吹起他的袖摆,如同展开的双翼。
林北望打量他片刻:“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白弦楞了一下,有些欣慰的笑了:“你的感觉很敏锐,是,我记起来了。”
“她会很高兴的。”林北望拿出手机,看起来想要给龚甜打电话。
“别。”白弦立刻阻止了,“我有话对你说。”
“我?”林北望意外地抬起头,“你确定?找我,不是找龚甜?”
“找你。”白弦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你。”
他的眼神让林北望很不自在,他的话让林北望更不自在,有些警惕地问:“哦?是吗?查出什么结果了?”
“你是个优点很明显,缺陷也很明显的人。”白弦沉吟一番,斟酌着言辞,“最大的缺陷是,你好像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所以你的仇人永远比朋友多,尤其是女性仇人。”
林北望嗤的一笑,傲慢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从眼神到姿态,都极尽挑衅,脾气稍微差一点的人都会被他激怒。
“不过我还是决定托付于你。”白弦没有被他激怒,他把手里的日记递过去,“毕竟,你跟我是同一类人。”
“我?”林北望抱臂立在原地,上下打量对方,“跟你?”
白弦笑而不语。
林北望又盯了他好一会,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日记本,打开一看,第一页写着一行字。
“倘若你的爱是始终如一。我的爱,就是长久忍耐。”
林北望目光一动,飞快抬头看着对方。
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明明是长相身形,出身经历,性格爱好,完全不一样的俩人,却偏偏有着同样的恋爱观。
——他们的爱人的方式,皆为长久忍耐。
白弦缓缓拨出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熟悉的女声从手机那头响起。
犹如久别重逢,白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喂喂?”龚甜又喂了几声。
白弦终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我忘了她。”
龚甜:“……”
“我想我一定非常非常喜欢她,所以就算我失去了所有记忆,但只要电话再次打通,只要她再次开口说话……”白弦闭上眼睛,极轻极温柔的说,“……我就会再次为她,怦然心动。”
那一头,龚甜过了好久,才轻轻问:“……白弦?”
“嗯。”白弦笑着转头,从手指到发梢,一点点飘散,如同从月亮上剥落下来的片羽月光,“甜甜,我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前往有你的未来。”
林北望冲到护栏前,从上往下看,看见无数白色的泡沫往下坠,往下坠,犹如鲸落。
死去的鲸鱼。
尸体会缓缓沉至海底最深处。
在这个过程中,至少有43个种类的12490个生物体靠吃它的尸体生存下来。
它用自己的死亡。
创造了长达百年的生态循环。
一鲸落,万物生。
故而它的死亡,有一个特定的名字——鲸落。
龚甜冲出家门时,只觉得面孔一凉,她抬起头,有白色的泡沫落在她脸上,像锲而不舍追过来的吻,因为太过羞涩,于是一触即离。
泡沫很快涌入她的手机里,但跟以前几次都不一样。
因为有一个人,他不想成为月亮,只想成为一头落入深潭的白鲸。
动静太大,导致《扭蛋男友》像卡机了一样,半天半天才有反应。
“……啊。”龚甜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只见上头写。
姓名:吴磐。
品质:D。
类别:忠犬男友。
与此同时,天台的楼顶,林北望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拿起手中的日记本,随意翻开一页。
只见上头写。
“我发现。”白弦的笔迹,“有时候玩家看见的数据,并不一定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保持怀疑
“就比如禁忌男友,林北望。”日记本上写,“林北望三个字下面,还有一个名字——秦墨,实际上这个禁忌男友指的也就是秦墨,但她好像完全没发现。”
“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不了?”
“根据“它”之前给我发的视频,我找到了其中一些人。”
“一些跟她一样的玩家,她们都在玩同样一款游戏——《扭蛋男友》。”
“然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林北望盯着日记本,缓缓念出上头的结论,“《扭蛋男友》这个游戏里,藏着一个陷阱。”
……真是恍如隔世。
“你在哪?”
龚甜看着自己的手机。
一个灰了很久的qq头像,突然重新亮起来,见她半天没回,于是另外一个停用很久的微信号也重新发来信息。
“在忙吗?”
“不忙。”龚甜回过神来,直接回拨了一通电话,“你在哪?”
对面沉默半晌,然后,吴磐的声音响起:“你哭了?”
龚甜抬手摸了一下脸颊,指尖沾染了一点点湿意,她说:“嗯,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吴磐在医院里。
龚甜找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刚刚做完手术,肚子上裹了一层绷带,脸上是失血的苍白。
……就好像定格的时间,重新启动。
“真奇怪。”吴磐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上,转过头,对她苦笑,“我刚刚还在林北望的车子上,怎么一眨眼就在医院了?”
医生的说法,是受伤让他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吴磐缓缓道,“时间也出了问题吗,我受伤的时候……”
他抬眼看向龚甜:“……明明是去年的夏天。”
龚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中间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我想想……”吴磐在她的抚摸下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两只眼睛藏在她的指腹下,装作说梦话的样子,小心翼翼问,“我记得你说,你有一点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