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钟,江韵伸手出去,指了指容栀精心挑出状似无意的头发:“你头发散了。”
容栀的笑脸凝固片刻,再说话,就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知道了,快走吧。”
江韵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坐上了驾驶位。
他从车上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出来,插上吸管,递给容栀,然后很有心机地播放自己的演奏CD,流水一样的音乐在车内响起,车子缓缓驶出,汇入港岛的车水马龙。
“我在想你注重锻炼,可能不会喜欢含糖的饮料。”江韵的声音有些紧张,“冰水你喜欢吗?”
“其实没所谓。”容栀用一只手撑着头,看向港岛夜景,回话时偏了下头,看见江韵的耳廓红了。
他这么紧张?
容栀一下子玩心大起,趁着车子等红灯的空隙,她探过头,对着江韵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江韵正在挖空心思回忆自己背过的话题大全,被容栀这么一打扰,他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一样,几乎连头发都炸起来,脸上更是夸张,热气上涌,从耳廓开始清晰地红起来,几乎在迅速之间,整张脸红成一片。
容栀满意地坐回去,撩完就跑,又转头去看港岛夜景,耳上的钻石耳钉在路灯下发出一点一点的光芒。
电话时不时震动一下,江韵红着脸划开屏幕看了看,猝不及防播出了对面发过来的语音,是陆泽宇的声音:
“——中间加了些粉色过渡一下”。
江韵一惊,频频偷瞄容栀,见容栀没注意这边,而是安然地看着窗外,然后才垂下头,迅速按了几下手机,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红灯迟迟不变,江韵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这时,有小姑娘在街边抱着篮子过来:“先生给女朋友买支花吧。”
江韵按下车窗,红着脸害羞地笑了:“女朋友?你觉得我们很搭?”
江韵身后车上的保镖注视着前方,绷紧了身子,卖花的小姑娘对所有人都是同一套说辞,老板他会被骗吗?
小姑娘惯会看人脸色,嘴巴甜甜地说:“先生和小姐看起来好搭,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江韵马上把整篮子玫瑰花连花带篮子都买下来,放在容栀面前。
他见篮子里全是红玫瑰,伸手拨了拨,拿出里面唯一一支白玫瑰,搁在容栀的手中。
小姑娘做了生意,也笑起来,看着江韵,突然眼睛一亮:“啊,你是——”
“嘘。”容栀把食指轻轻抵在唇上,“好孩子要保密哦。”
“我是江韵。”江韵揽住容栀,对着小姑娘眉开眼笑,然后从裤兜里又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放在小姑娘手里,“给你利是,多说两句吉利话来听听。”
身后一群保镖看得有些眼直,大老板要么不谈恋爱,一谈恋爱,简直要了周边所有人的老命。
不都说顶流不能谈恋爱、必须隐瞒恋情吗?这哪是地下恋,老板他看起来简直恨不得广而告之。
公开虐狗吧这属于!
那边小姑娘迅速拆了利是,从里面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兴奋得连连说起吉祥话,江韵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满面春风。
容栀悄悄缩起来,看向窗外,用手捂住额头。
红灯变换,车子再次驶动,容栀松了口气,然后看着眼前整整一篮子玫瑰花,面上又忍不住神色悠然。
“你喜欢花?”江韵问,声音中有些紧张。
“挺喜欢,以前见得少。”容栀轻描淡写,“我们那个时代没有真花,所以我来了这边以后,对这种真实的东西,难免多些好感。”
“我知道。”江韵看着前方,暖黄色的路灯落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脸上染上一层温暖的色彩,“所以我猜你会喜欢。”
容栀放松地靠在后座上:“音乐,鲜花,诗歌,文学,艺术……都是我没怎么见过的。”
她由衷感叹:“所谓的科技进步与便利,但其实生活的幸福感还没有古人高。”
“你以后都会幸福的。”江韵很认真地说。
“咦——你是在承诺吗?”容栀转过头嘲笑他,“喂喂喂,少年,乱承诺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很认真。”江韵抬高了声音,执拗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你回头就能看见我,不是吗?”
容栀抱着篮子静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是。”
她伸出手去,把白色玫瑰花插在江韵的扣眼中,然后温柔地拍了拍江韵的脸:“我会珍惜你的,江先生。”
第176章 容栀的男友为她造了一个梦
江韵的脸再次不负所望地窜起绯红,在玻璃的倒影里悄悄看她。
容栀心中慌乱,面上却稳得一批,装作身经百战的样子,转过头去——在玻璃倒影里悄悄看江韵。
结果两只恋爱小学鸡在玻璃的倒影中不期然对视。
容栀自诩为广大少男的梦中情人,穿越前爱慕她的战士不知凡几。她以为自己已经“水泥筑心”,可此刻,在玻璃倒影中目光相遇的瞬间,不期然的,她的心砰砰砰有力跳动起来,耳边嗡嗡响,一股热流顺着尾椎骨窜上后背,沿着后背发散开,直接顶上脑门,热气在头上轰隆隆叫嚣着——
从鼻尖红到耳垂,从脖颈红到手腕,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粉霏霏的熟透大虾。
傻透了。容栀在心中哀嚎,心一抖一抖。
容栀想起自己在军队中煞有介事地为满脸梦幻的战友分析:“恋爱把你的智商降到了五岁,不,你有五岁吗?三岁!”
战友一撩长发:“你不懂,世上最伟大的巧合,就是你在爱我的时候,我也刚好爱着你。”
“谁说我不懂——”容栀喃喃出声,江韵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容栀突然说:“江韵,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江韵直觉这时候该说些什么,结果他大脑中一片空白,背过的所有情话、准备好的所有台词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开始疯狂回想着学过的文学诗词,从李商隐到纳兰性德,从雪莱到普希金,但是,但是没有一句话能表达他厚重的、汹涌的、穿越了时光的感情。
他手心里全是汗。
良久,江韵终于说:“我很喜欢你。”
远处,突然有一朵烟花炸开,噼里啪啦响过之后,飘下零星的火星子,烫热了容栀的心头。
这种话她听过很多,但这时她却受不了。容栀低着头抱着花篮,手中白色玫瑰的花瓣掉了几瓣下来,她把花瓣抓在手里,揉来揉去。
江韵又讲:“11X,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们共同承担,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容栀长久不说话,江韵有些紧张,他知道容栀对他有一些好感,可他不清楚这好感究竟有多少。
“好——我也一样喜欢你。”容栀小小声。
江韵松了口气,两个恋爱新手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齐齐红着脸傻笑起来。
笑着笑着,江韵不期然地想到了自己对容栀隐瞒了一部分来历,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一点淡淡阴影,但是——
管他呢。
饮鸩止渴也是甜蜜的快乐,就让我先自私一回。江韵想。
耳边,容栀问:“你看到刚才的烟花了吗?怎么只有一朵?”
“可能是在测试。”江韵的车开往烟花炸开的方向,他的声音又紧张起来。
容栀没有多想,微微笑着应了。
车子缓缓停在港岛的听涛阁旁边,最著名的望海旋转餐厅。江韵开了车门,一只手扶在车门框的上面,小心翼翼地生怕容栀碰到头。
容栀下了车,整理了一下吊带裙,海风从裸露的肌肤上习习略过,盐的味道飘过来。
到这时候,容栀还想着果然是个吃晚餐的好地方,两个人在旋转餐厅里看看海,吃一份晚餐,这已经是离开港岛前完美的告别晚餐了。
她没想到江韵却拉着她,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步一步走到码头上去,那里泊着一辆中型游轮,船头用白漆刷着“11X”的字样。
游轮上的玻璃门一打开,小提琴的音乐声响起来。
从进门开始就都是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红色、粉红色和白色,团团簇簇,挤挤挨挨,就像是鲜花的洞府,或者是生命葳蕤的森林,目之所及都是这些娇嫩而脆弱的生命,是容栀在从前所匮乏的,更是她在这里所喜爱的。
游轮里面所有的桌子都被清空了,只遥遥留下一张小桌子,两把纤细的椅子,在野性难驯的浓郁森林中,只留下一条小径,通向那张桌子。
微微一颤,船开动了。船顶的木板突然向两边裂开,露出整块玻璃天幕。
随着船在水波中逐渐荡向远方,港岛永远璀璨永远不眠的灯火远去了,浓重的夜色垂拱下来。
夜空中露出繁星点点,就像置身于宇宙中,地球一点一点被星光点亮。
容栀倒吸一口气。
江韵弯下腰,在她耳边问:“想要喝什么?”
另一边扎了一簇灌木丛作为饮料台,江韵走过去站在灌木丛后,期待地看着她。
“冰美式。”容栀说。
江韵笑了笑,变戏法一般塞了一杯冰美式在她手中,咖啡豆子的香气扑满整个房间。
容栀抱着手里的杯子,把这艘梦幻的船看了又看,她没想到江韵的晚餐这么隆重这么惊喜,怔怔地看向江韵。
他懂她的一切,知道她的痛苦,愿意分担她的沉重。他要补偿她,给她更好的。
容栀伸手去触碰那些鲜花,鲜花饱满结实,充满了生命本源的力量,在空气中颤动。
没有比生命本身更好的景致。
江韵准备了许久,此刻看见容栀眼中闪亮的光,心中非常满足,想起他们在五校争霸赛期间发生的亲吻,更是一阵一阵的心跳。
江韵拉着容栀的手走过那条通往小桌子的窄径。他从小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小竹篮,掀开上面的布,里面装着两块小小方方的港岛老字号产出招牌丝绒小蛋糕,还有一些散落的曲奇饼。
容栀笑起来,两种在女生中人气很高的、需要排队购买的火爆零食,难为江韵会注意到这么琐碎的事情。
容栀拿起小小的银质勺子。
漫天的星星缓慢旋转着,透过一点点光,可以看到江韵的眼睛,和他眼中星光熠熠的流动的情绪。
容栀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前倾着身子,凑上去亲吻江韵,手和江韵十指交扣,两只钉子戒指硬硬地交叠在一起,分外有存在感。
一口蛋糕在两人的唇间舌尖细细品尝着,江韵有些缺氧,他的嘴唇变成嫣红的颜色,上面沾着一点点奶油白。容栀伸出舌尖去舔舐他的嘴唇。
船在水波中温柔地荡漾,江韵的喉结滚了滚,眼中的星星坠入大气层燃烧起来,他把手搭在容栀的腰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第177章 容栀的顶流男友公开恋情,服务器直接崩溃了
两个人手上的钉子戒指齐齐振动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然后望向彼此通红的脸,齐齐笑起来。
江韵用自己的额头抵了抵容栀的额头:“开饭了,容小姐。”
厨房里开始出菜。
是江韵下午特意试过的菜,食材是空运的,几名大厨也是江韵特别从世界各地请过来的。
每样食物都用一点点小碟子装着,只有小小的一口,但是种类涵盖多样,江韵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味都捧到她的面前,补偿她,告诉她这是生活的快乐,把自己的真心放到她的面前,甘愿匍匐在她的脚下。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江韵在她耳边说,“我就每样都来了一些。”
容栀做了多年领袖,一些无意识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比如: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口味偏好,谨防有人下毒。
她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小碟小碗:“菜心,其实……我最喜欢吃菜心。”
把自己的喜好告诉另一个人。
不安吗?是的。
可这种不安中还混杂着更多甜蜜的愉悦、惊险的忐忑。
新鲜的食材流水般从花墙后面端上来,两个人就像生疏的学生小情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本来也没说什么,可是却为了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再亲一口。
甜品上来了,用银质的小叉子叉下去,浓郁的巧克力浆突突冒出来,好像小小的火山。微苦微甜的巧克力的浓香弥漫开。
江韵从花墙下摸出早就藏好的小提琴,风度翩翩地鞠躬:“容小姐,请您选一首喜欢的曲子。”
说着,递给她一张精致的演出单。
容栀一双黑眼睛在演出单上面扫过,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指着其中的一首说:“巴赫,我要听这首——G弦上的咏叹调。”
江韵憋着笑,一本正经夹带私货:“好的,请您欣赏巴赫,演奏者是国际知名小提琴家江韵。”
容栀嗔着拍了一下他,江韵大笑着后退,一个胖胖的德国男人从花墙后面转出来。
“这位是指挥家、小提琴演奏家阿尔玛先生。”江韵对容栀说,“是我的老师,我最重要的伙伴、我的朋友——他很想见见你,我想,你或许也会愿意见见他。”
容栀笑着点头,阿尔玛先生一双蓝眼睛里满是快活的神气,他叉着腰,对着容栀说了一大串德语,然后热情地拥抱了她。
阿尔玛先生拍拍手,从花墙背后又转出几名乐手,约六七个人,都是江韵在乐团里的朋友,此刻见到容栀,都热情地拥抱了她。
一场小小的室内演奏会开始了。江韵的下巴夹着琴,微微侧过一点头,刚刚对着容栀。他抬眼看她,右手的弓流畅地运行着,左手灵活地翻飞,克制地揉弦,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空气中流动着花香和巧克力的香气,夹杂着丝丝海咸,头顶的星空一点一点地投下昏昏然的光。容栀脚下踩的草也是真的草皮,江韵为她造了一个梦。
一曲终了,容栀给大家鼓掌,江韵走过来紧紧抱住她,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猜,阿尔玛先生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是德国诗人海涅的一首诗——
Mädchen mit dem roten Mündchen,
mit denÄuglein süß und klar,
Du mein liebes,kleines Mädchen.”
江韵说。
容栀不懂德语,用头顶蹭了蹭江韵的下巴:“什么?”
江韵低下头,轻轻地念:
“嘴唇红润的姑娘,
眼睛甜美而清亮。
我的恋人,小姑娘。”
容栀抬眼看他,屏住了呼吸。似乎过了很久但似乎又只是一瞬,江韵虔诚地吻了下来。
江韵的乐手朋友们纷纷趴在花墙后面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表示有被虐到,阿尔玛先生笑嘻嘻地说:“我很理解江的选择。”
“干活了,为了我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