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
仙使收了故楚将项燕孙籍、故韩王孙信,为座下左右二童子一事,在咸阳城传开。
也将在咸阳城传得人尽皆知后,蔓延传向旧楚地、旧韩地,以及其他六国故地。
六国遗民得知此事,必将更加安心,心生归属。
虽此事出发点不在安抚六国遗民,但一箭双雕,又何尝不是一桩美事呢?
……
秦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②。
十月新年过后。
冬十一月望日,仙使周邈自咸阳始,行大典十六场,驰道亦自咸阳东出分割六段,六班役夫及钢铁神兽各主修一段。
冬十月下旬,巡回大典完毕,仙使周邈回归咸阳。
而后每月一轮东出,为六班役夫赐下一月工餐口粮。
如此十二月、一月、春二月,三个月倏忽而过。
当下一环任务,工期已过半。
周邈除去每月追出咸阳,去借扶苏那班的机器人,并在举行大典后,就乘着四尊钢铁神兽沿途去举行剩下五场赐福大典,结束后给扶苏还回去了,就会回咸阳待着。
待在咸阳时,周邈每日早晚看两次任务进度条。
在三个多月期间,六段驰道对应的六根度条,一直保持着略超前的进度,平稳匀速地推进。
唯有扶苏那班主修的第一段,进度条略慢些,堪堪与计划工期进度持平。
扶苏:仙使挚友,怪谁?
每月借走钢铁神兽五日,没延误落后,就已是勉力为之的结果。
周邈:放心,懂得起的[挤眉弄眼.jpg]
因事先防患到位,以科举取士资格,挟制各地士人、官吏,掘断贪腐巨树的主根。
调动各郡监御史,随机交叉监察各郡。
辅以御史大夫冯劫率御史中丞和侍御史,组成钦差巡察团,沿驰道巡察地方,一趟又一趟,两过咸阳而不入。
再有仙使每月东出一次,举行一轮六场的赐福大典。
形成最有力的震慑。
如此多
管齐下,修建驰道的十万役夫中,并未发生大规模贪腐或恶性劫财杀人事件。
自然,争执斗殴一类纠纷案件,也时有发生,但这本就是无法禁绝的。
一旦发生,监工的六个‘总工头’都能及时妥善处置,于大局无碍也就是了。
周邈在此期间,多带着兵仙崽和项籍,呆在六英宫。
最初的日常都是:“项籍!安分点!”
“项籍!别欺负信崽!”
“项藉!!”
尽管在接受项籍将会是自己人、大秦未来的悍将后,他已经很努力和项藉好好相处,但收效甚微。
直到燕点醒了他:“仙使,何不依籍仙童所愿,为他取一个昵称?”
“同为仙使座下童子,自当等同待之,最忌偏宠偏疼。”
周邈恍然大悟,虽没给项藉取出一个合适的昵称来,却也不再连名带姓唤他,而是称他‘小籍’。
至于小籍,谐音小鸡?小鸡就小鸡了!
改换称呼后,项籍言行果真有明显改善。
虽还是与韩信争宠,但大概是觉得二人是一样的了,也就有所缓和。
玩乐一段时间后,周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会养废了兵仙崽和小霸王的!
那样他就成为历史罪人了!
于是周邈又去找始皇陛下,给搜罗来许多兵书和十八般兵器。
兵仙崽就像掉入米缸的小老鼠,当即埋进书堆就不愿出来了。
而项籍,意料之中,对兵书不屑一顾,并且嗤笑韩信:“你个小身板,敌不过我半只手,看书能让你胜过我吗?”
“我不看,我要练万人敌的本事!”
周邈:果然是冲锋陷阵的前锋悍将苗子啊!
就算练成以一敌万的本事,可是兵仙能领百万之兵,你不还是照样输?
周邈劝他:“小籍,你还是看些兵书吧,真的有用。”
项籍把长戈、长戟、长剑……十八般兵器舞得是虎虎生风!
“不看不看!”
周邈:“行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能怎么办?
时间倏忽而过,回神已是春二三月。
春
二三月,是翻耕整地和播撒种子的季节。
治粟仁费妹诺募田令萧何,开春后就一直忙于组织官隶臣妾、刑徒,输作咸阳及关中籍田。
先是从咸阳大街上的公厕中,挑来粪肥,又从牧场兽苑里,铲来猪牛羊粪肥。
又砍枯草杂树烧火土肥。
而后将其堆混在一起,搭盖上草帘子,让它去沤上十天半月。
――毫无疑问,这是萧何去向仙使请教后,被传授的更精细的沤制农家肥方法。
再是组织数万官隶臣妾及刑徒,翻耕田地。
一如所想,仙使在传授农家肥沤制法时,还附带描述了一种短曲辕犁。
仙使未能画出图纸,但顾名思义,区别于时下的长直辕犁。
萧何后来找农家弟子和墨家弟子共同钻研,也将仙使口中的‘曲辕犁’还原了七八分。
无论是以牲畜或以人拉,在原本的日耕地二三亩、耕翻深度四寸许之上,都得到了大大提升。
农家肥沤制法,短曲辕犁结构图,萧何按照仙使传授的法门,试验出来并用过之后。
就立即上交治粟内史右丞,上禀始皇帝,其后将推行至大秦各郡县。
沤了肥,翻了地,万事俱备。
春三月到来,天地俱生,万物以荣。
萧何开启了入咸阳后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奔走在田坎地头间。
先在向阳的地块,播了一石长绒棉种子。
在萧何不知道的时间场合,关于长绒棉的播种,是否在今年进行,始皇帝及心腹们,商讨过一两句。
因为几乎没有争议,有致一同地同意了选地播种――
“出使月氏、乌孙一带的使者未归,送月氏王子回国的章邯也未归。”
“总不能除了将长绒棉播种在‘三山两盆’间,其他适宜地方就都不种了吧?”
一石长绒棉种,占不了多大产量耕地。
而且――
“即便经略西域功成,也还要花费功夫垦荒驯地,才能播种长绒棉。
在此之前,先多种几茬,收获足够多的长绒棉种子吧。”
而萧何组织播种完长绒棉,又赶紧育种稻秧。种子就是从役夫口中兑换来的工餐口粮――糙米。
虽他从未见过播种米,而非稻者。
但既是仙米,总归是与众不同的?
尽管如此,萧何也在一道请教仙使之后,摒弃了‘火耕水耨’,采用更精细的耕地、育苗、插秧的耕作法。
因为有数万隶臣妾及刑徒的人力,还有可观的可供支配的畜力,即便精细耕作也足以支撑。
用糙米育下的秧苗,竟比稻子发芽更快,萧何就知道仙米果真非凡!
而且仙米做种的,竟然比寻常稻子的,发芽更齐,达到了十成十的发芽率!
周邈:毕竟是未来科技下脱壳出来的糙米,总不能堕了宇宙时代科技的名声不是?
萧何连土带苗切下一块稻苗,用木盆装了,端去给仙使看:
“仙使!稻秧出苗了!”
“萧何带来给仙使过目,这可是高产之相?”
第68章 完了功高震主了!楚越之地的黔首知仙使而不知始皇帝了!
“此乃高产之相!”
南望三涂,北望太行,顾首有德水①,洛阳盆地的洛水与伊水之间。
低洼滩涂之中,斑绿稻田点缀其间。
农家出于农稷之官,洛阳曾为东周的洛邑,秦取周而代之,农官也多回归黔首,其中农家弟子亦散于乡里,耕种得食。
农家弟子许悟,陷足水田,弓腰低头,观察着稻苗:
“此乃高产之相!”
“稻苗色浓绿,叶硬厚,秆茁壮。”许悟嘴中念念有词,双眼盯在稻苗间。
手上动作一伸一扯,带起两根稻苗,狠劲抖甩,又上手扯扯苗根:“根韧且粗壮。”
许悟笃定确认:“有别于凡稻色浅绿,叶软嫩,秆纤弱,根脆嫩。这必是高产之相!”
“那当然了!这可是仙米长出的仙稻!”隔壁水田里,一个二十来岁年轻农人,闻言搭话。
言语神色间,尽是崇敬与自豪。
“幸亏我当初听信了可靠消息,播种了交换来的仙米。”年轻的农人更胆大,敢于听信传言并去尝试。
“就是家中阿父太胆小,才让我撒种了五亩,若是十亩水田都撒上,今岁不得丰收满仓!”
年轻农人后悔不迭。
“你阿父行事稳重,你胆大肯做,父子互为补充,方为稳中进取之道。”
许悟撅臀弯腰,一双手在稻苗间穿梭,收手时便是两把稻苗。
“虽听不太懂许郎君的话,但很有道理的样子。”
年轻农人抛开前话不谈,从自家稻田里拔足上了田埂。
走近几步凑上前,疑惑问道:
“许郎君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稻苗拔掉岂不可惜?”
许悟手上拔苗动作不停,“先前不曾料到仙米发芽如此齐整,播撒得密了,拔掉稻苗使它们稀疏些,能长得更好。”
年轻农人不懂:“密是密了些,可拔去一株就少掉一株仙稻,要少收多少稻子啊!”
“正是为了丰收,才更应疏苗。疏苗能让这块水田,长出最多的稻子。”许悟直起腰,将稻苗扔到田埂上。
对年轻农人道:“这就像是一碗稻米,一人食可饱,两人食皆
半饱,五人食皆饥,十人食多日后俱饿死。这块稻田,就如那碗稻米啊。”
“眼前浓密十足的稻苗,非但不能让稻子丰收更多,反而要闹饥。”
年轻农人胆大,却不固执,“许郎君是仙使所赞‘农本民食’,农家许行的弟子,又都姓许,你说疏苗能助丰收,那肯定是对的。”
仙使周邈在鲁县‘哭孔庙’的祭文,已经蔓延传开来,就连洛阳的田间农人都能吟诵两句。
许悟晒得与年轻农人一般黝黑的脸上,笑出两排大白牙:“民食之重,重逾千钧。可不敢妄谈,所言皆是真言。人人都应先分辨对错,再决定是否听信。”
“不过疏苗确是真言,你家的稻苗也当疏一疏。”
“诶!听许郎君之言!”年轻农人当即就跳进自家稻田,开始照着许悟留苗的疏密间距,给自家稻苗疏苗。
许悟观察片刻,见对方做得很对,才放心道:“你不是心疼,还有五亩水田没撒种仙稻?可把疏的仙稻苗拿去,补插在苗稀的地方。”
年轻农人闻言,猛地直起腰,激动溢于言表:“对啊!这样既没浪费了仙稻苗,又补了其他稻田的稻苗,年尾还可得丰收!”
许悟为对方的悟性而高兴,“苗尽其用,地尽其用,就是这个道理了。”
年轻农人重新弯下腰去,手上疏苗的动作加快:“我得快快疏完苗,拿去其他稻田补苗!”
“我还要把这事告诉给邻里亲人,叫他们也这么做!”
这一日,因年轻农人的热情宣传,疏苗、补苗的事情传开,一两日间就传遍乡里。
而在疏苗与补苗之外,又诞生了一门生意,那便是:市易仙稻苗!
陈平当时把事办得实在漂亮,洛阳县中撒种仙米的农人可不少。
按县中水田面积来计算,至少超过一半水田都是撒种的仙米。
农人们也有代代相传的耕种智慧,在按寻常稻种的数量播撒之外,担心仙米(毕竟不是带壳的仙稻)出芽少,又多撒播了一二成的种子。
可不承想,仙米发芽齐整,高达十成十!
于是在疏苗,又补苗之后,就还多出来不少仙稻苗。
农人谨慎,虽说仙稻苗有高产之相,毕竟还
没抽穗结稻呢,当初只敢撒播一半水田,如今也不会敢于拔掉寻常稻苗,全部插上仙稻苗。
于是就有一粒仙米都未曾播撒的农人,去要来其他人家多余的仙稻苗,回来补苗。
至亲也就罢了,旁人家来要仙稻苗,总不能白给吧?
于是就有了等价交换。
并很快有仙稻苗在市中交易。
仙稻的种植面积,在第一茬收获、第二茬播种到来时,竟又得到了二次扩大。
“这就是农人的智慧啊。”周邈探听到这个情况,不由感叹。
关于驰道的修建,就连进度最慢的扶苏一班都已经过半,从咸阳修过了洛阳。
周邈进行春三月的赐福时,从咸阳坐马车,走驰道赶路到洛阳,也平稳快速。
在洛阳完成本轮第一场赐福后。
周邈念及萧何分享给他看的稻苗,便也挂心三川郡的‘仙稻’种植情况。
就在洛阳县中特意探听,得到的结果尤其喜人。
“希望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周邈回忆一下,似乎在始皇帝二十六年,天下一统后,《史记》中就再无天灾记录。
插空迷信一回:始皇陛下果然是天命之子!天下一统就是顺应天命!
“这样的话,明年就能有更多黔首种上高产水稻,获得丰收。”
“仙使所愿,必能得偿。”扶苏道。
在监工一段驰道的修建四个多月以来,扶苏日日与黔首役夫相处,对家国民生,有了更深切具体的认知,整个人成熟许多。
不只言谈气质更成熟,外貌身材也更成熟了。
愈发高大健壮,肩宽腰窄,一身肌肉隆起。
周邈:……啊摔!这拳上能站俩人、臂上能跑两匹马了啊!
“那当然!我说今年风调雨顺,就绝不会有大天灾!”
仙使狠狠地看了一、二三眼扶苏衣袍下隐隐突出的肌肉。
然后昂头挺胸,臂膀微张,让自己的形体看起来更强壮有气势些。
他这具身体长大一岁后,现在也才十五岁,且等他也翻过二十岁的!
“……能得仙使预言,大秦黔首又可安然渡过一岁。”扶苏含笑道。
被扶苏的神情感染,周邈也道:“未来十年,或许都不会有旱、涝、蝗灾、地动等大天灾。”
扶苏一愣,随即笑眼泛热道:“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扶苏在历练中变得成熟了,周邈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好友二人,一人本就温和,一人生性跳脱。扶苏的成熟肉眼可见,周邈却是被跳脱开朗所掩盖。
也唯有在言行背后,愈发妥帖的用心深意,才能洞察他的几分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