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识月刻意观察了几天,得出他每天大概出门的时间,不着急的时候,都会装作偶遇对方。
“梁学长!早上好啊。”
“梁学长,好巧!”
“早,你吃早餐了吗?”
“学长早!”
……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又一个周一早上,裴识月贪睡比平常晚了十多分钟出门,裴母好心说开车送她,结果碰上大堵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打早读铃了。
她在校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挤了进去,看见戴着值勤袖套的梁望舒,径直跑了过去:“学长!梁学长!我这不算迟到吧?”
“已经打铃了。”梁望舒合上本子,面无表情地说。
“……”
八中在抓迟到早退和逃课上特别严,一经发现就是广播通报加一千字检讨,严重点还会减班级分。
裴识月是插班生,生怕给班级带来不好的影响,惴惴不安了一上午,结果一整天过去了,也没在广播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隔天她特意起早了在小区门口等着,见梁望舒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学长,学长。”
梁望舒看了她一眼,脚步没停。
“昨天谢谢你啊,我本来不会迟到的,是我妈妈非要开车送我,结果碰上堵车了。”裴识月走在他身侧,“你吃早餐了吗,我爸爸早上做了三明治,我多拿了一份,你要尝尝吗?”
“谢谢,不用了。”梁望舒拉开了些距离,“看路。”
“看了看了。”裴识月饿得不行,边走边吃,培根和煎蛋的香味在冬日的冷风里飘不过一米,“学长你真不吃啊,我爸爸厨艺很好的。”
“我吃过了。”
“好吧。”裴识月没再坚持,低头拨弄裹着三明治的纸袋,没注意前边的人放慢了速度,一头撞了上去。
梁望舒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她忙抬起头:“对对对不起学长。”
梁望舒深吸了口气:“没事。”
裴识月不敢再吃了,侧过头看梁望舒的侧脸,冬日的雾气里,他的轮廓格外明显。
“你看路。”梁望舒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别看我。”
裴识月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涩,只是愈发觉得她见到的梁望舒和别人口中的梁望舒不是一个人。
她只是好奇,梁望舒为什么会把情书交出去:“学长――”
“给我吧。”梁望舒突然打断道。
裴识月没反应过来:“什么?”
“三明治。”
裴识月还是愣愣的,从包里翻出带着余温的三明治,梁望舒接过去时说了句谢谢,又说:“不用一直学长学长的叫我。”
她大脑掉线,问:“那我叫你什么?”
“我没名字吗?”
“……”
等回过神,梁望舒已经走远,裴识月看着他的背影,试探性地喊了声:“梁望舒?”
他回过头,雾蒙蒙的背景里,他是唯一清晰明了的存在。
裴识月笑着追上去:“梁望舒!那我以后就叫你梁望舒啦?我是不是还没正式跟你说过我叫什么?”
“我叫裴识月,非衣裴,小时不识月的识月。”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都没说过。”
“我有眼睛,会看。”
“哦,那你知道我弟弟叫什么吗?”
“……”
裴识月毫不收敛地笑起来,汽笛和车铃都掩不住她的笑声,梁望舒侧头看过去。
她笑起来眉目生动明媚,如同冬日的暖阳,驱散了几分冬日的冷意。
晨起的雾渐渐散了。
“梁望舒,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字是有一点联系的?”眼前人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望舒,是月亮的另一个别称。”
“我叫识月,识月识月,我们注定是要遇见的。”
“是,我们注定是要遇见的。”梁望舒想靠近她,眼前却忽然又起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周遭的一切包括站在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没有太阳,没有笑声,只有藏在雾气里熟悉的、一声又一声的“梁望舒”。
“裴识月!”
梁望舒在大雾里迷失了方向,脚下像是踩在沼泽里,让他寸步难行,只能不停朝四周急促地喊道,“裴识月!”
……
寂静的傍晚。
梁望舒再一次从同样的梦中惊醒,他怔怔看着被子上的月亮花纹,后背的汗意渐渐变凉,冷意一点一点向他侵袭而来。
他无意识打了个冷颤,双手捂面搓了搓脸,正要掀开被子下床,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周既拎着两份饭走了进来:“你在宿舍啊,怎么打你电话没人接呢。”
“睡觉,手机静音了。”梁望舒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到周既和另外一个同学都给他打过电话。
“对了,下午姜政打电话找人打球,你是不是也没看见消息?”
“嗯,刚看到电话。”梁望舒往阳台走,“你今天下午家教怎么样?”
“挺好的,小孩成绩是不好,但性格还不错。”周既笑,“一个班有多少人,他考多少名,还跟我说要后来者居上,挺有意思的。”
梁望舒也跟着笑了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经意间又想起刚刚那个梦,唇边的笑又慢慢没了。
傍晚时分,校园广播按时响起。
楼外绿荫葱翠,带着热意的风,都在昭示着和城即将进入一个炎热而躁动的盛夏。
这是梁望舒来到和城的第二个夏天。
也是他失去裴识月所有消息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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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见面!!o(RvQ)o
本文全部都是甜的HE的,毕竟是和城,Happy ending city
上章关于车祸的时间线出现误差,修订了一下,三年前改成两年前的夏天了,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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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暑假一到,学校里瞬间空了不少。
梁望舒和室友周既填了暑期留宿的申请表,每天一起早出晚归,但他和周既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周既是无家可归,他是有家不能回。
当初报考志愿,梁望舒不顾父母意愿,凭着一点线索执拗地将所有志愿都填了和城的学校,也因此彻底和父母闹僵,梁父更是在他出发来和城时扬言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梁父也确实说到做到,大一的寒假,梁望舒连家门都没能进去,父子之间本就亲情稀薄,这一闹,他干脆就没再回过家。
周既接了一堆兼职,有时候忙不过来也会叫梁望舒去顶一顶,两人早出晚归的状态持续了大半个月。
中间还给梁望舒过了一个生日。
两个男生也不讲究什么细节,一块吃了顿饭,周既买了个小蛋糕,吃的时候,梁望舒却突然讲究起来,很有仪式感的点蜡烛许愿。
有人跟他说过,生日这天许下的愿望是最灵验的,他看着跳动的烛火,阖上眼极为虔诚地许下愿望。
-祝裴识月永远平安快乐。早点见面。
睁眼。
吹灭蜡烛。
梁望舒望着满室的寂静,很轻地叹了声气,周既正在低头取蜡烛,听见这声轻叹,抬头看过去。
他却忽然垂下眼帘,眼角的红意一闪而过:“吃蛋糕吧。”
每个人都有不可疗愈的伤痛。周既识趣地没多问。
过完生日,时间过得更快了,转眼进入八月,梁望舒不再早出晚归,泡在图书馆准备比赛的材料。
这天中午,他刚从图书馆出来,突然接到周既电话,本以为又是叫自己去帮忙,接通了才知道是周既出了意外。
周既今天在一个无人机活动现场帮忙,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活动开始后没多久,有几台无人机突然失去控制,朝着人群径直飞去,现场一片混乱,好几个人都被误伤。
他伤到了眼睛,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梁望舒听着情况挺严重,也不敢耽搁,拿上钱包便赶去了三院,那是和城最有名的眼科医院。
他到的时候,周既还在里面处理伤口。
跟着一起来的有现场的工作人员,跟梁望舒交涉了几句,最后留下一张名片人就急着回去了。
梁望舒在走廊站了会,看到许多病人或睁或闭着双眼,双手在墙边摸索,一步一步迈得谨慎又小心。
他不敢想要是周既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梁望舒在外边等得心都快凉了,周既才从里出来,一只眼覆着纱布,额头上还有一些细小的创口。
手术是局麻,他人还保持清醒,“望舒你来得刚好,你帮我跟医生说说,我不用住院,我现在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
梁望舒简直想给他一拳,黑着脸让护士把人推去病房,自个去交了住院费,再回到病房时,周既还在说要走。
“我真的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周既睁着一只眼,“没必要住院,还浪费钱。”
梁望舒不搭理他,“我现在回去帮你拿东西,你要是敢随便跑出去,我就打电话告诉辅导员。”
“……”
周既安稳住了一晚,但第二天又叫着要去兼职,梁望舒实在拿他没办法:“我帮你去,钱还算你的,你好好的在这里休息。”
“这怎么行?”
“那你就请假。”
“我不能请假。”
梁望舒板着脸:“那我给辅导员打电话。”
“……”周既叹了声气,“宝悦公馆一单元1602,下午一点半上课,我等会儿打电话跟家长说一声。”
“行。”
为了保证能维持住周既之前的质量,梁望舒先回宿舍拿了周既的教案,从头看了一遍才出门去宝悦。
宝悦和他们学校离得不远,梁望舒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小孩父亲对于临时换老师的事表示理解,还多问了两句周既的情况。
“伤到了眼睛,昨天刚做完手术。”梁望舒一脸歉意,“最近可能需要静养几天,所以我会暂时代他来上几天课。”
“是是,伤到了眼睛不是小事情,还是要好好养一段时间。”裴父没再多说什么,“那我不打扰您上课了,小星,过来带梁老师进去。”
梁望舒朝对方颔首一笑,跟着从卧室出来的小男孩进了屋里。
梁望舒不是很讨小孩子喜欢的性格,但为了不给周既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好在男孩也不是什么调皮的性格,知道周既受伤,关心地问了一堆问题,梁望舒耐心有限:“先上课。”
“好吧。”裴识星写了两道题,还是忍不住问,“周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给我上课啊?”
“一周后。”
“还要这么久啊。”裴识星还要再说什么,见梁望舒脸色不佳,缩缩脖子没敢再问。
课间休时,外面有开门的动静,裴识星放下笔:“我姐姐回来了!梁老师我出去看看,你要喝水吗?”
“不用,谢谢。”梁望舒没看他,拿起桌旁的手机,周既打来的电话,问他情况怎么样。
“挺顺利的。”出于礼貌,梁望舒的眼睛没在卧室里四处乱瞟,只是顺手拿起裴识星刚才做了一半的试卷,一边看一边回答周既的问题。
还行。
三十道选择加填空,对了三分之二。
“看来你的补课还挺有效的。”梁望舒放下试卷,视线无意间落到侧边的姓名上,蓦地一顿。
――裴识星。
像锤子在脑后狠狠砸了一下。
梁望舒的脑袋有几秒的空白,直到周既在那边喂喂了几声,才回过神随便说了两句挂掉电话。
裴识星出去时没关门。
他转过身看见裴识星站在沙发边,紧挨着旁边的女生,仰着脸说自己换了新老师。
女生让他叫喊老师出来吃下午茶。
裴识星立马转身朝房间走来,“梁老师!我姐姐买了好多好吃的,你快出来呀。”
女生也跟着往这里看了过来。
梁望舒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对方打招呼。
只是对方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只轻飘飘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梁望舒掐了掐手指,感觉嗓子眼像堵着一口气,他轻轻吐出:“谢谢,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梁望舒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接连看错两道题之后,他停了下来:“抱歉。”
“没关系的梁老师。”裴识星悄悄打量他,见对方抬手揉了两下眼睛,试探道,“梁老师,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我去拿眼药水给你滴一滴吧。”
“不用了,我没事,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裴识星点点头:“客厅旁边那间就是。”
裴家的客厅很大,东西却很少,客卫的洗漱台是半开放式的。
梁望舒接了几捧冷水浇脸,凉意慢慢让他冷静下来,听到客厅有脚步声,他侧头看了过去。
眼前的裴识月和记忆里的裴识月没有什么不同。
长头发,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短裤,挨着墙边走动的身形纤瘦,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客厅里多了个人也没察觉。
待到离得近了些,才像发现什么,猛地抬起头望向声源处:“小星?”
梁望舒刚要否认,却突然呼吸一窒,他看着站在眼前的裴识月,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裴家过于宽敞空旷的客厅,墙边半人高的横杆,还有明明站在她眼前,她却认不出的自己。
“是梁老师吗?”裴识月听不到回答,主动问道。
梁望舒走下台阶,脸上未干的水珠顺着流进眼里,他眨了眨眼,水珠被挤出来,像眼泪一样。
“是我。”他应了一声。
裴识月眼睫微颤,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能听见对方仍旧站在自己面前,微沉的呼吸,还有若有若无的淡香味,都在争先恐后地挤进她的记忆里。
裴识月不可控制地设想了一下如果站在眼前的是梁望舒,那她该用什么样的神态去和对方打招呼,但转念她又想到梁望舒不会出现在和城,更不会成为他弟弟的临时家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