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秦在那头从腰包里套鼓着，忽然拿出四瓶防晒霜，开始均匀地分配涂抹在脸，脖子，手和腿上。
末了，递给沈葭葭，“你肯定没涂防晒吧，天虞山海拔这么高，不涂防晒被晒伤怎么办？还好我妈贴心，买了双人份的，够我俩用一个星期了！”
沈葭葭：“……”
开始思考高铁杀人抛尸的可能性。
然而最后在王子秦的督促下，她涂上了油腻的防晒霜。
王子秦以前身体不好，总是被关在家里。
第一次和同学单独出来玩，兴奋得不能自己，弄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动静。
终于安分一阵子，她正想在车上补觉，王子秦又像小蜜蜂一样絮絮叨叨起来，“沈葭葭，你订哪家酒店啊？”
“没订。”
“没订！？那你睡哪啊？”
“解决完我的事情就回来。”
“你到天虞山站都晚上了，能解决什么事情啊，万一一天没解决呢？”
“那就睡山上。”
“……你是野人吗。”王子秦无语道，“你不会完全没有出过远门吧？出门在外还是有很多事情要讲究的。”
沈葭葭被戳中心声，一时语塞。
她虽然行动力很强，可以一个人跑到城市的另外一头，甚至在公园的长椅或是在桥洞将就一晚，但确实是第一次出远门。
王子秦见状了然点头，虽然自己也是个小白，但还是拍拍胸大义凛然道：“没关系，有我带你！”
天虞山开发的热门旅游景点占比不到百分之十，但仍挡不住人们的好奇和向往。
而说着要带沈葭葭的王子秦，在刚下车就带着她被黑车狠狠宰了一笔，到达自己订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在王子秦锲而不舍的劝说下，沈葭葭终于同意先在酒店休息一晚，明日再战。
王子秦本想动用钞能力替她订一间隔壁的豪华套间，在沈葭葭看到价格露出动摇的眼神以后，被迫打消这个念头。
在学校，每个人都是穿着校服埋头苦读的中学牲。但只要离开了这个象牙塔，人与人之间身份背景的差距就会迅速显现。
比如沈葭葭以前，从未发现王子秦是个富二代，她只知道对方的姓名。
“果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秦子王，我们就此别过吧。”
听到沈葭葭心声的王子秦怒道：“不，你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好吗！”
沈葭葭在普通单人间住下。
她原本的计划是落地后直达天虞山区，走一步是一步。王子秦突然加入队伍完全打乱了她的心态，让这场出行有了游玩的性质。
意外的是，自己并不排斥。
沈葭葭的手机突然亮起，打开一看，是王子秦刚刚发来一份完整的天虞山旅游攻略。
【我强烈建议，先从天虞山脚下那个商业街开始走起，你知道那边就是rmb的拍摄点吗？】
这场出行已经成了王子秦的打卡之行。
……还是把他这个累赘解决掉吧。
*
在沈葭葭再三强调，自己是偷跑出来的，没有和家里人打过招呼，最好在三天之内回家否则会出大事以后，王子秦终于收敛了自己大胆的想法，老老实实和她爬山。
沈葭葭对自己体力很有自信，再三考虑以后她背着一些登山用品，电解质水和干粮，还有一些保暖衣物，像是在做负重练习。
天虞山地形气候多变，二人在山脚下还是茂密的阔叶丛林地带，往上便逐渐植被稀疏，大片裸露的岩石和地皮。
王子秦跟着她顺着登山道向上爬了两三百米，“沈葭葭，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不知道。”
王子秦想了想，“那我们能不能坐缆车啊？”
“缆车？”
“对啊，你看前面就是缆车点。”
沈葭葭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售票点，隐约窥见黄色的无轿厢传统式缆车缓缓向前，她扯了扯嘴角，“这晃得也太慢了吧。”
王子秦哼哼几声，“就是为了看风景用的啊。”
两人争执一番，沈葭葭终于推不过王子秦的软磨硬泡，购买了每人一百的单程票，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上了缆车。
“我看网上说，这里平时要排一个小时才有呢，我们挑了个好日子。”王子秦从包里摸出小零食和饮料递给沈葭葭。
沈葭葭咬了口巧克力补充体力，向脚下望，一片绿意郁郁葱葱，向远望，能望见高耸云端的雪线。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沐浴在空气中，天虞山像是踩在脚下，她像是飞在天上。
也许人类本质就是慕高的，才会前仆后继地探索高峰，即便将生命交付给脆弱的机械，也要一窥这天地纵横交错。
王子秦见她眼神专注，表情似有感悟，不由得意道：“怎么样，没后悔吧？”
沈葭葭转过来望着他，眼里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半晌才沉声道：“你不觉得……这个缆车安全系数很低吗？”
王子秦：“……”原来你在考虑这个吗！？
一望无际的蓝天如旷野与海洋，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鸟鸣声，一只巨大的鹰张开翅膀滑过天空，褐黑色的背羽和硕大的双翅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坐在缆车上的人群纷纷发出议论声，沈葭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的滑翔轨迹，微蹙起眉头。
王子秦惊呼一声，“这不是秃鹫吗，这可是保护动物啊！？”
秃鹫飞低了一点，露出了无羽遮覆的头颈部，并在缆车上方照着一个特定路线盘旋环绕，一边爆发出高频的啼叫，似乎在锚定目标。
王子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起手机，即使没有信号，也坚持要拍下秃鹫的照片。
他没有放大照片尺寸，却觉得秃鹫在视野里越来越大……
等等，越来越大！？
“趴下！”沈葭葭猛地扑到他身上，把他按到在扶手上，秃鹫飞扑而来的路线堪堪擦过王子秦的头顶。
缆车剧烈地抖动两下，在缆绳上摩擦出金属刮碰的声音，像是不堪重负一般，滑行速度愈发慢了下来。
王子秦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只望见狩猎失败的秃鹫在空中侧翻几下，滞空片刻，便再度盯中目标，朝他如急箭一般飞来。
--------------------
第三十五章
====================
这次沈葭葭在王子秦尚且呆滞时站起身来，一把夺过王子秦手中的登山杖，扶着缆车的铁杆，如打棒球一般，“啪”地一声，一棍子击飞了飞扑而来的秃鹫。
登山杖应声而断，落入了深渊山谷。
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擦过沈葭葭的鼻翼，空气带着股糜丽的芳香。
王子秦趴在缆车上没有闲着，手忙脚乱地拨打急救电话。
沈葭葭深吸一口气，眼望着被击落的秃鹫跟疯了一般再度升起，紧盯着王子秦张开翅膀蓄势待发，她的怒气随着血液泵出心脏，流进四肢五脏六腑。
“缆车还要多久到？”
“全程是四十分钟，我们已经坐了二十几分钟……”
秃鹫再一次袭来，这次是从低空向上，沈葭葭眼神一凛，解开安全带翻出缆车，四周传来游客的惊呼，王子秦的叫声近乎破音，半个身子露出车沿惊惧地朝对方伸出手。
只见沈葭葭一只手稳抓住了铁杆，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吊在半空。
秃鹫如炮弹一般不管不顾地飞来。
众人不安之际，秃鹫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是沈葭葭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它的脖子。
这有一米多的生物有着较之于人类更脆弱纤细的脖颈。
秃鹫剧烈地挣扎起来，嗓音似漏风的礁石，尖锐的爪子在空中扑腾着划开了沈葭葭的衣物，带出了刺目的血痕。
沈葭葭没有犹豫，用力收紧五指，像是掐豆腐块一样，顷刻间折断了秃鹫的脖子。
体型庞大的鸟类很快便没了声息。
王子秦在缆车上看呆了，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脖子凉凉。
这家伙，如果去杀人的话，估计动作也会这么干净利索吧。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沈葭葭，你没事吧，上得来吗？”他朝对方伸出手，没想到沈葭葭瞥了他一眼，把这只秃鹫一把甩到他怀里，吓得王子秦浑身僵直，最后欲哭无泪地抱住这死相凄惨的秃鹫。
沈葭葭顺着缆车车身爬回座位，缆车此时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在进行生命最后的哀鸣。
王子秦哆嗦着紧紧抱住怀里尚且温热的秃鹫，似乎在从罪魁祸首身上寻求安慰。
所幸景点的工作人员很快派来了救援，在二人一鸟的尸体落地后，王子秦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卧槽，卧槽……”
沈葭葭提着鸟脖子面无表情地迎上工作人员的目光，事情大概闹得太大，林业管理局，景区管理人还有野生动物保护员都到达现场，她甚至看到持枪的特警，表情悻悻地望着她。
负责人看起来已经濒临崩溃，鞠躬鞠到头都快埋到地上，“对不起，真的十分抱歉，没有预测到风险并进行及时的救援，是我们工作的失职！两位请这边……”
沈葭葭打断了他们，“等一下。”
“嗯？”
沈葭葭提起秃鹫的尸体，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沈葭葭：“我不小心伤到它了，算犯法吗？这是保护动物吧？”
众人：……你这是不小心伤到这么简单吗！？
几个相关负责人徐徐道：“没关系的两位，这是不犯法的，你们不用承担责任，只需要走一些必要的手续和流程，放心吧。”
沈葭葭松了口气，把虚脱的王子秦拽起来扛在肩上，“那走吧。”
大概是考虑到二人的感受，手续确实不算复杂。但最麻烦的是沈葭葭身上受了些伤，二人被送到医院进行检查急救处理，在等待报告出来时，跟在一边的警方忍不住道：“小姑娘，你是练过吗？”
沈葭葭点点头，“算是吧。”
“本地人吗？”
“本省人。”
警方兴奋地搓了搓手，“以后有没有兴趣当警察呀？我看你是高中生吧，再过两年高考吧，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机会呢。”
沈葭葭：“？”
沈葭葭拒绝了天虞山管理区的赔偿金，工作人员便将他们此趟在天虞山的行程全部免单，再三恳求二人的原谅。
她推辞不得，最后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将秃鹫的解剖结果和后续处理告知她。
按工作人员的说法，秃鹫不是会无缘无故攻击活人的生物，也许是因为食用了什么致兴奋物质，才会突然性情大变，这件事性质严重起来甚至可以上升到对国家保护动物蓄意投毒。
幸好A市的公职人员都非常负责，对此事高度重视，并强调这段时间会注重保护受害人隐私，让沈葭葭和王子秦放心。
一切处理结束以后，王子秦才缓缓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瘫在沈葭葭肩膀上虚弱道：“沈葭葭，抱一个。”
“滚。”
“谢谢你又救了我……”王子秦记得那秃鹫是朝自己来的，也记得刚刚沈葭葭有多愤怒，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以后你让我帮你写作业，我再也不推辞了。”
“……你的报恩还真是肤浅啊。”她抽了抽嘴角，“行了，屁事没有，快起开。”
王子秦痛苦道：“你说得对，我只会拖累你。”
沈葭葭拽着他的衣领，“别废话了，快走了，你想住在酒店大厅里吗？”
“其实我前几天有梦到……”
沈葭葭动作停了下来。
“有一个人告诉我，别跟着你来，不然死定了。”
“…然后呢？”
王子秦捂住脸，“我以为是你来我梦里放刁我，就没听啊！”
沈葭葭：“……”
她看着王子秦自责的样子，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别这么封建迷信。”
王子秦委委屈屈地被拖回酒店房间里。
沈葭葭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去找对方，说什么也不出门了，抱着被子大喊大叫，“我只会拖累你！”
沈葭葭气笑了，“你信那些东西？”
“我从小被这些东西影响到大，怎么不信！？我永远是人堆里最倒霉那个！”
沈葭葭坐到床边，“我也是啊，可是我就不信。”
王子秦坐起身，抱着枕头看着她。
“王子秦，不要让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困住你。”沈葭葭凝视着他，忽然露出一抹笑，“何况，有我在呢，没什么好怕的。”
王子秦安静许久，咬着牙翻起身，“好。”
然而，在次日，经历了平地摔，险些滚下山崖，差点被山石砸中，一跤跌进湖泊里等等事故以后，王子秦精神彻底崩盘，“你看！这就是对命运狂妄的代价！我要回家！回家！”
沈葭葭死死扯住他的腿，“来都来了，还想跑，你做梦呢！”
--------------------
今天在互联网看到一句话，感觉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态
我都写免费文了，我和乞讨还有什么区别，创人就是我最后的快乐你就让让我吧
我的剧情走向已经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写出来的了（不）
第三十六章
====================
暮色降临，景区的山尚未爬一半，二人想起来看时间时才发现手机早就没了信号。
“这也不高啊，怎么就没信号了……”王子秦反复重启手机，看到沈葭葭还要往前走忙喊住她，“都这么晚了，还走吗？”
沈葭葭回过头，脸上赤裸裸写着“不然呢？”
王子秦指了指天空，“但是你看这个天气，好像要下雨了，你不觉得泥土闻起来有股腥湿味吗……你到底目标是什么呀？找东西吗，你跟我描述一下特征，我帮你一起找行吗？”
沈葭葭摇了摇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找什么，这几天也没有再做古怪的梦，沈葭葭以为此次行程应该算得上顺利，但发生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意外。
难道确实不能带王子秦来吗？
思及此，沈葭葭叹了口气。
王子秦道：“天虞山是允许露营的，附近有租帐篷的地方，要不我们买个双人的将就一下？”
“不……”沈葭葭刚想拒绝，瞥见王子秦一脸憔悴的模样，不由道，“你很累吗？”
王子秦心道这不是废话，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上天入地生龙活虎的啊，但是男人最后一丝的尊严让他难以低头，硬着头皮逞强道：“还行吧，也不算很累。”
沈葭葭一眼看穿他拙劣的要强，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休息一下吧。明天如果还找不到，就回家吧。”
