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再次被道破心中隐秘计划――治驰道,又有一人迫不及待要为他实现,感觉颇奇妙。
驰道,车马驰行之大道。多作君王御道。
扶苏闻言立即谏道:“为了出游,便由咸阳出函谷关修建驰道至燕、齐,岂非太耗费人力物力?
届时役力累死横道,尸骨盈野,人间惨境啊!此非仁君所为也,亦非治世之景也!”
嬴政脸色瞬时黑下来,但还来不及发作,就有周邈替他开口了――
“扶苏,以前别人说我是智商高地、情商洼地,但现在我觉得你与我不相上下。”
周邈看着赳赳武夫的扶苏,神情一言难尽。
但下一秒,周邈已经犀利开喷:“扶苏,你不是谏臣御史,你也不是儒家学生。”
“你是大秦帝国始皇帝的长子!”
扶苏张嘴欲言:我确实不是儒生,但他所言亦无错……
但周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发射:
“你不是纯粹的人臣,你还是人主储君!一切言行出发点,都应该站在大秦的高度,而不仅仅是一个朝臣。”
“说白了,你格局窄了!目光短了!”
骂起扶苏来,周邈是丁点没留情,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扶苏你竟内涵始皇陛下是暴君,就是要刻薄你!骂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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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粉行为
“你在听到治驰道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分析此举对大秦的利弊,竟是当即痛批非仁君所为,就很离谱!”
周邈他有理有据:“修建驰道固然会消耗人力物力,但这也是建设大秦、掌控大秦,维持天下久安的必要措施。”
“站在君王的角度,就是:为修驰道一时艰苦难免,克服克服,国家长远的稳定才最重要。”
“如果正站在历史节点之上,却不做好应有的建设――好比实现一统、定制明法、基础建设、肃清外敌等,只是一味优柔寡断,裹足不前,不但不会名留青史,还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周邈盯住扶苏的眼睛:对!就是说你,优柔寡断!
嬴政高深不语,坐观其变。
但下垂的嘴角逐渐拉平,已可见始皇陛下向好的心情。
扶苏神色彷徨:他真的妇人之仁吗?他是历史的罪人?
对了,秦二世而亡,他也是罪人之一。
周邈却继续输出:“以咸阳为中心,向各方修建的驰道――东方大道、西北大道、秦楚大道、川陕大道、江南新道以及北方大道的秦直道,并不是为了巡游作乐而建,是为掌控天下而建!”
“驰道修建后,连通中原大地,对加强掌控天下有着重要意义。
陛下远见卓识,岂是让你诋毁的!”
扶苏彷徨之余,又添茫然。
这便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若大秦能传承数百年,虽当世艰苦,但二世、二世至数世,却能因此受益。
岂不正是有利大秦江山长治久安?
“扶苏,你真的是学迂了!无论儒家、法家、道家,还是别的什么家,你都应该不偏不倚地学。”
“学‘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法家,治理下层黔首,于是社会治安稳定。
学‘君臣父子’、‘仁义礼孝’的儒家,驯服中层官吏士人,倡导忠君爱民。
乱世初定后做君王,则学‘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约束权柄不滥用,于民休养生息。
如此外儒皮法骨道家脑,未尝不可!”
周邈骂扶苏的不经意之言,却在嬴政脑中掀起滔天巨浪!
儒皮法骨
道家脑……
儒皮法骨道家脑!
“用儒家的道德说教来驯化世人,实际治国理政时又不吝严刑峻法。”
“总之,无论何种思想,都只是治国的工具,而君王掌控工具。”
“但是扶苏,你本该儒道法墨百家兼学,博采众长,但你的言行却偏向了儒家,把自己学成了儒家的工具!”
仁爱无错,非但没错,还是美好品德。
但光是仁爱,能换来兼并六国、天下一统?
毕竟战争不仁。
难怪后来的扶苏会奉‘旨’自杀,根本就是被‘君臣父子’、‘仁义礼孝’腌入味儿了!
周邈再次重申最开始的告诫:“扶苏,你是大秦帝国始皇帝的长子,不是儒家的儒生!”
至此,扶苏脸色已然煞白!
对啊,他是始皇帝的长子,不是儒家的一员普通儒生。
让大秦长治久安才是他的使命,而并非弘扬儒家学说。
“而且最重要的是,扶苏你是不知道如今咸阳改建工程的状况吗?可是消耗了大秦巨量人力物力?”
并未,反而刑徒得利、黔首致富。
“通过改建咸阳,已经可以窥见日后果真治驰道的情形,还会消耗巨大吗?”
推此及彼,治驰道当也会对役夫授衣给食,给占道被迁的黔首补偿,提供如‘八大钢铁神兽’的利器……
“或许你不为朝臣,尚未出宫体察民情,不知咸阳近况,但应该有听到风声吧?”
扶苏:“确有耳闻。”
但还不及详细了解。
“可为什么,扶苏你第一反应,不是去了解,而是劝谏陛下行仁君之举?”
周邈这第二问,真的是字字见血!
诛心之言!
扶苏闻言,煞白的脸色,甚至向灰白转变。
对啊,他为何会如此?
难道他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博士部那群高傲儒生的模样吗?
……
周邈以诘问收尾,而后住嘴。
章台宫便陷入一片死寂……
“仙使直言如重鼓,扶苏闻之如雷轰,心神俱颤。”
扶苏再次离
席,来到仙使周邈面前,行了一个正式的拜礼。
“扶苏谢仙使教诲。”
“啊哈……”
周邈知道自己的德性,一旦骂起人来,嘴巴就不听他使唤,经常把人骂得恼羞成怒,最终把人得罪了死死的。
他只顾怼得爽了,一秃噜嘴就骂得凶狠了些,怎么还被扶苏致谢了?
周邈: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要是把扶苏得罪了死死的,他忏悔一下忘记蒙大将军指点,没注意收敛,也就心安理得过去了。
但现在扶苏竟然道谢,周邈心里就别扭了:“啊这,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扶苏以后定然每日静坐自省,谨记仙使教诲。”
扶苏下定决心道。
“好好,二省吾身好啊。”周邈打着哈哈夸奖道。
嬴政坐于上首,俯视殿中发展,最后轻牵嘴角。
“陛下,扶苏,我同你们说说几条驰道……”
周邈这一趟进献好物、传授神通之行,最终在周邈和扶苏章台宫畅谈一番后,又同行回宫时结束。
扶苏特意绕道,把周邈送回六英宫偏殿后离开时,两人已经成了朋友。
扶苏这人真的,大度又善良,虽然赳赳武夫,但意外的谦谦君子。
在来往之后,很难不和他成为朋友。
周邈:难怪扶苏能在历史上留下正面评价,不愧是始皇陛下器重的长子!瑕不掩瑜。
……
接下来的几天,周邈都在摸鱼。
进行中的‘改建咸阳城市给排水系统’任务,有李斯总揽监工。
就和之前咸阳跑图时,出现小地图一样,在开始施工后,系统界面就出现一个任务进度条。
可以实时看见任务推进的进度。
于是周邈这个本该忙得飞起的任务者,因为有人代劳,竟然闲得无所事事。
只能每天翻着肚皮,睡到日上二竿。
起床后吃着在凿出石磨后,磨了豆子点的豆腐、煮的豆浆,磨面粉后擀的面条,蒸的馒头、包子。
饭后游一游咸阳宫的宫殿苑囿,无(悠)聊(闲)度日这样子。
周邈每每想起来就骄傲:“
我可真机智,把自己上交始皇陛下,让大秦君臣帮我做任务!”
才有了现在的他悠闲摸鱼,李斯忙得脚不沾地。
周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和始皇陛下分享豆制品和面制品时,就给李斯也分享了一份。
让方岩送去,并传话:“今鼓捣出几样新鲜吃食,给陛下进献了一份,也给李廷尉分享一份,以谢李廷尉的奔忙帮助。”
“若能得李廷尉喜欢,周邈就心满意足了。”
李・奸诈酷烈・法学大家・斯:“……给我送上一份做什么,真是的!”
李斯这种状态,可以概括为:害羞了,傲娇了,口是心非了!
终于李斯也体会到了,什么叫‘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但李斯的那一份,显然不是唯一。
后来周邈还给伯乐蒙恬,新朋友扶苏,以及王绾、隗状、冯劫、王贲、蒙毅、王离一众知情者,也都分享了一份。
都得到了不错的反馈,及各家拿手的特色糕点小食回礼。
李斯:但我是排在陛下之后的第一份儿!
众:啊对对对。
分享过美食,周邈又闲下来了。
闲来无事,就找方岩弄来一石食盐。
在六英宫捣鼓起了粗盐提纯的化学实验。
最终提纯出一百多斤的纯净精盐,留下五斤自用,其余全部进献给始皇陛下。
“陛下陛下!尝尝我提纯的精盐!”
“以后用盐田法晒盐,产量飙升,还一样能提纯粗盐,得到精盐!”
嬴政在尝过精盐做出的饭菜之后,当即把案头对燕齐之地的经略之策,又润色了一遍。
海边可建晒盐场的燕齐之地,必要完完全全为朕所控!
接着,又把百来斤精盐分一分,给朝中的上卿们都赐下一份。
“仙使提炼精盐,赐尔一斗共享。”
于是,咸阳黔首中还在热议仙使和他的八大神兽时,咸阳侯爵上卿的上流之间,已经开始流传仙使的‘炼盐神通’了。
终于,七天之后,豆芽生好了。
周邈摘了一篮子新鲜豆芽,在一天进食第二顿的晡时之前,提着篮子找去了
章台宫。
他要和始皇陛下分享新生的豆芽!
然后周邈就在章台宫外,见到了一个熊孩子发脾气:
“胡亥求见父皇!”
“贱奴无礼,竟然阻拦孤!”
周邈上下左右扫视一遍熊孩子,“你就是那个胡亥?”
“算一算年龄,你才十岁,怎么长得这么……”
“小小年纪,就已经年纪不小了?”
……
在周邈的想象中,胡亥既然愚蠢恶毒,却又能得始皇陛下喜爱,那就只可能是长了一副唇红齿白、憨态可掬或精致好看的讨喜长相吧?
结果眼前的胡亥,一米六七的壮硕身材,延续了父兄身高优势,却又没能长一张霸气深邃的俊脸。
满脸横肉,浓眉薄唇,倒二角眼。
该怎么去形容他更贴切呢?也只有:
“小小年纪,就已经年纪不小了。”
十来岁的年纪,长得跟十七八岁一样。
在这样的年龄里,却有着这样的长相,以至于都难把他看做熊孩子了,更像是叛逆青年!
婴儿闹腾还憨态可掬,熊孩子闹腾也令人哭笑不得,但叛逆青年闹腾,那真是心头火起!
简直没眼看,一秒都不愿意多忍耐!
“孤就是胡亥。”
孤,在‘朕’之前,是国君自称,在这之后,诸侯王者也以‘孤’自称。
不过扶苏尚且不曾称‘孤’,胡亥却用了,可见其张扬自大。
“尔是哪个!”
自从先生赵高被夷二族后,胡亥就被拘在寝宫,今日难得才溜出来找父皇。
结果却叫宦阉拦住去路!
“我是哪个不重要。”周邈看胡亥的长相身高,感觉比他这具身体都更老成,实在无法当成幼童去爱护。
而且,是胡亥诶,爱护胡亥他会短命的吧!
“重要的是,你怎能在章台宫外大声喧嚷?”
“我是父皇的十八子,为何不能求见父皇?”避重就轻。
胡亥就似一头亚成年的野猪,充满攻击性,“况且干你何事!”
周邈正要撸袖子和胡亥大战二百回合,殿中就传出嬴政的
喝令:
“殿外卫士是做什么的!将不敬仙使的逆子拖下去,笞十鞭!”
“鞭后关入其寝殿,严加看守,无令不得外出!”
他杀了赵高,又留下李斯以观后效,也愿意留下胡亥一命,但可没说帝宠依旧。
“请仙使进殿。”发落完胡亥,嬴政又请道。
于章台宫外碰上的胡亥与周邈,一个被拖下去鞭笞禁闭,一位被请入殿中。
秦二世与穿越者的中门对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陛下陛下!”
是周邈惯有的迭声称呼。
“豆芽终于生出来了!”
接着意料之中的叨叨开始:
“本来以为会先吃到豆芽的,没想到少府手脚飞快,打凿出了石磨,先吃上了豆腐、豆浆和面条、馒头、包子、饺子、肉夹馍……”
今日一石奏折已经批完,嬴政难得片刻悠闲。
也有闲心同周邈闲谈几句:“你之前令方岩进献的饭菜,都很可口,费心了。”
“哈哈,小意思,应该的!”周邈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荣幸之至的样子。
“石磨的图纸,朕已让少府复印雕版,待纸张抄造得足够时,就印刷上数万份,驿传至各地郡县乡里。
并令各县至少为县中各乡里,无偿打凿一架双人合抱大小的石磨。”
“劁猪神通亦同此举。雕版印刷后散发至各郡县,令县令、丞或长,自隶臣妾中择人培养劁猪匠,鼓励黔首养猪,并无偿为各户劁猪。”
周邈听着始皇陛下所说进度,崇拜之情再添一分。
目前分数:一百零一分!
始皇陛下他真的……效率好快!
“陛下英明!”
而且听始皇陛下话里的意思,造纸术和印刷术,也都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
不过……
“陛下难得有闲暇,就别惦记政务了,须知劳逸结合方得长寿!”
周邈展示挎着的菜篮子,“接下来就好好享受一顿夕食吧!”
“可。”嬴政应允。
吩咐宦者将豆芽拿去少府给太官令烹饪。
在等待夕食的时候,嬴政起身,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